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遲遲 三月, 觀霧>   攝影者: 阿德

[台灣胡麻花]

過雲山派出所後潮溼的林蔭山壁邊坡 竟點點綴著台灣胡麻花的粉紅 而有時是接近純白的淡紫色
好像許久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盛開的台灣胡麻花了
一株株挺著約莫十數公分高的小花 參雜在苔蘚 蕨類 地被植物中間 只在開花的時候才盡全力抽長著花梗 從地生葉間冒出來
阿德沿路駐足專注著拍花 究竟是他捕捉了胡麻花的神韻 還是胡麻花攝去了他全心全意的關注呢?
我也想知道這片綴滿台灣胡麻花的綠毯究竟綿延了多遠? 不知不覺地被吸引了去 決定徒步徐行這段林道...

[黃鼠狼也吃玉山假沙梨?]

從雲霧步道回來時 小咕嚕一直拉著我的手 要我一起去看一條他在步道上頭發現的黃鼠狼大便
早上及下午 我已經來回過這裡好幾次了 竟然沒發現! 以孩子的角度 總有一些大人遠遠不及的敏銳呀!
那是一條捲曲的黑色大便 雖然上頭已沾了一些紅檜的落葉
小咕嚕表示 很想要蒐集起來 我從口袋掏出一張用過的紙巾 想辦法將大便撥到紙上

就著陽光細看 大便表面好像夾雜了許多小小的.咖啡色的水滴狀種子 黃鼠狼不是吃肉的嗎?
剛好彭大哥出來 覺得有點像是玉山假沙梨的種子 於是他從玉山假沙梨樹下的草地撿起幾顆風雨打落或鳥兒啄落的果實 剝開揉?種子
與玉山假沙梨的種子形狀大小都很近似 久置在陽光下氧化之後 顏色變得深褐 就更相像了

彭大哥說 其實這邊還蠻常見黃鼠狼的 有時會鑽進垃圾桶中 翻找遊人丟棄的便當盒 取食殘餘的骨頭肉類
只是之前並未注意到牠也會吃假沙梨果實 或者 是被牠獵食的鳥類.鼠輩 以假沙梨為食呢?

我想牠主要應該還是以鼠類或其他小動物為食 仔細檢視著是否有毛或昆蟲的甲殼? 看不太出端倪
天空放晴之後 開始起風 小咕嚕收集的黃鼠狼大便在我們不注意時被吹落地面 斷成兩截 也從斷面看出一條細細的不確定是鳥的絨羽或者鼠毛

究竟是誰吃玉山假沙梨呢?
下山之後 陸續翻了兩三本哺乳動物的書 文字提及黃鼠狼的食物 都是以鼠類 鳥類 昆蟲為主 並未曾提及牠也吃果實?
或者 它是其他也吃果實的食肉目動物的大便呢? 一條大便裡面幾顆種子 竟然引起一段無法定論 回味無窮的追溯

 註: 後來詢問Sambar學長 有可能不是黃鼠狼的排遺 留待另一篇文字說明

[賞鳥步道巡行]

賞鳥步道的那片闊葉原始林 就像是我們心中的一處秘密花園 也因此總是特別關心它保存與演進的情況
如果有機會來觀霧 便要抽空走上一回

知道林務局的步道工作假期 在一月底曾去賞鳥步道施作 阿德想拍照紀錄步道施作之後的狀況
剛接上賞鳥步道 心頭就猛烈一震 原來那株大大的 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好幾百歲的長尾栲樹根附近 做了如此大的木階梯
事實上我們都質疑木階梯在實用上的必要性 也很質疑在自然景觀和美學上的權衡之外 是否也考慮了這株大樹的生命本身?
而且其中一枚固定木階梯的鋼釘 竟然直接釘進它的根上 我們都覺得心裡很痛 非常痛! (註1)
漸漸對土地和生命越來越有感情的小咕嚕 也感到無法理解

林下的地被植物似乎都被砍過 原來鋪滿步道深厚的落葉層 被清除到邊坡 許多新增的導流溝挖掘 導流木放置 讓我們邊走邊推敲著原理
阿德一面拍照記錄 一面思索著說: 不知道步道上的"逕流量"是怎麼評估計算的? 下雨的時候會有多大的"地表逕流"從那邊流過? 
會到嚴重"侵蝕掉步道"的程度? 需要挖掘這個尺寸的倒流溝? 是在下大雨的時候去勘察的嗎? 並且在雨停之後幾天也密集地去復勘 而決定的嗎?

