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舊金山一無所知,我就這樣腦袋空空的來到這裡.除了一本1999年發行的guide book之外,什麼也沒有.所以被機場接送的司機在飯店間來來去去的載著跑,算是不錯的”市區觀光”,讓我對整個灣區有了一些粗略的印象.

舊金山的街景,總少不了纜車,司機在舊金山高高低低的巷道鑽進鑽出的時候,冷不防一台cable car出現在視線中,從60度的斜坡向下滑行,直直向我衝來,當時的反應是...

Oh No!!

然後立刻握住把手,心想不會要跳車了吧,腦袋裡飛快的有一百種想像,在國外出車禍到底會是什麼情況??公司的海外救援服務能不能用打電話去我們西岸的辦公室有沒有人會理我保險費有按時繳吧如果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再見了那麼最後一秒鐘應該想起誰...家裡的電話到底幾號啊用英文怎麼說我還記得我的名字吧?

不過纜車立刻在一公尺外停住,接著聞到意大利區的咖啡香氣,這件事很快就被我拋到腦後了.

於是,當我再次看到纜車時,便決定去瞧個仔細.

我打量著停在面前的纜車,心想纜車不是應該都掛在半空中嗎,這個名不符實的傢伙,纜線到底在那裡啊?!這裡應該是纜車終點站吧,黃昏時分的人看起來並不多,售票亭都已經打烊了.我瞄了一眼票價-一趟USD 5,如果是坐雲霄飛車,價格應該是如此吧?!不知道這是否是為了觀光客而保留的交通工具.

在纜車終點站的我,靜靜的看著乘客散去,不知道是否該加入等車的行列,來個纜車初體驗.這時,幾個工作人員走向纜車,其中一個爬上了車向前開,另外一個則邊跟著車走,邊互相開玩笑.我正在想地上那個圓圓的木板是要做什麼用的,突然車上的駕駛跳下來,一個推,一個拉,硬生生的把這台車給掉轉了180度.

目瞪口呆的我,突然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台古董車,一個先人的智慧,一個活動的歷史...這不是已經壽終正寢的運輸系統,它還在證明自己”有用”.我的心態徹底改觀,走回售票亭,弄清楚票價,原來纜車也是舊金山市鐵(MUNI)的一員,所以Muni發行的daily pass,纜車也適用.這下真好,我可以坐纜車和街車到處晃了.

隔天早上,霧氣都還沒散盡,我又來到纜車站,卻發現售票亭還是沒有開.這下真傷腦筋,打算買三日週遊券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站在這裡枯等一小時.厚起臉皮,決定找人問問.那些看起來非常粗勇的纜車司機,其實都是大好人來的.知道我要買周遊券,然後票亭沒開,立刻告訴我先上車,到市區的票亭再買票就好!!

清晨的纜車站,幾乎只有我一個乘客,我開心的跳上車,仔細打量著看起來已經用的發亮的木頭座椅,車廂分成二部份,前半部是開放的,只有背靠背的木椅和扶手鐵桿,另一半則是有窗的車廂.是面對面的座位,最後還有一小部份的開放空間,很像老式火車的車尾.

決定體驗一下60度向下俯衝的我,不管冷不冷,就坐上了車的前端,駕駛這時不知道為了什麼事開始和同車嘻嘻哈哈的挑釁起來,其中一人在車尾像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努力轉著一個把手,我拿著相機,不知道要不要照,駕駛突然向我走來,冷不防的嚇我一跳,聊了幾句後才知道,他的同事們,其中一個老愛抱怨其他人都不好好的把手煞車拉緊,結果自己把手煞車拉死,現在很難鬆開.那位老兄,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然不想失了面子,還連乘客都被邀去試試,每個人的臉都因為用力而漲紅,當手煞車終於被鬆開時,車廂立刻響起了一陣歡呼!

纜車開始爬上了高坡,經過了中國城,經過了住宅區,在我身後的駕駛,一路的在和行人打招呼,看得出有些人根本就是他的朋友,他的鄰居,他一路的告訴我那裡有些什麼,還和其他乘客開玩笑,在經過市區的Westin酒店時,我清楚的聽見他用廣東話,和酒店的華人門僮道了聲早安,原來我是錯的,纜車真的不是只給觀光客用的,它是舊金山的生活,而且看的出來,駕駛先生很喜歡他的工作.到終點站時,我幾乎是依依不捨的下了他的車,他給我最後的叮嚀竟然是”小女生,別在這裡花太多錢”,哈哈!!

有了第一次的纜車經驗後,我又找了個機會去坐最熱門的一條路線:Powell-Hyde纜車,這條路線可能95%都是觀光客,起站是在熱鬧的shopping地點,Union square附近的market street上.然後連接了所有熱門的景點,像是中國城,纜車博物館,九曲花街(Lombard Street),最後停在Ghirardelli Square.所以如果只打算坐一次纜車,我會建議在遊畢Pier 39和漁人碼頭之後,從Ghirardelli Square坐纜車進市區.

我在一群人之中,再次坐上了纜車,這回的經驗有點不一樣,除了人滿滿的塞了一車廂之外,也有人雙手握住鐵桿,直接吊在車體外,這需要一點勇氣,纜車向下俯衝的時候真是很過癮.幸好車子滑行一陣,到路口時就會停下來,所以沒什麼太多的安全顧慮.

我在中途的纜車博物館下了車,駕駛說這是纜車的家,原來纜車的纜線是埋在地下,所以維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1873年開始啟用,全盛時有8條路線,在舊金山大地震時幾乎全毀,現在能運行的只有三條了.其實在舊金山開車的痛苦全美皆知,路窄坡度大,觀光客又多,大眾運輸工具真的可以解決不少問題.如果有機會的話,這個免費公開的纜車博物館,完整呈現了纜車的歷史,和目前的運作狀態,真的值得去看看.

等我再回到纜車站牌等車,突然發現看的是中文時,又是另一種感動.

舊金山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與華人早期移民的血淚史,不可分割的交織在一塊,1848年的淘金人潮讓舊金山一夕之間成了夢想的樂園,造就了新的暴發戶,歌舞昇平的景象卻掩蓋了另一側沈重的黑暗面,新移民為了各種不同的理由移入這個城市,卻在夢想和現實的捉弄之間,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於是那些離鄉背景的華人,為了更好的生活來到此地,卻在午夜夢迴時懷疑也許幸福只是種零和遊戲?

不過也因為如此,舊金山算是個移民城市,居民超過三分之一都在國外出生,外來人口佔壓倒性的多數,舊金山有全美最老的中國城,目前華人人口高達31%,於是在舊金山生活,也許不會說英文,也能活的好好的.這就解釋了在我面前為什麼會出現中文的纜車站牌了.在國外偶而能有小小的歸屬感,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