Ⅲ

「《目蓮救母寶卷》是歌仔戲《目蓮救母》的底本。」
專門研究俗文學的蘇銘彬，用他專業而且帶著權威的語氣說著。一旁的王康明卻問：
「那什麼是寶卷呀？」
「寶卷是民間宗教宣教的範本，具有說唱藝術的形式。」蘇銘彬解釋著：
「一本寶卷當中，含有兩種文體，一種是散文，另一種是可以唱的韻文。」

那一夜，日式房子慣有的紙窗外，吹來一陣夏夜難得的涼風。垂自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燈，像是坐在鞦韆上，風韻猶存的貴婦人，隨風來回擺盪。蘇銘彬和王康明，盤腿並坐在一張不到半公尺高的矮木桌旁，翻著一本已經泛黃的《目蓮寶卷》。

「你看：『且說目蓮，從母親死亡之後，買棺木收殮殯葬……』，這是散文體。接著：『娘呀，壽緣結果歸天去，不知我母在何方？』這是韻文體。」
「如果有檀香，那就更有情調了。你買了沒？」王康明說。
「買了，最上等的。我去拿。」

蘇銘彬起身拿來一盤捲成螺旋狀的檀香，將它點燃，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青磁盤裏。只見檀香的白煙裊裊上升，不一回兒，整個房間都彌漫在檀木的幽香當中。

「來吧，開始練口才吧！」蘇銘彬坐回矮木桌旁，對王康明說：
「我把《目蓮寶卷》中的故事，分段說出來，然後你重述一遍。」

目蓮進了鬼門關，來到阿鼻地獄，才知道母親被關在裏面。目蓮用手上的禪杖，在地上猛力一擊，阿鼻地獄的大門開了，關在裏面的惡鬼全都跑了出來。……

這一夜，蘇銘彬和王康明，並坐在矮木桌旁，重重復復說著《目蓮寶卷》中的故事。一直到深夜，兩人才搭起一張吊在天花板上的蚊帳，躺在榻榻米上入睡。新買的榻榻米，散發出藺草的香味，混合著王康明身體上的汗香，飄蕩在蘇銘彬的鼻子裏。
「好香！」蘇銘彬看著已經入睡的王康明，不禁喃喃自語起來。

第二天晚上，兩人脫去外衣，只穿一條內褲，並躺在榻榻米上，繼續說著寶卷中的故事。

「你知道目蓮打開地獄門，放走惡鬼之後，受到什麼懲罰嗎？」
「地藏王罰他轉世投胎，成為唐末起兵作亂的黃巢呀。」王康明說了，又補上一句：
「歌仔戲裏有這段吔。」
「那麼，我們今天就來唸這段吧！」

於是，蘇銘彬和王康明，又開始說起《目蓮寶卷》的故事：

閻王發現地獄的惡鬼，都被目蓮放了出去，於是向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告狀。地藏王要求目蓮投胎成為黃巢，去把那些逃出地獄的惡鬼捉拿回來。於是，黃巢作亂，殺了八百多萬人，血流三千里。……

屋外，蛙鳴嘓嘓，蟋蟀吱吱叫了一夜。銀白的月光，透過紙窗，照射在擦得發亮的玄關地板上，反照在王康明平坦細嫰的胸膛和腹部。蘇銘彬忍不住翻身擁抱王康明，並且深深吻了起來。王康明則像蛇一般，扭動著身軀說：
「黃巢來了！」
「那正好，血流三千里！」

蘇銘彬輕輕拂弄王康明的臉頰，然後吻著他的脖子和胸膛。王康明閉上雙眼，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不要，好癢。」
「別亂動，好好享受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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