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6 18:25:56┌♀麻≠糬( :酷

殘愛16

 蘇州─繁華卻又帶著幾分思愁的城市。
  每年一到春夏之交便會下起梅雨、夏末秋初則多颶風豪雨,而現下正是夏
末秋初,正逢這憂鬱城市雨季時節。剛下船迎接他們著便是這讓人措手不及的
滂沱大雨,這大概是蘇州給他們的第一份見面禮吧,十二想。
  雨勢猛烈,路上行人早已見怪不怪,一把把油紙傘撐起,轉瞬間竟也像數
朵小花綻開,顏色艷麗多彩、無論大大小小、簡單樸素或是繁雜華麗,都別有
一番特色,此番情景大概只有蘇州看的到。
  縱然下著大雨,踏上陸地的第一眼便深深被蘇州給吸引住了,水道旁遍植
楊柳,一抹綠從眼前延伸至遠處不見盡頭的水道,條條水道縱橫阡陌,中間穿
插一座座大大小小石製拱橋;水道的藍、柳樹的綠、石橋的灰、路上行人色彩
豐富的傘,百色相雜,簡直就像置身畫中一般,美的讓人捨不得闔眼。
  
  這個地方還是依如回憶一般,美的虛幻不真實。
  是否他的回憶也是虛幻?
  
  「走吧,去客棧休息一宿,明日早晨還要去辦正事呢,要賞景改日有的是
機會。」撐起傘,替十二遮去大雨。
  「嗯。」雖然覺得可惜,還是應聲附和依依不捨的跟著昊走。
  雨滴打再油紙傘上發出啪噠聲響,溼冷的天氣只有體溫是熱的,讓人不自
覺的想互相依偎取得一絲溫暖。兩人共撐一把傘,狹小的空間身軀更是靠近,
十二可以聽到昊沉穩的呼吸聲。雨讓視界變朦朧,此情此景竟是如此融洽,霎
時竟有幾分幸福的感覺!他身邊的人是徐離昊,是他的仇人,是破壞他所有快
樂來源的人不是嗎?!
  是錯覺,是,一定是錯覺。
  他不可能幸福,因為的他幸福早就被身邊這個人給消毀怠盡了。
  他對他永遠只有恨。
  「到了,快進去吧。」催促十二進入客棧,見他進入才將傘收起,將傘交
給小二後要了間客房,並囑咐小二準備洗澡水跟一些酒菜。
  「十二,你先上去吧,我一會過去。」
  仔細觀望了一下四周,不自覺的嘆息,小二領著十二上了房,剩昊一人杵
在那。
  
  沒變,除了添了些許新的飾品跟些微裝潢改變外,這裡還是一樣都沒變。
  又是一聲嘆息。
  
  客棧內人聲鼎沸,尤其下大雨,一些人為了避雨而到客棧內喝茶稍作擱淺,
何況現在又正逢晚膳時間,一家老小攜家帶眷來客棧吃飯的大有人在,更不消
說來蘇州遊玩的旅人或是來作買賣的生意人。
  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但在昊眼中卻不是這般喧鬧的情景,所有的人群是模糊,無聲靜默,他只
看到一位身著華服只有十來歲的少年在走道上奔跑嘻鬧,不停嚷著:「來追我
呀!爹,來追我!你輸了,你是鬼!」少年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而少年身後可以看見一名年近不惑的男子正氣喘吁吁的喘著,「吁,別在客
棧亂跑呀,昊兒,當心一會挨掌櫃的罵!吁...吁...真是不聽話,人真的不得不
服老呀。」
  
  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到令他一陣鼻酸,一場讓他紅了眼眶的幻象,他笑。
  爹在他的回憶頓時鮮活了起來,好像就活在他眼前一般,他的爹,最愛也
最恨的爹。
  明明知道是幻象,他卻陶醉其中,甚至不願醒來。
  
  「客倌,客倌...客倌您的酒菜已經準備好了,請問要送上樓嗎?!」小二
見他還是沒反應,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但仍是沒反應。
  「客倌...客倌!」拍了拍他的肩,這才夢醒。
  「什麼事?喔、喔,送上樓吧,麻煩你了小二。」笑臉應答小二,見小二
端菜餚上樓才斂下眼,抬著沉重步伐上樓,神還留在那短暫的南柯一夢,捨不
得...,這念頭讓他自嘲的笑自己無意義。
  
