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5 02:16:15幻羽

禪七修行系列~2016春末~附錄~略解禪宗之參話頭關鍵處



禪七修行系列~2016春末~附錄~略解禪宗之參話頭關鍵處
 

從禪宗來講,話頭的起源是「公案」。公案本指官府的案件,後來用在比喻禪師與人的互動言行,而其中發人省思的「關鍵語句」則被取出, 當成所謂的「話頭」。公案成話頭之具體始例,乃發源于唐趙州禪 師著名的「狗子無佛性」公案。在《黃檗斷際禪 師宛陵錄》中提到:「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但去二六時中看個無字。晝參夜參行住坐臥。著衣吃飯處。阿屎放尿處。 心心相顧。猛著精彩。守個無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頓發。悟佛祖之機。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文中提到以時時刻刻「守個無字」作為的參禪方法,正表示已從參完整的公案而轉變成僅採用原公案中對話的「無」字作為方法。此時「無」字便被獨立取出,成為日後禪者常用來參究的話頭。 

話頭源於公案中的關鍵語,而此語乃祖師大德 彼此間的言行舉止,所表現出來的情境,這是一種「生命經驗」的活潑展現,即話頭之「事相義」。禪者若自身不能相應於此種生命經驗,或者連該句 話頭的背景緣由都不通曉,則該句話頭於參禪者難 以契心得力。平日妄念盛而心雜,故參禪的方法力求簡單,方能收攝心之功。《來果禪師開示錄》提到:「參禪的程度,大概以多心而至少心,由少心而至一心,以後漸漸達到了無心、了心。」一句話頭簡潔有力,行住坐臥皆用此參禪,不易生起多餘的念頭,直如今日普遍稱念的四字彌陀聖號,亦是很簡單的攝心方法。 

那麼我們要問,參禪與其他法門有何不同呢?其實,不同處就在於話頭必須以「事相義」上的情境做為基礎,再以此基礎達到對於該話頭「產生疑情」的功用,此時話頭才從「事相義」上的理解,內化成一種疑情的功用,成為參禪的方法,此即為話頭之「功用義」。話頭法門必定需要「起疑」,「疑」的功用深淺貫通了整個修行過程,並 與自我中心的消融而達到見性有重要的關係。佛佛道同,祖祖同悟,條條大路通羅馬,修行過程雖有不同,但所成所悟之「理」必定相同,故參「無」字與參「本來面目」或其他話頭,所開之「悟」、所見之「性」必定相同,但參禪之人因根器而悟處有深有淺,如日處晴空或為雲蔽,其光相同但大小程度不同。

《來果 禪師開示錄》提到:「大悟、小悟其理則一,其事有別。」對於話頭究竟義的解釋,在《虛雲和尚方便開示》中,從「一念未生」的角度上有很清楚的說明:「話從心起,心是話之頭;念從心起,心是念之頭;萬法皆從心生,心是萬法之頭。其實話頭,即是念頭,念之前頭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話頭。」一念未生乃「不可思議」之境,是離言絕思之處,亦即話頭。若能說的出,則已成話尾、 是方便。話頭的究竟乃「見性」,而見性之人於己所悟所知處,完全由己領受,縱以其悟示人,非悟人不能真實了知,故未悟之人應就「不明」的「悟」處起大疑情,真參實究,待因緣成熟 便能曉了話頭之「究竟義」。 

參話頭有一些心態須掌握,在此以聖嚴法師舉憨山大師提出的六個原則為例,並輔以說明來理解。

1.不得貪求玄妙。唐朝李翱曾問藥山禪師:「甚麼是道?」禪師以手指天,李翱卻不明白,禪師便說:「雲在青天上,水在瓶子裏。」這則公案指出,悟人所見與迷人毫無不同,但迷人卻以妄想而認為所謂的「道」,必有其玄妙之境。實則迷與悟乃貴在行履不同,故在參話頭的過程中不應認賊作父,以光影門頭事掛齒,反倒該去審視自己的自我中心否漸趨淡泊。

