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話禪與默照禪】
【看話禪與默照禪】
禪宗從主張「頓悟」的教義,然後發展成師徒間 「機緣問答」的教學方式,最後產出特有的頓式禪法──「看話禪」,所 以「看話禪」是禪宗發展的高峰,是中國獨有的禪法。
禪是現成的,禪的世界是無礙的;而禪是用來修身養性的法門,是佛教徒追求的最高精神境界。佛陀依禪觀開悟成佛,佛教是依於禪觀修証而開展出來的宗教。自「釋尊拈花、迦葉微笑」的機緣後,禪法的傳承,從西方到東土,從達摩到惠能,惠能到五家七宗,乃至到宋代的文字禪、看話禪、默照禪的發展,禪法的生命,仍然是源遠流長的。
禪法的修持方法,也隨文化、地區、時代,不斷應時應機而改變,所謂「如來禪-祖師禪-文字禪-看話禪-默照禪」。縱然禪的修行方式有所改變,但禪境的本質是不變的。
看話禪、默照禪,是宋代臨濟宗與曹洞宗,兩種不同的參禪方法。臨濟宗人大慧宗杲,主張從公案中,提出某些語句,作為話頭來參究,以掃蕩一切思量、知解,在語言文字、邏輯推理之外,力求獲得真正的禪悟。利在激發創造思惟,弊在導至過度妄想,他所創立的禪法被稱為『看話禪』。曹洞宗人宏智正覺,主張無言無說、忘情默照;默是為了照,默坐是形式;以默照、觀照來明心見性,這種的觀行方法,稱為『默照禪』。
大慧宗杲的「看話禪」是在與宏智正覺的「默照禪」對抗中產生的。並且在「默照禪」長期對立中,逐漸壓倒對方,取得優勢地位,後世禪家,大都以宗杲的看話禪為準則,展開禪的傳承。
禪觀方法的默照禪
默照禪是曹洞宗宏智正覺所提倡的。他的禪法是復古、淵源於達摩的「壁觀禪」。
一、宏智正覺與生存環境
宏智正覺(西元1091~1157年)又稱天童覺,著有《從容錄》,是南宋初期對禪宗有影響力的大德。自宋高宗渡江南遷後,四處是流寇盜匪,百姓民生疲弊,明州天童山之景德寺亦遭匪寇掠奪一空,住眾剩不到二百人,宏智正覺禪師被禮請至此後,開田、修屋、募資重建,逐漸使天童住眾增加到一千二百人。
他在「僧堂記」中記載道:「建炎之未,人病亂離,湘漢江淮兵火燔掠,尊宿叢林蕪沒十之八九,……予住山四年,十方來,雲趨水赴,屋不能容……。」所以,正覺禪師親自領眾作務,外出募化物資,終於能安頓大眾:「窗牖床榻,深明嚴潔,萬指食息超搖客興,謀始於紹興壬子之冬,工畢於甲寅之春……。冬溫夏涼,晝香夜燈,開盔而飯,洗足而坐。耕牧其間,警導以寂,秋涵古井春人化機,淵兮用光。」
以上所描寫的景況,在爭戰連年,國力微弱的南宋來講,天童山無異於是個小型天堂,住眾沒餓死,反而能在一個安定的環境裡清心修行,這其中當然是有一股力量在維繫人心;從客觀的立場講,曹洞宗的默照禪在當時如此盛行,是因為它正符合人心的需要─一種渴望安寧、平和的內心祈求。默照禪有它的正面功效。
二、緣由
北宋末至南宋初,林下心態大多求速求簡,好走聰明捷徑,腳下不肯紮實做功夫,不願接受動心忍性的磨練偏又自高自大,以為根器高、慧力足……宏智才嚴肅且專精地教授一種紮實的工夫─從靜默而坐開始,守住本心,少說空說。
默照禪的內容
(一)默與照
宏智正覺的「默照禪」其實是一種禪觀工夫,不是參禪的方法,它把達摩的「壁觀禪」與「迴心返照」相溶合,成為靜坐修定的工夫,不同於參禪開悟的入路。「默」指沉默專心坐禪;「照」是以智慧觀照本自清淨的靈知心性。宏智正覺強調,默與照是禪修不可缺少的兩個要件,他說:「緘默忘言,本光自照」,默是照的體(本),照是默的用,兩者是體用合一;並且,宏智正覺以「默」代表心體,意指心思意念己被收伏,不再燥動。以「照」表示作用,意謂此心有覺知之能,有反照之能,有鑑察之能。可以說這是已入聖位的境界.作用神奇奧妙,值得眾人努力體取。
他在《默照銘》中說:「默默忘言,昭昭現前。….妙存默處,功忘照中。…默唯至言,照為普應。…照中失默,便見侵淩。…默中失照,渾成剩法。…如蜂採花,默照至得,輸我宗家,宗家默照,透頂透底。」這句話是說,默中即有照,照體而現默,默照相即;照中不能失默,默中不能沒有照,只有默照宛轉回互,相輔相成,才能理事無礙;且默照理圓,才能透頂透底,達到完全解脫。
(二)四借說
宏智正覺還把默照修持與體用學說結合起來,提出了〝四借〞來指導學人禪修要路。四借法:1.借功明位:功,指用;位,指體;這是透過現象界萬物的作用,以顯明其本體。2.借位明功:以萬物的本體來說明其作用。3.借借不借借:萬物的本體與作用,皆空寂無物。4.全超不借借:超越前三項境界,而一念不存(無念)的自由境界。這也是默照禪修持的過程。
(三)心空的目標
在唯心論與般若學的思想基礎上,宏智正覺以〝心空〞為默照禪追求的目標。「空」是心的特性,是法界、真如、佛性的內在本質,也是自我修行的最高境界。而〝心空〞,就是心地一切皆空、一切皆盡;也就是眾生的本來面目。他說:「一切諸法,皆是心地上的妄想緣影,一切的現象、形相,都是心的產物。心是萬法的本體,也是解脫的樞紐,你但只管放,教心地一切皆空,一切皆盡,個是本來時節。」
