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也許她根本甚麼都不知情，對於唐珞這個人，和他所做的事。)

沈奕楷暗自想著，卻意外的發現唐璐晴的眼神又浮現出昨日初識時的黯然神傷，霎時像是被雷擊中一般有了莫名的直覺。

(莫非…她是知情的。唐璐晴知情的話也不可能告知我，我究竟在自欺欺人甚麼！)

沈奕楷不自覺一怔，自欺欺人。是啊，也許好友昨天早就徹底洞悉了他真正的心情了吧，只是好心的不說破他那無謂的冠冕堂皇罷了。不是才說過十七年前這女孩根本還沒出生，如何也和她扯不上關係嗎？更不用說他還自得意滿的宣誓自己就只是沈奕楷，跟十七年前的案子毫無關聯。

自欺欺人，全都是自欺欺人。如果真正毫不在意，又怎會有此刻的矛盾糾結？又怎會十七年來日日夢魘？說穿了，他只是自私的想讓唐璐晴變成他幻想的那樣美好的模樣而已。

把定心神，沈奕楷說道：

「原來如此，妳也別想太多，專心在課業上吧。雖然妳沒能像大多數人那樣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但妳能依妳的努力考取昊日，老師也相信妳將來也一定能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去獲得想要的事物，去達成妳心目中的夢想。」

唐璐晴倍受鼓勵，感激的說道：

「我會的，謝謝老師。」

唐璐晴離去之後，沈奕楷頓時覺得有些頹唐疲累，沉沉倚靠在辦公椅背上。如果能將腦中紛亂的思緒剪去，是不是就能不那麼痛苦呢？

迷迷糊糊中，又見熟悉的畫面在眼前播映，真的不想再看了，卻怎麼也找不著關去它們的遙控器。沈奕楷下意識的偏過頭去，別開了視線，卻是避無可避。

小男孩在沙發上玩著布偶，眼睛卻突然被矇住，正嚇得想掙脫時，卻傳來再熟悉不過的，男人溫柔寵溺的笑聲：

「看看這是甚麼？」

當再次看見時，小男孩雀躍不已的叫著，眼前，是一本圖書，上頭有許多世界各地的風景照和宏偉的建築。

「答應過你的事，爸爸可沒忘記。說吧，想去哪裡玩？爸爸都帶你去。」

厚實的手掌揉搓著小男孩的頭，蜷縮在男人溫暖的懷抱裡，小男孩沒有告訴男人，其實那一刻，他哪裡也不想去。也許他想要的，就是像現在，不用再忙工作，就這樣陪著他，哪怕甚麼都不做，也都是最美好的時刻。

一直到多年之後，不再是小男孩的他，依舊不停地想著，為什麼，那樣的美好幸福，不再持續久一點呢？為什麼，只要你能一直陪我就好了，這句話始終都沒有說出口呢？是不是如果他說出了，也許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呢？又為什麼，命運不要讓時間，就一直凝結在那一刻呢？哪怕是…永遠被固定著，他也甘之如飴。

只可惜，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滿腹的疑問；只可惜，當時的小男孩還是挺貪心的，畢竟夢寐以求的的旅遊終於近在眼前，誰捨得放手呢？

小男孩興奮的看著一頁又一頁的圖，男人指著一張張照片為他介紹，但當時他一句也沒認真聽進去，只因他一心都在看著父親寬厚的手掌和指節，所以才會連…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記不清。

外頭突然傳來巨大的噪音，伴隨著哀號聲，和物體撞在地上的聲響。男人立刻按下保全系統的按鈕，但平時都會降下的鐵欄和會出現的警衛叔叔，不知為何都沒有蹤跡。男人臉色大變，將男孩抱起，撕下布料封住他的嘴，不顧他的哭鬧將他塞進小儲藏室。巨大的恐慌下，男孩腦中一片空白，只聽見那一句，已然徹底銘刻在腦海中的話：

「真是好久不見了，吳威銘。我唐珞，今天誓報父親之仇！」

原來惡夢從來不是惡夢…不，是惡夢從來不只是惡夢，而是……再深刻不過的，真實。沈奕楷疲累的闔上眼睛，如果…這真的是一場惡夢…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