2.不得將心待悟。參話頭不能等待開悟,比如旅人歸家,應不斷行走,若停留原地終不能到家。故只要用功,不須等待開悟,時節因緣到自然會悟。

3.不得希求妙果。《維摩詰所說經》中,舍利弗被天女所問:「舍利弗!你得阿羅漢道耶嗎?」舍利弗回答:「我因為沒有得阿羅漢道,所以才得了阿羅漢道。」天女答:「諸佛菩菩薩也是如此,因為沒有佛菩薩的果位,所以才得了佛菩薩的果位。」依空義而言,因無我故無所得,既沒有真實不變的我,則又誰真正得了果證呢?所以參話頭切勿期盼得到什麼果位。

4.不可自生疑慮。話頭的方法從未開悟至開悟,都只要選擇「抱定一句話頭」即可,選好要參的話頭後,切勿懷疑。若一下參這句,一下參那句,將話頭換來換去,或在話頭上做義理思辨、想像答案等,皆徒勞無用。近代高旻寺來果禪師認為,參話頭只差別在用功的深淺,方法沒有不同:「在用功方面,並不是用甚麼功可以破祖師關,破過祖師關,也不是又有一種甚麼 工夫可以破重關,亦不是破重關後另用一種法子再破末後牢關,這都不是的。要知道:禪關是有三重,深淺亦各有不同,工夫就是一個“念佛是誰”;在乎“念佛是誰”的力量大、小的關係。」話頭的參究應持之以恆而不退,切勿因懷疑方法的成效而半途而廢。

5.不得生恐怖心。話頭為一把「金剛王寶劍」,在參話頭的過程中,很可能會出現許多境界,不管是好壞、輕安、恐怖、見光見花、見佛菩薩等任何內外境界,我們都應該果決斬斷!直如臨濟禪師道:「向裏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 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然在斬斷境界的同時,也正是提起話頭繼續參究的當下。

6.決定信自心是佛。壇經云:「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又云:「慈悲即是觀音,喜舍名為勢至,能淨是釋迦,平直是彌勒。」參話頭當對自己修行而能成佛有信心,雖然自己還沒有成佛,但要相信佛所說的法、要相信善知識的教導,只要心中生起正面的意念,則自己的心,當下就與諸佛菩薩所具足的智慧與種種功德無二無別。 

中國禪宗的修行重視生活實踐,又講頓悟,故與其他重視次第禪觀的修行方式有所不同。唐宗密在《禪源諸詮集都序》為此有詳盡的說明:「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禪。亦名如來清淨禪。亦名一行三昧……達摩門下輾轉相傳者。是此禪也。達摩未到。古來諸家所解。皆是前四禪八定……唯達摩所傳者。頓同佛體。逈異諸門。故宗習者難得其旨。得即成聖。疾證菩提。失即成邪。速入塗炭。先祖革昧防失。故且人傳一人。」 

禪宗的修行者,因不同根器與指導老師和環境等條件下,修行與悟道的過程不全然相同,唯禪師透過與弟子的長期相處或言行互動來印證,所以很難界定有一種固定的模式,適合套用在每個修行者的身上,也因此宗門下的修行如宗密所說使人不易掌握。參話頭更是指引禪者從「忘坐」到「坐忘」大白牛車的關鍵。「參」指的是投入,亦即心中對於所問的話頭,有了絕對投入的程度。參,實際上是從問話頭變成跟話頭合而為一,這個時候,還有沒有再問呢?有。除了話頭以外,你的心中沒有其他東西。 

禪者必須常常注意到,參一句話頭切不可在文字上做琢磨,參話頭即是參那究竟的「不可思議」,既是不可思議,就無須用頭腦去分析、想像、推理,而是要親身去體驗,故只要禪者參至話頭已成為自己生命的共同體,這一心一意的狀態,就能使得疑情也自然轉深成為「疑團」。所以不論選擇使用甚麼樣的話頭,首要在於該句話頭是否能讓自己從「事相」的文字,引發「心相」上甚深的疑情。 

《禪宗決疑集》道:「雖參話頭多眾不同。而於起疑處無二用心。一切話頭必要起疑。古德云:「無疑不悟。前不雲乎。未有不疑而成事者也。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故疑有十分。斯悟有十分。」這是祖師大德對於話頭禪的箴言,小的疑叫疑情、大的疑叫疑團,分別在於疑的力量大小。從話頭與疑情二者的關係而言,話頭就像是方便,以起心相上的疑情作為目的;但若從疑情與見性二者的關係而言,疑情變成為方便,而以無相的見性為目的,就並不是用話頭達到疑情、疑團,然後見性。 

