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印記


　　「彌賽！彌賽！你還好嗎？我回來了、我把國賊都消滅了！你快醒來吧！我的聖主，請你救救彌賽吧！」


　　加音好不容易才從睡夢中爭扎醒來；他昨夜夢見彌賽，卻忘記過程，只記得血淋淋，很恐怖。

　　這是開學後第二個星期一，從凌晨已下起微雪，從無間斷。他受了窗縫漏進的賽風，吃住頭痛，打了幾個噴嚏，又擂了幾個咳，感受身體比平日沉重，心想：「難道我沒有適應拉普達城的氣候，所以着涼了？」然而，他立時着急了。因為他自從狂戰士的力量覺醒後，就沒有生病。他急不及待地咬破指頭，在眉心點了一滴血，結果令他震驚──無法喚起魔力。

　　鐘聲響起，卻是第一節課的提醒鐘。他顧不得自己的魔力，匆匆梳洗後便奔往教學大樓。可是他提盡力氣，也不過平常速度的一半，一分鐘不夠已經雙腿酸軟，不到兩分鐘已經跑不動，還大汗淋漓。結果他遲到足二十分鐘。

　　週一第一課是政治課，加音上星期已經沒有出席，今日又遲到二十分鐘，自然異常緊張。可是他進入課室，見到貝琪，登時愣住，除了記得兩人交合的情景，還隱約記得某些事兒，卻無法道出。
授課老師切尼．舒華雖然年過八十，但是沒有半點被歲月磨蝕的蒼老感。他見加音冒失進來，頓時火冒三丈，一身強勁的魔力爆發出來，罵道：「你就是凱撒．加音？」然而他罵過不夠三秒，立時收起怒火，皆因加音已抵受不住魔力的氣勢，登時暈倒，口鼻冒出血行。眾人都好不驚訝，連康妮和范佩特都心寒，心想當日與柏加大戰、鬧得要進監牢受罰的狂人，竟然變成沒有半分魔力的常人，哥馬立說：「老師，我去找醫護！」舒華按住加音的胸口，蹙一下白眉，說：「不必。他只嗆到氣管受了點損傷，沒有大礙，只是他的魔力很不對勁……」

　　維基與加音同為狂戰士，湊前一嗅，便說：「舒華老師，我嗅到戰血的氣味，只是……受到壓抑。」舒華點頭一下，遂解開加音的上衣，袒開胸腹，找不到異樣，可是傾側他的身體，便見下腰位置有一個不明來歷的印記。

　　哥馬長得矮小，地位又不及眾人，在後方左躍右跳，總是看不見加音的身體，突然心生一計──蹲下去。他從某人的跨下，瞧到加音下腰有一個印記。印記由兩個十字星交疊組成，像八角星一樣，可是一黑一白，倒是清楚分明，卻猜不到是甚麼，便說：「老師，這是甚麼印記？」

　　舒華知道是封印魔法，他身為巫師，該有辦法解除，但是他嘗過十數種方法，仍不得要領，禁不住額冒冷汗，說：「這個……為師也不清楚。事關重大，可能危害學院的聲譽，你們不要洩露消息。捷古、維基，你就替我揹起他，帶去教務大樓。」捷古一手揪起加音，撂在肩上，說：「老師，只我一人便足夠，不必勞煩其他同學。」舒華點頭道：「好，快行。」他一下子便閃出門外，跳出走廊，省回跑樓梯的時間；捷古肩負一人，卻沒有落後半步。

　　他們疾步飛馳，不消五分鐘已跑到圖書館以南二百米的教務大樓。這教務大樓只有三層，每層只有二十個房間，除了地下正門口的校務處，每位老師佔一房作辦公室。此外主樓旁邊有一座小樓，同樣高三層、每層二十個房間，可是面積要小一半，均為駐校工友的宿舍。

　　舒華和捷古送加音到校務處，即向職員道：「院長在嗎？」職員道：「院長今日要到主城主持特別會議，恐怕黃昏才會回來。」舒華又道：「現在有甚麼老師在大樓？」職員看一下考勤表和課堂資料，說：「沙菲亞．祖伯老師沒有課，應該在辦公室。還有……」舒華二話不說，便偕同捷古奔上三樓。他見祖伯沒有關門，便私自進去，說：「祖伯，發生怪事了。」

　　祖伯正在看書，見舒華和捷古揹住一人進來，驚愕道：「舒華老師，請問發生甚麼事，要如此着急呢？」舒華命捷古放下加音，掀起他的衣服，說：「你看。」祖伯莫名其妙地看一下，登時道：「這種魔力，不就是魔法封印？老師，難道這學生冒犯了你？」舒華氣道：「這小子當然惹怒我，可是我豈是小題大作之輩？我一時釋放魔力，才知道他失去魔力。不，他沒有失去，只是遭到封印，與常人無分別。我用過十數種方法，都無法解開。本來要找院長，可是他老人家在主城，沒這麼快回來。祖伯，你有甚麼看法？」祖伯遂脫下皮手套，唸唸有詞的按住那雙十字印記，可是過了好一陣子，仍然無法解開，便說：「毫無頭緒。」

