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11 00:55:07喬治詩潘

悲傷的大眼娃娃....(八)

那個晚上,剛哥特別多話,情緒也異常亢奮,但那似乎是為了壓抑心裡的壓力而擺出來的姿態。

小森一方面內心充滿了歉意,但一方面也開始將背在自己肩上的錯誤推到了剛哥身上。
因為剛哥一直對小森說新人有犯錯的權利,所以小森也就像被洗腦了一般相信了。在酒一杯杯的下肚之際,小森心裡的內咎也漸漸被稀釋。

最後,小森甚至默默地埋怨著剛哥。小森心裡想,他根本就沒發過報價單給廠商,剛哥應該在一旁提點檢查,甚至應該接下這個工作才對。

這樣的想法讓小森感到輕鬆了一些,但很快地,更大的愧疚感就襲擊而來。

看著眼前為了幫助他走出陰霾,而滔滔不絕地說著公司秘辛的剛哥,他感到非常難過。他為自己的卑劣想法感到不恥,對剛哥的歉意也更加沉重。

「剛哥,真的謝謝你。」小森收起哀戚的表情,嚴肅且真誠地向剛哥道謝。

「好了,別說了。大男人的,少肉麻了。」

為了趕上最後一班的捷運,兩人在十二點之前起身離開,出了店門之後,小森才發現剛哥脖子上繫的正是自己送的領帶。

藍白條紋的領帶搭上公司的西裝制服看來有些突兀,但剛哥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從這一點小森確定了剛哥對他的重視,但那又是為什麼呢?他只不過是一個新進員工,為什麼剛哥會這麼照顧他?

小森想要知道原因,卻不知道該怎麼問才好。畢竟兩個男人之間,這樣的問題是很難啟齒的。

在捷運月台上等著最後一班捷運進站時,小森還在想著該怎麼問剛哥才好。就這麼一不留神,一旁醉得厲害的剛哥已經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月台邊緣。

「車來了啊!」剛哥站在月台邊緣,轉身朝著出神的小森大喊。

小森聽到了剛哥的呼喊,但他卻雙眼呆滯,一點反應也沒有。他似乎預見了事故的發生,因而早一步就嚇傻了。

連站都站不穩的剛哥,突然之間就像是被人從背後狠狠拉了一把似的,跌入了捷運軌道內,緊接著下一秒,高速行駛的捷運就進站了,而剛哥的身影也消失在車廂之下。

小森眼裡只剩那藍白的領帶飄在空中的殘影,而這一切不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而已。

事故發生之後人群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然後又歸於安靜,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森也是如此。

較為冷靜的人幫忙站務員驅趕圍觀的人們,而遠處想要看熱鬧的人則紛紛向故事的中心點聚集過來。

小森茫然地被人群擠到了最外邊,似乎沒有人發現他和發生意外的剛哥是朋友。

過沒多久警察就來了,現場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因為是最後一班列車,所以捷運公司乾脆廣播道歉,請還留在現場等列車的人們離開。
人們悻悻然地一一走向出口,而這時的小森也才終於像大夢初醒一般,恢復了神智。

他對著剛哥跌落的地方深深地鞠了個躬,然後便跟著人們離開了現場。

默默跟在女孩後面時,這件難以忘懷的事故又再次浮上小森的腦海。剛哥離開之後小森難過了許久,但事實上在事故現場時,小森卻有一種放鬆了的感覺。
回到家後看到電視轉播著剛哥的意外,小森也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新聞似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難過的感覺直到和同事一起參加剛哥的告別式,看到靈堂上剛哥沒有笑容的遺照,才終於爆發出來。

那天小森是哭得最慘的一個,甚至比家屬都還哀傷。同事們很能理解似的紛紛跑來拍他的背安慰他,但越是如此小森越是難過。

剛哥帶著他的錯誤一起死去了,剛哥是為了保護他而死去的,小森心裡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