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03 21:25:29逸
《伽雅》二十九、地獄道
二十九、地獄道
後方像火山爆發,噴出漫天黑煙紅火,羅睺欲去支援,但一條手臂落在他的肩膀,獰笑道:「老頭,休想逃呢!」羅睺回首瞪眼,立時施法,一道土柱直插對方胸膛。
敵人撤手抵擋,一拳便將土柱打成碎石,再打一記直拳,恰恰落在羅睺的肩頭。
羅睺悶哼一聲,嘴角已流出鮮血,退後數步再施法,方圓十米頓成泥濘,一招泥沼地獄便制住敵人腳步,身邊不少士兵陷進泥沼,便從此消失。
但敵人振動雙臂,散發一身鬥氣,竟能在無處借力的泥沼中躍起,猛虎般撲向羅睺。羅睺再抵擋不住,硬著頭皮承受衝擊,立感全身骨肉爆裂,彈飛數十米外。
敵人乘勢追擊,勾起手指奔向羅睺,直插羅睺咽喉,卻忽有一層霧氣擋住他。
白濛濛一片,空氣瀰漫酸味,鬥士知道不妙,拔足狂奔,但任他跑得多快、跳得多遠,霧氣和酸味仍不消散,甚至愈來愈濃烈,他知道不得了了,急得罵道:「雕蟲小技,有種現身!」可是任他叫罵,始終無人回應,彷彿連己方的軍隊也消失,明明身處伽南鄉的廣場,卻沒見到一具屍體、一角頹坦敗瓦。
他的衣服開始腐爛,皮膚和鼻腔開始刺痛,雖然像進入結界,但此分明是法師的法術──大滅地獄。
可是他亦非泛泛之輩,當下抓破胸膛,沾得滿掌鮮血,拼命地舔吮。他的異能突然暴增,仰天長嘯一聲,竟然頭頂一團白霧消散!
施法者深知厲害,連忙施法填補空隙,但鬥士把握剎那時機,躍上半空,然後深深吸一口氣,深得胸腔比平時漲大三倍,吹散地面的白霧,便見廣場之中,有兩雙眼睛注視他,正是超法和羅睺。
超法一臉泰然,道:「喀絲的異能變弱許多,你快去保護伽雅。」羅睺得休息片刻,已恢復大半異能,立時起身。超法不讓鬥士阻撓,伸手從雲團取出矛盾──都是雲造,飛快攻向鬥士。
鬥士不懂飛行,跌落平地,不等超法攻來,已主動衝前迎擊。
超法知道近身戰不利己,對方胸膛傷口甚深,血流不止,縱使此刻異能驚人,不過半晌必然油盡燈枯。於是轉飛上天,挑釁道:「毛孩子,碰我一根汗毛也別想了。」鬥士怒吼一聲,蹬腿躍起,去勢匆匆如砲彈。
超法以為鬥士身處半空,無法自如活動,只稍為向橫閃避,避開衝擊,但鬥士在半空打出一拳,拳風生生打在他的胸口,他立時吐一口血,退後數十米,直至拳風打不上。只是鬥士的潛力彷彿無限大,超法已離開數百米,拳風仍足夠讓他生痛。
突然,一條手臂落在鬥士的肩膀,嚴色道:「魯莽的傢伙,你只有一條死路了。」
超法雖然受傷吐血,但未傷及要害,異能仍無多削弱,遂說:「舍南,這個你好對付,我去保護伽雅。」舍南點點頭道:「拜託了。」
超法騰雲離去,敵方鬥士眼泛紅光,顯然快將力殫,無力阻止。舍南索性不硬拚,等待敵方虛耗過度,自己則一方面應付此強弩之末,另一方面支援其他戰線。
阿首羅的火尾狐在後方奔跑,小不點的不起眼,但燃起一條火線,立時斷絕敵軍進路。軍隊欲另闢途徑,但在聚落內跑一圈,才發覺已遭火包圍,整個伽南鄉已焚燒起來!
就是一頭小小的火尾狐!
阿首羅一直留守上空,寧見羅睺狼狽不堪,喀絲幾次瀕臨死亡邊緣,也不施予援手,正是留力抵御更強的襲擊。可是她感奇怪,政府軍故然增兵,但異能者卻實力平平。此刻舍南親身赴戰,超法亦逐漸解放他的特殊力量──變化多端的雲法術,形勢已一面倒向守軍,只有對付喀絲的神秘武士佔上風。
她愈感不妥當,濁山仍未動手,甚至其他在三日前不可一世的強大戰力,也未有現身。難道對方打消耗戰,直至己方筋疲力盡才動手?她開始焦躁,緊盯住對方本營。
但她沒有忽略後方,忽然出現龐大的白色球狀物,又出現黑色球狀物,兩者不斷重疊和分離,直至大爆炸!