這個季節 林下的地被散落著烏心石細長雪白的花瓣 帶著一股淡雅的芬芳 然而 我們卻被憂慮盤據心頭 無法靜心領會它馨香如故的零落了

事實上 這樣覆蓋完整的自然林 從上面樹冠層像一把大大的保護傘 到攀附的藤蔓 苔蘚 蕨類 地被草本 甚至是落葉 枯枝 倒木 都是能夠貯水 攔截水的
就像是一塊超大的吸水海綿 因此 過往即使帶著人走在雨天 經過賞鳥步道 也不覺得躓礙難行

過了墨點櫻桃之後的上坡路段 一株山胡椒小樹根部被挖去一圈泥土 做成一個導水溝 讓水流向芒草叢
山胡椒卻因此根部裸露了 為了步道的排水功能被犧牲 未來難保不會因為颱風來而樹倒根斷嗎?
導流溝這樣挖掘 或許有某個維護步道的原因或理由 但是想想 這株山胡椒生在這裡 可能是經過很激烈的植物世界的競爭
才能夠在這片森林立足 長到這麼大的呢! 只因它長在人類規劃的步道邊 懷璧其罪?

最後是一段從賞鳥步道接回大鹿林道西線的上坡 原來已經長滿地被植物普剌特草 變得十分自然 尤其是開花和結果時
普剌特草的花朵 就像一朵粉紅色.只開半邊的超迷你小蓮花 果熟時 綠葉間綴滿可愛的紫色果實 成熟後在地面滾動散播
其實普剌特草是抓地力很強 十分完美的地被植物 以根部深深釘入土層 以匍匐走莖蔓延擴張 覆滿地面 直到毫無空隙
即使是連日豪雨侵襲 也不用擔心土壤基質流失....
讓人質疑鏟掉如此完美地被植物 新做的這些木頭階梯 也是非常必要的嗎?

(註1: 兩週後遇到杰峰 阿德和我提到手做賞鳥步道的這件事情
杰峰說 他和美姜最近幾年都在做攀樹活動的帶領
他們最近正在上"與大自然溝通"課程 授課講師就是能跟樹的靈溝通的人 才知道每一棵大樹 其實是非常非常在意它的根部的
因此 他們居處的一株一百多歲將近兩百歲的大芒果樹 就會向那位講師哭訴 以前開路時 曾經截斷它的一條根
杰峰相信 那株大大的卡氏櫧 小小的山胡椒 一定都不喜歡根部被釘上釘子 被挖得裸露)

(註1-1: 很感謝十一年前因為鎮西堡調查認識的一位林務局的林野護管員 他看了阿德拍的照片之後 利用休假 花了許多時間 才將鋼釘拆除
並且將山胡椒裸露的根部蓋上枯枝和落葉 他的工作是林野巡查 所以全然是自發義務的幫忙 真的非常謝謝他)

[台灣槲寄生]

在賞鳥步道的小溪谷附近勾留許久 當我們翻開許多石頭 感覺春天早已在土壤層間流動 隨著根系鑽行與寄身
孩子們聽我說過太多次台灣槲寄生與紅胸啄花的故事了
因此 決定離開那條水聲泠泠 輕緩流淺的小溪時 
阿德抬頭注視著冬季落葉休眠 光禿禿的赤楊林上 那幾叢鳥巢似的槲寄生
小咕嚕和小瑀魚卻已被這幾顆金黃色.綠色 黏糊糊 有點像百香果果肉的東西吸引

