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409室
「你聽到了嗎?」
「什麼?」
「鋼琴聲呀,你聽到了嗎?」
「嗯嗯……。」
他俯在身上,一次次深入激烈的撞擊。我所有該專注的感覺卻被突然的鋼琴聲打成碎裂。
或許他也發現了,更奮力誇張動作企圖把我拉回該共享共存的世界。
撫著他繃緊的背肌,我心中暖暖地感受他的細膩貼心。但是仍止不住被那一聲聲穿牆而來的琴聲打亂所有的節奏。於是,我隨著他的起伏動作一次次捏緊,一次次將肺裏的空氣壓過喉嚨,發出讓人暈眩的喘息。
他一定識破了我的演技。很快的到了高潮,翻了身,鼻尖的汗滴落在我的胸膛。「隔壁好像賣出去了,應該是有新的住戶搬進來吧。」我慵懶地躺著不動,讓汗水沿著我的乳房滑過我的身軀。
轉過頭,我撥弄著他的髮,聽著他的呼吸逐漸平勻。「還好似乎彈得不錯,這大白天時間不算是吵。」「嗯,但是總是怪呀!」他起了身,光溜溜不遮掩地進了浴室。
「耶,你不睡一下喔?」我對著響起水聲的浴室說話。「不了,下午,會很忙。」
堅持慵懶不動的姿勢。我在鋼琴旋律下聽著水聲,響著,停止,穿衣聲……「妳多睡一下吧。」拖鞋走過客廳的聲音,穿鞋的聲音,開門,關門,一連串鑰匙穿過滑動聲。
這碩大的房裏只剩意外存在的鋼琴聲響著。
張開了手指,我模擬了音符在虛構的琴鍵下流出。我的手指依然白晢纖細。
那天也是個炎熱的午后,冷氣轟隆隆地響著,我握著冰涼的檸檬水。戴著黑框眼鏡的他仿如驚嘆地說了:「好美的手指,筆直細長,真適合學琴呀!」剛倒完檸檬水的師母震了一下,回頭望了我一眼。她穿著鑲著碎花的長裙,美麗的長髮,幽雅如雕像般眼神,深邃彷彿隨時準備看穿人心似的,卻又像不經意的毫無表情。初識的這一幕始終是歷歷在目。
早就聽說這位溫文儒雅帶點嚴肅的老師不隨便收學生,母親當然驚喜同意。
從那天之後我就規律地進出他的家,他的琴房。雖然好幾次因為付不起昂貴的學費想停止,但是他總能說服母親讓我繼續上課。
不同的是自從第一次沒能繳出學費後,我上課的時間就跟其他孩子錯開了。「為什麼?」師母闖進了琴房,狠狠地望著他。「專心彈妳的琴!」他仍然環抱著雙手,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過了那麼多年,我每次想起那些音符一聲聲響過僵硬的空間,總還忍不住會摒住呼吸寒毛豎起。她像石雕似地站著不動,而他彎了身往前傾。「還不專心,都落了拍!」我的手指像結了冰,七零八落地落在黑白琴鍵上。我開始發抖,並且仇恨他背後的那個女人。
是的,我開始仇視她。她也毫不遮掩對我的敵視。牆上學員們參加大大小小比賽的照片始終沒有我的身影,就算和母親在街上遇到她,她也視若無睹地面無表情。彷彿有我的空間會燙傷她似的,我上課的時段她要不是出門就都關在那間我好長一段時間都嫉妒她和他共有私密的臥室。這樣更好,沒有她的空間我的手指像快樂飛翔的蝴蝶,我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能自由自在的隨音符律動。他慢慢開始有了笑容,我能感受到我背後從他胸膛散出來溫暖的熱氣,還有那細膩柔軟的煙味。
他是愛我的。我每次都能在巷口看到他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深情款款的微笑望著我。我更喜歡雨天,他會專程撐起傘到隔幾條街來接我。那張傘不大不小,夠他環著我的肩讓我淋不到雨。如果是冬天更好,我可以伸到他大衣的口袋,靠在他的圍巾時可以聞到那熟悉的煙味。
隨著時間一天天、一年年的過去,我相信他一定無法自拔越陷越深的愛上我。我開始不斷地狂笑。原來,我可以如此輕易地打敗那雙深邃的眼睛,那個對我視若無睹的她。他愛我一定遠遠超過不再可能懷孕的她。我興奮地迎接我第一次月事來臨,看著那鮮紅的血,我知道,我贏了。她的冷漠是應該必然的,因為我將永遠勝過這個沒有子宮的女人。
我不在乎街坊鄰居越來越多異樣的眼光,甚至對於沸騰如水的流言我還樂在其中。一定是如此的原因,當母親第一次叫我在那個週末夜別去上課時,該來的決勝點終究來臨。我躲在巷口,在銀色的月光下看著她將行李搬上車子。看著她一個人搬上搬下,我猜,我當時一定是故意的站了出來。這事件也成了我僅能擁有的秘密,她看到了我,目光如刀,冷冷地丟了一句:「妳是魔鬼!」
我贏了,真正的贏了!
我幾乎是掂著腳一路跳著回家。或許我還哼著歌。我贏了!我贏了!我可以勝利的佔有他。我終於可以理所當然地幻想,計劃如何佔領他的時間,佔領他的空間,甚至我要佔領那間臥房。
不斷的幻想讓我在床上翻來滾去,我可以感覺到我的乳房也開始發漲。
如此過了很久,一定超過了五個小時,我發現我不可能睡的著。看著窗外的月光,我決定就這個夜,我要就這夜後有全新的世界。我偷偷爬下床,穿起衣服,雙手發抖的穿了襪子,拿起鞋子出了門。印象中那段路很遠,而且一路上好安靜,我只聽到我急促呼吸及猛烈如鼓的心跳聲。
月光下,一切都太安靜了。我在他家門口的花盆中取出了備份鑰匙。輕輕地,我不知道為何我顫抖的手為何還能輕巧無聲地打開了大門,走過庭院,我用力的鎮住呼吸捏住了第二道房門鑰匙。
但是,我看到了一雙熟悉的女鞋,兩個星期前母親買的那雙赭褐色的鞋。
我忘記我是如何離開那兒,我只記得我站在那兒不動好久,然後我把鑰匙放回原處後離開。離開前,拿起了母親一隻赭褐色的鞋狠狠拋到路邊廚餘桶,匡的聲響嚇跑了一隻路過的猫,不知誰家養的狗吠叫,於是一聲聲的狗吠像瘟疫般傳了好些巷弄。
好久沒說故事了 這個故事我釀了很久 一直不想寫出來 怕寫不好吧
有人問我這女生的角度是我揣摩還是想像 呵 差很大 媽?
(可惡的微軟新注音法 我用不習慣>_<)
這故事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期待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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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摒"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