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晚班，離上班還有兩個多小時。仍懶散躺在床上的我，睡不著了，但是有點渴。顧不得琴聲，我像隻貓般赤著腳踱步到冰箱，倒了杯開水喝。

這隔壁新搬來的是怎樣的人家呢? 應該是酒吧琴師。這迴蕩的琴聲熟練而流暢，大半是那鋼琴酒吧常出現那種流行歌改編曲。這棟大樓住家隔音一直都很好，也可能是我太習慣隔壁長期沒人住的空屋吧。習慣寧靜空間的我，面對悅耳但是大剌剌穿透而來的琴弦琴音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哲軒剛剛一定也不高興，多了這不速之音他形容的真好，總是怪呀！

不想睡，我拉開了窗簾，午后陽光就這麼刺了進來。我瞇著眼，熟悉的音符卻傳了過來。

蕭邦的離別練習曲！

那天，儘管賭了好些天的氣，我仍然掂著心去上他的課。他沒像過去般站在門口。琴聲從他住家傳了出來，他在家，並且在琴房。

不知所措的我站了好一會兒。咬了牙，取了他備份鑰匙，輕輕地穿過一道道的門，靜靜看著他彈琴的背影。他應該知道我來了，也或許可能太沉迷在曲目沒理會外界的變化，他沒停下，彈的就是這首蕭邦的離別練習曲。

為何是這首感傷的曲子，其中多少種種含意，我從沒能猜了出來，也不想去猜。我穿過迷漫濃厚的煙味，一步步靠近了他。看到了他新生的鬍渣，他佈滿血絲的眼，他的蒼老。我無法自我地張開手從他背後擁抱他，我撫摸了他的胸膛，他刺刺的鬍渣，然後我撫摸到他的眼淚。琴聲停了下來，他像隻受傷而驚嚇的小鹿，僵硬地停止呼吸。我捧了他的臉吻了他。心愛的，別再傷痛呀！你還有深愛你的我。我握起他蒼白的掌，並且放在我的乳房。我是屬於你的，別哭，別拒絕我，我跟她們不同，因為你將是我唯一的帝王。請擁有我，請放鬆，盡情享用我滿溢愛的奉獻。

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繃緊身軀內震耳的心跳聲，他沉重的呼吸，以及，他的推卻。

不行，親愛的你別逃脫，你是愛我的，我知道。我可以撫平你，我是那唯一的答案。我深深知道的，別躲。是的，我緊張而青澀的，但是我都將隨著你擺佈。我抱的更緊的身體是明白的決心，我知道你懂，為了你，我擁有無比的勇氣。

我感覺，我深吻著的他慢慢柔軟、不再僵硬推卻的身體。

只有乾淨純潔的我才是你的答案！我興奮承接了他開始令人窒息激動的狂吻，他緊握搓揉我乳房的手。我們跌跌撞撞的進入了他的臥房。是的，我是有意的，我要如勝利者巡視我征服而來的領土。他把我抱的更緊，並且用發抖的雙手解開我一顆顆鈕扣。我順勢跌躺在他的床上，他吻著我的乳房，扯下了我的裙，扯下我的底褲。我緊張僵硬，卻濡濕的。我把他抱得更緊，意外地，當他進入我時並不如預期的疼痛。我開始笑了，因為從這刻起我終於真正贏了。

他的動作慢慢溫柔起來。我舉起了雙手，撫摸他的鬍渣，他似乎受了我的鼓舞，動作一次次重了起來。他開始貪婪吻我胸口，我撫著他的頭髮，並且開始環顧四周。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一再反覆地後悔當時想起環顧這念頭。如果我當時能更專注著他，或者我能更緊張茫然，或者一切於預期疼痛到我無法思考，就算痛暈了我都願意。是如此如此或許我就不會看到旁邊床頭櫃上的那只玉珮。

那只一直掛在敵視我、如雕像般的她胸口的玉珮！

我似乎沒贏，而且可能一直都沒贏過！

我彷彿遭受電擊般，大吼一聲，用盡全力推開了他。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後給目瞪口呆的他狠狠一巴掌，頭也不回地衝離現場。

我一路狂奔回家，開了門，母親眼睛從驚嚇到疑惑。然後，我故意狠狠瞪她一眼，她的眼神變成憤怒的同時，我甩了門，鎖在我的房間，故意埋進棉被裏。眼淚涑涑地流，並且對震耳的敲門聲充耳不聞。

一直到多年以後我才學習懂了，當時的我是如何自私、無知。我一次次乞求上天讓我有機會彌補，就算是能彌補一點點我也無憾。如果我能多懂一點，或者少一點貪心，這段記憶就不會成為我永遠填不滿的洞。

在我忍不住飢渴離開房間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母親沒出門，她癱坐在陰暗的客廳，眼神空洞而疲倦。更糟的是，過了幾天他自殺的消息傳了過來，口吐白沫、鐵黑痛苦糾結的臉，手中還緊緊握著那片玉珮。我震驚憤怒。自此而後，我與母親之間就存在了座黝黑深厚的牆，並且誰也無意跨越。母親與我在最短的時間搬離那兒，所有關於那兒的過往瞬間塵封，誰也不願意打開碰觸。

我也許有睡著了一會兒，也或許是沉在記憶太深，我猛然發現琴聲早已消失，金黃色的夕陽光線印在客廳牆上。我趕緊梳洗換裝，出了門，鎖上一道道大門同時，我聽到隔壁那道門傳來波伽利高亢的歌聲。

隔壁新住戶到底是住了怎樣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