會是紅胸啄花品嚐的時候不小心掉落的嗎?
小咕嚕很仔細地收集在掌心 等一下用水沖掉黏在上頭的泥沙 嚐嚐看台灣第二小的鳥最中意的美食
小瑀魚則用樹枝將槲寄生果實吊起 實際驗證看看 它到底有多黏稠?
就這樣看似不太牢靠地吊著 走完賞鳥步道 沿著大鹿林道 走上雲霧步道 走進管理站 兩個孩子爭相向彭大哥分享他們的發現
這串已經走了好幾百公尺的果肉 仍然好端端地黏在枝條上頭呢!

[鵂鶹]

從賞鳥步道上行觀霧山莊 遊人幾乎散盡了 天色也逐漸灰濛 層層轉暗
傍晚天將黑前 從大鹿林道東線起點沿著雲霧步道上行管理站 下方不遠的森林傳來鵂鶹在春天求愛的歌聲 "忽- 忽忽忽忽" "忽- 忽忽忽忽"

我還記得第一次聽見那聲音 是九十一年三月底 在霞喀羅古道上 石鹿大山往南延伸而來的那條稜線
而後第二次 是九十二年五月 在大雪山林道沿途
去年五月鳥類課程聽聲辨影的研習 孫老師領著大家走入濃重的夜色中 警醒地豎著耳朵 循大鹿林道下行 始終沒有找到
最後才在較低的遠處 聽見另一陣暗啞的叫聲 而這次是鵂鶹 牠卻離我們這麼近

在咕嚕瑀魚很小的時候的一本書 曾經有一個故事 是描寫暗夜中 奶奶的閣樓上面 總傳來奇怪的幽靈的哭聲 讓奶奶晚上睡不著覺
小朋友結伴去探險 才發現是一隻寂寞的貓頭鷹 總在夜裡叫著 呼喚著 期望能引來牠的朋友
幸運的是 真的飛來了一隻貓頭鷹小姐 讓他們從此相依相偎 不再孤單 夜裡聽見貓頭鷹的叫聲 我都會閉上眼睛 想像著這樣的一個故事

[雲霧步道解說]

昨日雨滴像盈眶淚珠般 凝結在緋寒櫻花瓣外頭 似乎因為等待著 盼望著什麼 而遲未滴落

隨著雨的離去 放晴之後 和風吹送 緋寒櫻的花朵 似乎也不再顯得楚楚可憐
樹梢回應以陣陣松濤 浪湧似地翻弄著綠葉 穿過枝條的間隙 由遠而近 又由近而遠
暖陽下聆聽著風的呼嘯 才真正有大地春回的感覺

今天的步道解說 幾乎都是主動去找遊客攀談 兩次都尚未等到定點解說時間 漸漸聚集了十幾二十個人 就直接啟程 陸續有散客 加入了我們
兩群遊客也都對解說內容反應熱烈 表示不虛此行 很感謝他們認真地聆聽

這讓我感覺到一個環教場所 除卻好的硬體設施之外 人員解說服務提供的介面 仍有其角色與區位
而跟大家分享的過程 自己也感受著一份因為無私分享的愉快與充實

這就是小咕嚕上學期帶回家的故事CD"快樂井"中 所謂"白白地來 也白白地給" 才是"分享"真正的意義!
從大自然來的知識 經驗和靈感 都是白白得來的 解說的內容與過程 就是白白地給
我們一直都這麼做著 分享著 而孩子在不斷地見習當中 也承襲了這份分享的精神與真義

解說的內容 總是隨著季節的運轉遞嬗 隨著相遇的人 隨對話問答過程 隨機岔出 隨著時間的充裕與否 時大時小地變換著
而其中傳達的中心思想是不變的 是一種概念 是大自然的奧義和精神....

而我們,遊客和我 都參與也將融入了這處土地 這條步道的歷史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