  是呀,夢終會醒,就算再甜再美。
  
  上了樓,打開門扉,見十二呆呆的坐在飯桌前遲遲未開動。
  「怎麼不先吃?」
  「主子還沒吃,我這個做下人的哪能先吃?!」譏諷似的應答回嘴,想的
就是激怒他。
  因為他認為他對他的恨意還不夠深,所以方才產生幸福的錯覺,他必須恨,
恨到連錯覺都不可以有!這樣他才可以毫不手軟的撂倒他!
  以他的個性他以為昊會反諷回去,但他料錯了,昊只是”喔”的應了一聲,
入桌用膳。
  漫不經心的夾了一口菜擱在飯上,只扒了幾口,不自覺的嘆口氣,便將飯
箸擺著不動了。
  「不吃了,你慢吃吧。」偏過臉,把玩著白扇想事想的忘神。
  狐疑的看了昊一眼,他最近是怎麼了,老是哀聲嘆氣?
  是蘇州的天氣讓他陰鬱嗎?這不像他所認識的徐離昊。
  昊放下白扇啜了口茶,神情飄邈的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
一碗,寄與愛茶人。」說著說著又啜了一口,「這是唐朝白居易的詩”山泉煎
茶有懷”。」接著又陷入沉寂,撫著白扇反覆念著這首詩,喃喃自語。
  看著這詭譎的一幕,十二只覺背脊發涼,眼前這人真的是桀傲不馴、老奸
巨猾、殘忍多謀、可惡可恨的徐離昊?!
  那把白扇他幾乎是隨身不離,看樣子對他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他還記得
上回他好奇想拿來把玩馬上被昊制止,還一臉陰鷙的瞪了他一眼,破口大罵不
准他碰。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愛茶人...」垂下眼反覆的訟著,記憶又被帶
到了以前。
  
  「昊兒,你嚐嚐,這是蘇州著名的洞庭山茶,與咱們杭州的西湖龍井可說
不分軒輊呢!」
  「嗯,很香。」見爹對茶如此癡迷,不由得笑列了嘴。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這是唐朝白居易
的詩,爹很喜歡呢。」笑著再煎一壺茶。
  「爹,他說的愛茶人就是指像爹一樣愛茶成癡的人嗎?」用稚氣的嗓音說
著稚氣的話語,逗趣的模樣可愛的緊。
  「是呀,就是像爹一樣的人呢...,如果你娘還在一定也會這樣取鬧爹...」
  提及娘親,徐離昊的臉色一暗。
  
  回憶像零星的片段一湧而上。
  
  「呵呵,爹,這裡好漂亮喲!」
  「是呀,這裡很漂亮,這是你娘的故鄉呢。」說著說著神緒越飄越遠。
  
  
  「爹,您怎麼哭了?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為什麼總是在事後才後悔?他錯了嗎?
  贏弱的身軀由被褥包裹,只露出皎潔的肩。
  「對不起,爹錯了,爹不該喝酒,爹不該這樣對你...你沒錯,是爹的錯!」
該死的他竟又做出如此逆輪的事,他實在對不起卿兒,更對不起眼前稚兒。看
著昊無辜的神情,幼小的身軀紅痕斑斑,一股酸楚湧上,他不配為人父...滿淚
縱痕。
  
  
  「爹,來玩捉迷藏,你是鬼,你要找到我!」拉著爹爹衣襬,央求道。
  「昊兒...」徐離雁來不及回應,昊早已一溜煙的不知去向,絲毫沒注意到
爹親渙散的神色,自故自的跑去躲起來。
  他將自己藏起來,藏在暗暗小小的石墩下,剛開始還有幾許光線由水波折
色,倒也不是那麼陰暗,他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朝陽逐漸西下,
等到落日跌入海中,安慰自己爹一定會找到他的,他這麼深信。等呀等;盼呀
盼,最後竟曲身再一個身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石墩下又冷又黑。
  他好害怕,好害怕...為什麼不來找我?
  為什麼找不到我?
  他被丟下了嗎?
  眼淚不爭氣的落下,嬌小的身軀斷斷續續的抽噎著。
  因為他不乖,所以爹要將他丟在這邊嗎?
  冷風呼呼的吹響,吹起他的髮絲,他的衣襬,也吹乾他的淚。
  說不定爹已搭著船回到杭州,丟下自己一人流落蘇州。
  忽然石墩外下起毛毛細雨,猶疑半天還還是決定去找爹。淋著小雨,奔出
石墩外,一路上又喘又急,因為他怕被拋棄。
  雨天地面溼滑,一個不慎跌個狼狽,沾濕了衣服粘著泥土,膝蓋手肘上都
擦傷滲出血,顧不得痛馬上又爬起來繼續跑,他不要被丟下,他不要!
  雨勢越下越大,淋了他整身溼,越覺委屈變放聲大哭,最後他終於在原地
找到了爹。
  整個人飛撲過去。
  「爹...您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
  為什麼爹沒有去找他,一直待在原地?
  「怎麼這麼狼狽,爹看看摔著哪了?真是的,沒事不要亂跑,真不乖。」
  方才一回神才發現昊兒不見了,想是到哪裡玩耍去了,只好待在原地等他。
  聞言昊愕然,他不乖?他亂跑?
  委屈一湧而上,他在跟爹親玩抓迷藏不是嗎?!難道爹沒聽到?
  大雨下父子二人都淋了滿身溼,卻各有所思。
  
  「昊少爺、昊少爺?洗澡水送來了,您不洗嗎?」十二輕拍昊的肩,他已
經坐在那發獃好一陣子了。
  剎那回神,又再次嘆了口氣。
  「一會幫我擦背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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