　　舒華重重哼一聲，說：「咱們八大家族威風顯赫，異能者的祖先，今日卻連一個封印也難倒我們，可真辜負千年聲譽！」祖伯安撫道：「舒華老師，請稍安無躁，咱們等院長回來，說不定有解救辦法。我們先等這小子醒來，套一下話，說不定可摸些端倪。」舒華罵道：「還不幹？」

　　捷古忽道：「兩位老師，他越來越虛弱，看來生病了。」祖伯摸住加音的額頭，說：「有點發熱，多半是感冒。捷古，快喚醫護來。還有，你通知同學解散，今天政治課休課。」捷古接過命令，迅速起行。不久，一名老醫護便來到，替加音診斷病症，還用靈神術讓加音醒來，卻說：「我可做到的只是讓他醒來，他的感冒不輕，該要好好休養……」祖伯道：「謝了。捷古，送老先生出門。」捷古遂與老醫護離開。

　　加音悠悠轉醒，彎腰起來，立時打個噴嚏，說：「兩位老師，這裡是甚麼地方？」舒華喝道：「小子，你中了甚麼邪法，弄得一身魔力盡失？」加音沉了臉，發冷航顫抖着說：「學生也想知道……」祖伯扶起加音，讓出椅子給他坐，厲聲道：「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加音徐徐搖首，說：「確實不知道。我今早醒來，感到自己生病，魔力也提不上來……」舒華啐一口，說：「當然提不上來，你中了魔法封印，老子也解不開！」加音愕然道：「甚麼封印？」

　　祖伯知道勢頭不對，指住櫃上的長鏡子，說：「你的腰上有一個不明來歷的雙十字印記，恐怕是用來壓制戰血的力量。但是我們暫時對這印記的來源，沒有半分頭緒。」加音脫下常穿的獸皮衣，掀起上衣，往鏡子照照看，果見一個掌大的封印，可是他哪裡知道何時中招？祖伯又說：「事關重大，必須待院長回來才可發落。你還有病在身，先留在這裡休息，今天不要上課了。」

　　舒華纔自出門，說：「祖伯，你也不要留在房間，我要在這裡立下結界，困住這小子。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好好看顧吧！」祖伯忙叫止，說：「老師，這裡沒水沒糧又沒有藥，難不成由他自生自滅嗎？待人送來求生品，才立結界吧。」

　　加音心想：「這不就是把我囚起來嗎？還好這祖伯平日目中無人，卻懂得顧全大局，面對長輩又夠謙厚。」

　　舒華聽從祖伯勸告，好不情願地逗留二十分鐘，待職員送來水、食物和藥後，在房間立下結界，無半點物質可以通過。事後，祖伯亦跟隨舒華離開，加音獨自留在結界中，吃過藥物，病況卻愈來愈重，一時頭昏腦漲便伏睡在書桌了。


　　「彌賽！你旁邊的……不是貝琪嗎？彌賽，我沒有變心，你不要離開！這個……貝琪，我……我會負責任，請你不要走！」


　　他感到額前一陣暖，便轉醒過來，眼前是一隻枯老的手，正屬於查古斯。查古斯收起魔力，說：「抱歉，我也無法解開你身上的魔法結界。」

　　加音且才知道自己身處另一個房間，也不知道是甚麼地方，只知道比課室還要高和寬闊一倍，便說：「院長，我們身處何處？」查古斯說：「我的辦公室。我剛從主城回來，就知道你受封印，所以請舒華和祖伯兩位老師，把你送來。我剛才已檢查過那印記，可是結印者的實力該很高強，我和舒華老師用盡辦法，都無法解開，說不定會跟你一輩子。」

　　加音聽見消息，立時着急道：「即是我從此失去魔力？」

　　查古斯點頭道：「直至解開封印。有些封印會隨時間消散，有些會有不同的結印方法，有些與結印者的生命連成一線、人亡印消。但最強的封印，通常只有結印者才可以解開。你身上的印記散發的魔力，好不詭異，而且呈雙十字形，難以斷定是一人之手，還是合多人之力所結成。而且瞧見那黑、白十字，頗令我想起《神書．來生卷》的一段記載：『聖主將會再臨人間，那黑白融和的世界，正是永生的樂土。』」

　　加音明白意思，說：「難道今次一事，是聖主給我的磨練？」查古斯望着大窗，長嘆一聲，說：「我也不曉得。你是聖主選定的使者，還是被命運詛咒的罪人，只在你我一念之差。可是你暫時沒有魔力，不可能承受特選班的學習。我有一個建議，就是將你暫時調配到普通班，直至恢復魔力為止。」

　　加音低頭答道：「學生明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