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彈齋主金不換
updated:2006-07-01 10:34:27 MYT


“天災人禍”“斷肢絕症”的報導，總是受人垂注──哀憐心泛濫，其實更多是看熱鬧的心態。芸芸眾生竟有比自己慘絕人寰，可不值得慶幸？其情可憫，到底也不過是雲端上冷眼觀看，與自家無關。當然也不乏視隱私不顧的，倒籮倒筐的，呼天搶地喊大家來瞧──歸納起來，屬於一種暴露狂病症，換取同情恐怕其次，滿足自己終成焦點，大抵是內心最大的渴望。“雙贏”情況，演的賣力，看的也熱心──簡化成生活上具體所遇，便是路上乞丐叩頭“多隆”，我們不吝惜一令吉幾仙，以施舍為快。高調炫耀“功成身貴”，除了換得艷羨，反效果的遭謗受毀，在所難免；聚光燈下亮相，掌聲之餘，就有心理準備等待一籃子的臭雞蛋。低下層的慘狀，可憐慨嘆完了，也不免私下鄙夷，何苦一家子落到如此田地；面對顯赫貴介，見洋車麗服招搖過市，側目嘩然，卻少不了調侃冷笑，家有金山銀山何必宣告天下，徙然洩露暴發戶的底細。──見人挑擔不吃力，風涼話亦如此也。

愛說風涼話，似乎是“憎人富貴嫌人貧”的思想太過無孔不入的結果──徹底極端的人是沒有的，半吊子佔多數，故則有的說了，再名高位尊的，總有找得出枝節瑣碎，讓旁人嘈嘈切切，蜚短流長個沒完。


一切人與事無不躲在背後才來說，“相見好”，遠離現場就是一肚子的意見。那幢公寓值得這個價？買貴了；若是撿得價廉物美，保不了那電線殘舊屋瓦穿漏，算過宅運風水犯煞，才有這個便宜。廳堂擺放的花梨木酸枝電視櫃，與裝璜色系格格不入，附庸風雅過了頭；五桶櫃又反而是泰國印尼木制品，風格不協調；燈架小書架，沒錯是“宜家”產品，簡單大方，可正因為現成品，規矩得失去個性，人有我有的，沒味道。擺設櫃上是名牌音響，略瞥一眼，好些年前的型號，花了老價錢，可見財務管理失敗；光碟若屬歌劇卡拉絲古典鋼琴協奏曲，到訪者四目交投一笑，“賣異品味”；要是孫燕姿、周傑倫，便來一句“唷，追得上潮流”諷刺恰恰到位；妙的換上了龍飄飄的《可憐落魄人》與《舞女》，更准確地榮獲低級趣味大獎。如果大悲咒心經吟唱版高高疊起，來人心裡洞亮：“……情場失利，到底寄情宗教了。”冰箱頂上堆了好些有機麥粉高纖素小麥草，難逃“人老了，居然重視健康”的譏笑；一兩罐薯片花生、高鹽高油零食快熟面、汽水巧克力，銳利目光下的含意肯定是：“太墮落，體重一直減不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天花板、壁面、桌角的燈管暖黃常亮，想必“吃電”得很，此人不會生活呢。窗外停著一輛靈鹿，火紅辣椒色；訪客眼裡閃過笑意，靈鹿？靈鹿可不算是汽車，四塊鐵皮包住，不死也半條人命。 （星洲日報／副刊‧文：李天葆‧2006/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