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三年來，為哥捧燒捧冷。
相處的感情，勝過手足情。
我若講出，恐驚兄嘸肯。
………

那天黃昏，深冬難得的夕陽，冷冷斜照在掛著竹簾的木窗上。只見王康明裝出女態，扭腰擺臀唱了起來。一旁正在看書的蘇銘彬問：
「小三八，你在唱什麼？」
「《陳三五娘》啦，益春的台詞啦。」
「不是已經演過了嗎？幹嘛還唱？」蘇銘彬笑著向王康明白了一眼。
「好玩嘛。」王康明說完，又繼續說：
「好嘛，不唱了。我們來唱〈大海邊〉吧！」

沒等蘇銘彬同意，王康明就去拿出那本校園歌曲集，翻開其中一頁，唱了起來：

大海，大海，你可明瞭，
我的心中有多少悲歡？
藍天，藍天，你可知道，
我沒辦法忘卻昨日的他。
…………

王康明靠坐在玄關窗口，面向那片冬日依然翠綠的山坡，唱起那首〈大海邊〉來。蘇銘彬見他唱得高興，也湊了過去，緊貼在王康明的背後，半跪半蹲著身子，跟著合唱起來。

「總覺得大海也會號啕大哭。」王康明停止唱歌，若有所思地說。
「是嗎？」
「你看，大海翻起淘天白浪。白浪嘩啦啦的，你不覺得像在哭泣嗎？」
「你又在瞎掰了！」蘇銘彬把鼻子貼近王康明的臉頰，嗅了嗅王康明那頭烏黑發亮的長髮，說著。
「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王康明突然低下頭來，有點困惑地說。
「什麼事？你說。」
「我…，我剛交了一個女朋友。」

蘇銘彬聽了，沒有強烈的反應，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情遲早會發生。一個月來，王康明常常很晚回來。這個星期有好幾天，還在外頭過夜。

「是班上的同學。」王康明解釋著。
「扮演益春那個嗎？」
「是。」

冬晴日的黃昏，山坡下的農田，煙霧冉冉。幾隻環頸斑鳩正在草地上覓食。庭院裏，那棵蘇銘彬和王康明合力種下的櫻花，已經落盡綠葉，光禿禿的樹幹，枝椏參差，隨著寒風，搖搖晃晃抖動著。蘇銘彬裝做若無其事地說：
「來，再唱一遍〈大海邊〉。」

大海，大海，你可明瞭，
我的心中有多少悲歡？
…………

幾滴眼淚，滑過蘇銘彬微微抽搐的臉頰，掉落在王康明手中的歌譜上。王康明停止歌唱，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
「對不起！來，繼續唱！」
蘇銘彬擦拭臉上的淚水，拍拍王康明的肩膀，這樣說。

藍天，藍天，你可知道，
我沒辦法忘卻昨日的他。
…………

王康明細聲唱了兩句，突然合上歌譜，站了起來，然後說：
「改天再唱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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