憨山大師也說:「後來禪道既久。學人不能頓悟。故有參禪提話頭之說。」由此說明後人因根器漸差,無法如古人直接頓悟,似須靠參禪用話頭的方便才能開悟。既然「疑的力量」乃見性的方便,亦作為話頭法門的著力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故禪者應當對此有明確的認識,否則話頭法門就使不上力。 

什麼是疑情?疑情是一種無形的「心相」,當使用不同話頭的修行者,要到了生起疑情時,其心相上的感受都是相同的,那是一股集中往內且蘊涵著希望能得到答案的力量。粗淺的乃話頭與其他妄 念交替纏繞於心,這是處於問話頭的階段,深刻的乃是身心全然投入話頭,而經常處於一心狀態,此時則稱為「疑團」。此時話頭已從「事相義」轉變「功用義」,也就是變成凝聚力很強的心相上的力量。 

《佛本行集經》提到佛陀過去修行時,雖然已從外道優陀羅羅摩子,習得最高的非想非非 想處定,可是卻發現仍無法斷除煩惱,故對如何斷無明而得解脫,起了一種疑情:「爾時菩薩。從優陀羅羅摩子處。辭別而行。安庠漸至向般茶婆山(隋言黃白色)。 到彼山已。於山麓間。求平整處。於一樹下加趺而坐。端身住心。正念不動。譬如有人。頭上火燃。急疾速滅。而擲於地。是時菩薩。心求斷除煩惱邊際。亦複如是。爾時菩薩。內心如是思惟籌量。我於何時。當得散此大煩惱聚。我於何時。當得破此大愚癡藏。證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又諸眾生。沒在生死。複於何時。悉令解脫。」 

不論用什麼方法修行,尤其是經年累月修行而尚未悟道的人,內心都會生起這樣的念頭, 因為縱然聽聞的法義再多、佛學的研究再廣博、修行用功的時間再常,可對於「到底該如何達到見性、開悟?」則全然無從得知,此時心中所起的不解疑問,就能作為疑情的力量發源,有一種不明白、不知道而想明白、想知道的感受常在心頭,而話頭的好處,正在於使得這樣疑的力量能有所集中凝聚在一句話上,而終能達到見性的目的。 

疑情是參話頭所必須的,而疑的力量不是來自對話頭的懷疑與猜忌,反到是源於話頭有絕 對的「信心」,那是一種對於自己所抱定的「話頭」,雖還「不明白」,但一定想要「知道」、「明白」、「徹知」的絕對力量。但如果沒有辦法自然地的產生疑情,那麼也可以試試「製造」疑情 的方法。從念話頭至問話頭的兩個階段中,禪者在心中對於所念、問的話頭,仍有很明顯的「文字相」,也就是還要不斷的念、問該句話頭。比如參「什麼是無」的人,必須耗費心力的提起「什 麼是無?什麼是無?什麼是無?」以加強疑情的程度。當一旦達到疑團的狀態,也就是參話頭的階段,此時對於所用的這句話頭,已不再需費力地念、問,疑情是自然源源不絕地包圍自己與湧入內心的,這正是大慧宗杲所說的「省 力處便是得力處也1 」,若在此微細的心行處,去提起粗糙「文字相」上的心念,反倒變成統一的心境干擾了。 

「如何是工夫不成團?如何是工夫成團?這兩種路上的工夫,你們要徹底見到,用起功來才對。成團,並不是有個甚麼東西,是泥巴團子或木頭團子,若要這樣會,是弄錯了!是著相。」宗門下特別重視實際的體驗,若要明白所謂的「團」的狀態,得要自己用功到這個地步,如人飲水,方能了知,而所謂的團更不是誤解或去想像成物質上成一種團狀的意思。「這個團,是「念佛是誰」得力的時候,心是「念佛是誰」,打妄想也是「念佛是誰」,翻業障概是「念佛是誰」;身上是「念佛是誰」,腳下也是「念佛是誰」, 手裏是的,眼、耳、鼻、舌等,均是的;站在這裏,站的地方也是「念佛是誰」; 抬起頭來看天,天也是「念佛是誰」如是心,如是身,如是虛空、世界,通通共成一個「念佛是誰」。就是這麼一團,並不是木頭、泥巴的團。」 所謂的團,指的是「心即話頭,話頭即心」。因為疑情太深了,心全然地處於「統一」的 狀態而系在話頭上,根本無暇對內、外的身心世界起認識分別的作用,但人卻又並非離開了現實世界,只是被話頭所籠罩般處在這個世界之中,故稱為「疑團」。 