後方一團烏雲直衝藍天,阿首羅卻分身不暇,一股異能正在逼近,濁山正手持魔劍,飛來道:「久候了。」
阿首羅皺眉頭,心想那股異能不是他,她拔出聖密勒,吩咐道:「你來牽制他,我去尋人。」
六翼的聖密勒拔出來自異界的聖劍,道:「此人是三日前的對手嗎?」他凝視魔劍的龍紋隱隱發亮,道:「難道我認錯人了?」
濁山冷冷一笑,天邊便彷彿傳來一片鬼嚎。
青鱗巨龍橫空出世,只留在上空盤旋,顯然阿首羅遇上勁敵,無法分神指揮,也可能巨龍擔心主人安危,不敢離去。
鄉民失去巨龍保護,伽雅引領鄉民東逃,扶老攜幼,向木那鄉進發。
但是他們走了半天,還沒見到目的地,一隊追兵已趕上了,個個身穿鎧甲、跨下駿馬,板起面孔,分明刀下不留人。
己方侍衛隊已盡數在前方抵禦外敵,異能者更抽身不暇,伽雅等人手無寸鐵,豈能抵擋?眼見鐵騎蹂躪,幾個壯年鄉民奮不顧身,攔住去路,道:「夫人先走吧!」但伽雅還未阻止,鄉民的頭臚已落入草叢。
追兵手起刀落,不分男女老幼,斬殺十數名鄉民。
伽雅忍住怒火,卻忍不住掉淚,切齒道:「我投降,快住手!」但追兵的目標已不是活擒伽雅,而是全滅,眨眼間,再有十數名鄉民送命。
伽南鄉民完全潰散,假如他們聚集一起,或許恃著人多,有反勝之機,發散等如自斷手臂,逾百名逃亡者,不一會僅餘數十個活人。
烈日一直保護伽雅,知道此刻決定性命存亡,便對妻子白虹,道:「夫人,我和鄉民攔住敵軍,你們兩個儘管逃跑,不要回頭!」
伽雅只道此兩下屬為夫妻,向來恩愛,不忍他們分離,道:「不行,我們生死與共!」
烈日突然劈向伽雅脖子,立見伽雅昏厥,扶住她道:「老婆,再會了。」他將伽雅交給妻子,便回身大喝一聲,赤手空拳撲上最接近的敵人。
白虹一直不說話,咬著唇,卻不掉淚,幸她有一身異能,力量強於常人,揹著伽雅狂奔,反而比與伽雅同行更快。
但不消片刻,背後便傳來慘叫,又聽見烈日怒道:「混蛋!休想!」
白虹不敢回頭,咬緊牙關,初時還聽見搶叫,但搶叫聲愈來愈小、愈來愈疏落,竟不是因為走遠了,而是人死了。
不久,伽雅挨著頭痛醒來,惺忪道:「我們在哪……」
白虹抹一把鼻涕,哽咽道:「不知道。」伽雅沒很清醒,依稀看見遠方有農田,道:「到了麼?」白虹眨一眨眼,抽一抽鼻子,道:「還遠。」伽雅振作精神,回首只見渺茫的長草原,問道:「其他人呢?」白虹甚麼小動作都沒有,道:「死了。」
伽雅一時木然,然後聽見後方的馬嘶聲,雖然仍甚遙遠。
白虹也不回首,馬上再加緊腳步,道:「夫人能走路嗎?」伽雅點點頭,道:「可以。」白虹立即放下伽雅,然後回身道:「你先逃。」
伽雅皺起眉頭,即拉住對方,道:「他們還沒來,我們還有機會逃生,一起走吧!」
白虹突然甩開伽雅的手,回頭盡是眼淚、鼻涕都掩藏不住的怒相,呼天跥地道:「你別再天真好麼!你以為我們可以逃命嗎?你以為我們可以避過政府軍的追擊嗎?你以為我們想與你同生共死嗎?你這個木那鄉的女人,憑甚麼得到我們鄉長的眷顧?憑甚麼要我們拚命保護?憑甚麼要我們默那鄉接濟你們的窮人?我告訴你!我現在與你分道揚鑣,只為了保住我的性命!我一個人逃脫,總比揹著你這個包袱容易得多!笨蛋、賤人,我還有一對子女,還有父母親,我丈夫已經為你而死,難道還要我這個寡婦陪葬?你要逃命,就自己逃命,你要送死,我也不管!夠了,我被你害夠了!」
伽雅怔住,目送白虹步向默那鄉的方向,呆滯道:「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是強人所難嗎?」她不明不白地當上鄉長夫人,糊裡糊塗地當上領袖,正是此年間,伽南鄉上下團結,她與舍南夫妻和睦,更添上新成員,以為大家同心協力的功勞,原來一切建基於埋藏心底的不滿。
一年的好夢快將結束,伽南鄉快將滅亡,更可能禍及默那鄉和木那鄉。她自責當初沒阻止計劃,反而成為鑰匙,解開禁忌的盒子。
追兵的駿馬來了,個個威風凜凜,帶頭的力士舉高長劍,劍上掛著一個女人,正是白虹。他們的勇悍,連一對異能戰士都敗在其手下。
伽雅望向對方,竟感一陣刺眼,原來是背後的落日。太陽正向西山沒落,她覺得很睏,也許連日戰爭和會議使她身心疲憊,開始胡思亂想,想起自己只是初生孩子的女人,身體還甚虛弱,而且以她的身份,好應留在家中休息之餘,準備懷上第二個孩子,怎麼會來到荒蕪的草原?
駿馬來了,迎來是掛在劍上的女人,女人還睜開眼睛,似看著她微笑,夕陽餘暉之下,此微笑好漂亮,好溫和,就像她的母親。
母親已去世四年,原來今日是母親的死忌;四年前,母親就在附近某處,死於北方軍隊的鐵騎之下。
鐵騎士的長劍要刺向她的脖子,今日也是她的死忌了。
「媽的!」一聲熟悉的吆喝,她醒過來,活在一片陰影之下,抬頭一望,一匹雪白的駿馬跨過了她,一把長劍割破鐵騎士的喉嚨,兇手回首輕佻一笑,道:「歡迎回娘家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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