如何達到〝心空〞的境界?他說:「真實」宏智正覺提出兩個要點:1.參究〝空劫前事〞。所謂〝空劫前事〞是指靜坐觀照,如何是空劫以前的自己。在《正覺宏智禪師塔銘》上說:「蓋師初以宴坐入道,淳以空劫自己示之,廓然大悟。其後誨人,專明空劫前事。」2.宏智正覺以禪觀工夫指導弟子:「學佛究宗家之妙,須清心潛神,默遊內觀,澈見法源,無芥蒂纖毫作障礎。廓然亡像,如水涵秋。皎然瑩明,如月奪夜。正恁麼時,昭昭不昏,湛湛無垢,本來如如,常寂常耀。其寂也,非斷滅所因。其耀也,無影事所觸。虛白圓淨,曠劫不移,不動不昧,能默能知。」
前半段話指導工夫,後半段話由作用掌握心體。心體有兩種相狀:有時寂,有時耀。寂時並非空無斷滅,生命的形態改變,但生命的實質不變。耀時照萬物,能知諸事,能知諸事,但不為塵垢所雜染。
以上大略是宏智正覺的默照禪觀工夫,這套工夫當然是精深奧妙,所到達的定境亦為超絕。不過,真正做得來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都陷落入「昏沈」的茫昧狀態,既不「明」也未「通」,所以宏智禪師講了許多奇妙境界,對眾徒弟而言,「心嚮往之」,但「實未能到」,多半是中途困陷在枯槁禪寂中,能「默」而不能「照」。
看話禪(參禪開悟的方法)
大慧宗杲禪師(西元1089-1163)以提倡「看話禪」而聞名於世,是禪宗 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
宗杲俗姓奚,安徽宣城寧國人,十七歲事慧齊披剃為師,十九歲遊太平杯度庵,庵主迎之,日:「昨夜夢伽藍神告以雪峰文悅禪師來……」並示文悅禪師遺物,故書示宗杲,師過目能誦,人謂之雪峰悅之後身。
宗杲到郢州大陽,在見元首座、堅首座、洞山微和尚三人座下二年,曹洞宗旨。見師徒授受之際,每於臂上燃香,以示不妄付。心私疑而去。後參訪圓悟克勤禪師(《碧嚴錄》的作者)而悟。時年三十七歲。著述有《禪林寶訓》、《辯邪正論》、《宗門武庫》、《正法眼藏》等。
大慧宗杲所遺留下來的著作,主要有:《大慧普覺禪師語錄》三十卷、《大慧普覺禪師宗門武庫》一卷。其中,在《語錄》裏,針對宏智正覺之「默照禪」反對照的理由述如下:
「此心無有實體,如何硬收攝得住?擬收攝向甚處安著?」執著靜處,豈非壞世間而求實相?修行固然是要努力精進,但若太執著於精進又成為一種成見。
修行的法貫在調心,倒不一定要計較外在形式的什麼六時禮佛、求懺悔、積功德,每日一食,長坐不臥,累得身形疲弊、體力衰竭。其實開悟與否的關鍵在心靈,不是外在形體的機械化勞動,縱然再克己厲行地修頭陀苦行,充其量只是做到消極的少造惡業,與智慧的開發了無交涉;甚至於更增長了固執之見,自以為是,還在有為法中打轉,未能識得無為境界之奧妙。
闍夜多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心無所希,名之曰道。』
教人休歇,是為剃頭外道(習定外,尚服務人群,行菩薩道)默照禪不以開悟為目標,反而以默照為極則,這就是徒務禪觀、禪定,而非參禪。固執於某一觀念,就是法執。修行的要旨就是要除去我執、法執。現在不但我法二執未除,反而再增加一執──默照之執,這真是病上加病。
看話禪的思想重點
若是在唐朝或五代以禪宗大師眼光來看,這「看話禪」也不是什麼高明的妙招;不過用在宋朝,專門對治「默照禪」,而且能使許多人開悟,「看話禪」就有它相當的價值,它的出現與被推廣,是宗杲的苦心經營,不得已而然的手段。
參看話禪時自己先選擇一則公案,針對其中一句簡單的話語,集中心思精神於其上,不去思索它的含義,而是心心念念地盯著它看,其實它沒滋味,但你必須要時時刻刻地念著它,不可以意識分析推理,也不可存心體會、揣測,將第六意識暫時停止,只留存第七識中的淨念,單純地關注著,終有澈底打散疑團的時刻。
公案的選擇很自由,可以看趙州和尚狗子無佛性的「無」字,也可以看馬祖道一的「即心是佛」、「非心非佛」。無論你怎麼挑選,公案內容與參禪無關,它只是一件工具,用以堵塞住第六意識。話頭選取可一字或一句,他說「如須彌山,放下著,狗子無佛性話,竹篦子話,一口吸盡西江水話,庭前柏樹子話……。亦如此做工夫,更不得別生異解,別求道理,別作伎倆也。」
任何話頭都不准去亂下結論,節外生枝,大作文章,這些話頭只是工具,沒什麼高深道理好講。古來著名公案據估計至少有一千七百則,在宗杲看來只要能入道,都沒什麼差別,不過他最經常勸人看的頭是下列數則:
1>雲門~僧問雲門:「殺父殺母,向佛前懺悔。殺佛殺祖時,卻向什麼處懺悔?」雲門雲:「露!」僧問雲門:「一念不起時,還有過也為?」雲門雲:「須彌山。」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雲門雲:「乾屎橛。」