舉例來說,好比帶上有色 眼鏡的人,對於所看的外在境界,皆籠罩著該種色彩。 「念佛是誰」這一個團子,滾到那裏也是這一團;你要想把它打破,用木頭、榔頭打它一下,木頭、榔頭也成了「念佛是誰」;用個石頭打它一下,石頭也成了「念 佛是誰」。我這麼說,是一個譬喻,你們心裏要有點領會才對!這樣的工夫,就是 成團的工夫。」簡而言之,話頭所產生的強大疑情,「取代」了原本心對內、外境界能起「分別」、「認識」的功能,所以在這樣的狀態下,不論觸到任何的內、外境界,都只能成為一句正在用功的話頭。「欲求開悟。須是大起參情。參究一歸何處。念中起參。參中起念。一挨一拶。一 拶一挨。無縫無罅。無空無缺。」 

若想開悟必須對參話頭,起了很大疑團才行,也就是要心心念念都在參話頭的狀態。此時 話頭擠滿、佔據了心,而使得其他的念頭毫無空隙可趁。「因其參情綿密。日用之中。自然行不知行。住不知住。坐不知坐。臥不知臥。東西不辨。南北不分。不知有六根六塵。大忘人世。晝夜一如。若不參情結秀。憑何得個廢寢忘餐。」 正因為參的綿綿密密,自然就對於日常生活的一切行、住、坐、臥,恍若不知不覺。其實所謂的恍若不知不覺,並非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而是因為疑的力量太強而心無餘力再去管話頭以外的事情,故這時候的禪者,對於時間感消失,所以會忘了時間;對於空間不起分別,所以不知身處何處;對話頭不能分心,所以自我中心的「習氣」暫時不起作用。 

在禪宗裏,見性、開悟、悟道、破參等名詞,都是用來代表禪者透過修行而有所體悟的意思,至於到底體悟了甚麼?即使從文字上講,也沒有甚麼實際的幫助,反倒可能增加似是而非的見解。無盡藏比丘尼曾請慧能解釋《涅盤經》經義,而當慧能說自己並不識字,無盡藏反而質疑,若不識得文字,該如何解釋經文,此時慧能便答:「佛性之理。非關文字能解。今不識文字何怪。」無盡藏比丘尼雖常誦《涅盤經》,卻無法真正明白經中的道理,而慧能不識字在旁聞經,卻能以所悟之理,為人解釋經意,這正說明了體悟與知識間的隔閡差別。也因為如此,見性為禪宗來講,有很重要的意義。 

話頭如何使人見性?「見性」是一種使心不染著一切而又能運用一切法的智慧。《壇經》云:「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生念。莫百悟不思,念盡卻除。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許多人誤解,認為要達到見性,就是於心中保持沒有任何的念頭,這是非常錯誤的觀念。縱使修到世間最高的禪定,也仍有微細的心念存在而能出定,人沒辦法什么都不想,也做不到沒有任何念頭,因為這可說是一個死人。見性等同見「空性」,這樣的人因為已離開種種邪見,所以心與一切境界接觸時,就能不染境而運用自在。未悟的人因為染著的習氣重,又具有種種邪見,所以必須借重參話頭的疑團力量,取代每一個心念與煩惱的連結,幫助我們破除自我中心的習氣與執著,見到不染萬境的空性智慧。

禪宗的見性,多半發生在平凡無奇的生活裏,如:僧燦以「覓罪不可得」而悟、義玄因大愚一句「黃蘗老婆心切」而大悟、香嚴聞「瓦礫擊竹」廓然徹悟。這些見性的例子都不是處在深定,但他們心中長期都有對如何了生死、悟道見性、解脫煩惱等等,有一種「不明白而想明白、不知道而想知道」的強烈意念,其實這就類同話頭禪的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