2>趙州~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 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雲:「庭前柏樹子。」 嚴陽和尚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雲:「放下著。」嚴陽問:「一物既不將來,放下個什麼?」州雲:「放不下,擔取去!」
3>馬祖~僧問:「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 馬祖答:「為止小兒啼。」僧又問:「啼止時,如何?」馬祖雲:「非心非佛。」龐蘊居士參馬祖,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
以上這些公案都是宗杲向徒弟推薦的話頭,它不是用來理解的,也不必體會滋味,只要人很單純地去「看」,心無雜念地提持在胸日日夜夜地阻斷意識思維。若是這些公案話頭都不行,還有一招絕計─想想自己的生死大事吧!任何公案都比不上自己的生死更重要。
宗杲的這一段教導比起其他處頗為不同,他完整地列地出三個階段:
起疑情→看話頭→澈然大悟!
悟前是困惑在心,有困惑才有動機參禪,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這三個階段是必經的歷程。
先對自己的生死問題感到關心,常自問:「生從何來?死後往何處去?」想來想去,找不到答案,這種狀態就是「交加之心」。
其次,既然找不到答案,就不必鑽牛角尖,或許它根本沒答案呢!也可能問題問得不得當?不要再尋煩惱了!現在改變思路,莫再讓它暫時停止,專注看一字「無」,或看一字「露」,「須彌山」,「放下著」……皆可,只要能轉移注意力,不再讓第六意識習慣性奔騰即可。
現在第六意識的「交加之心」已經停息了,似乎原本關切自己生死的那一念心也將要消失了,其實內心深處還有一股力量,這就是不滅的第七意識,它依附在阿賴耶識上,不會斷絕,但可轉化;以這不會斷絕的第七意識清淨心念來盯住一字話頭,讓精神集中。
時機成熟時,當下了悟心體本空,何曾有垢有淨?什麼代心稠林?止心不善?這一切若非自己雜染分別,也根本不會有善惡染淨的區別啊!
看話禪的方法是先平伏騷動的第六意識粗心,這個意識心經常無謂地喜歡東想西想,有思維、分析、推理、判斷的各種慣性作用,又稱作妄心、妄想心,它雖然能審思,但有間斷性,是第七識的工具,所以當第七識(即自我意識)下定決心要參禪要打坐、要放下一切時,就可以慢慢平伏第六意識,百不思想,漸入靜境。
第七識是本體自我的意識心,沾染有許許多多的各種毛病,瞭解妄心之虛幻不實這全都使自我變得奇形怪狀,修行人亦必得要返觀自己的各種毛病,瞭解妄心之虛幻不實,逐漸抖落情塵,讓這個自我淨化為不善不惡,還原作清淨的本心。
發現中性帶色彩的本心後,可以參看話禪了,第七識以第八阿賴耶識為根,附著在八識生命本體上,自我的心念可以轉化、提昇,不必擔心它會斷絕。純淨不 間斷的清淨心來直觀,平靜而不斷地關注這一對象─話頭,不可撒手不管,休去、歇去,這些是默照禪的錯誤;若是撒手不管的話,就不是主人翁,而是活死人了,直觀話頭是很沒趣、很沒滋味的過程,但它的用意是:要以話頭為導火線─引爆那原始本心的一團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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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大慧宗杲的看話禪與宏智正覺的默照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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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慧宗杲「看話禪」的禪修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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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識~禪門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