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09 01:14:01尚德

PAPA --- 我的爸爸

對.面 的PAPA 要演出了 這幾天 開始體會到一個月整合關鍵期的緊張狀態
全部的人都動了起來 製作人嘉嘉的加入 對我們而言簡直是福音一篇 行政宣傳的進度 有了她 變得更有效率 果真專業與經驗就是一種保障 我跟莉婷嘴魚可以專心在作好表演上 每天都有新的創意發生 劇本更精準 更完整 而好幾天來 一大早到范大哥的工作室 與他溝通音樂 我們在那堆滿機器的小房間中 接生一首首樂曲demo 總是感動 總是驚喜 生命實在美好 那是一種巧妙的感覺 音樂 信任 樸實 神聖 並存於一個空間 一個片刻

這不只是齣戲 PAPA 它是我們的生命經驗 是生命巧妙安排下的藝術

我的父親今年八十五歲 他換過關節的腳不再能跑跳 他的活動空間從年少時的東征北討縮移成現在 沙發廁所和寢室間的簡單動線 他的雙眼不再銳利 有時 我甚至不知道 父親的眼是睜是閉 他的呼吸是走是停

跟很多老榮民一樣 當初爸爸隨著軍隊爭討 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 來台時 也必須拋下他在大陸的家庭和眷念 然後在異鄉開展他生命漫長的五十寒暑 爸爸跟南投出身的台灣女子結婚 生了我們四個小孩 然後從桃園眷村搬遷到樹林現在的家 從軍人退伍成一個小雜貨店的老板 和氣商行 店是這樣叫的 我們的家就在和氣商行中二十幾年 直到土黃色的看板拆下 突然間 我們小孩子都長大了 爸媽也老了

不 我似乎沒看過爸媽年輕過 尤其爸爸 我出生時 他已經五十歲 或許是這樣 他特別疼我 彷彿要把我沒有參與到的時間 彌補給我 生病看醫生打了針 我可以到隔壁書局選本漫畫跟小玩具 臉上有髒污 爸爸會用嘴沾濕自己的手指 幫我擦掉 當然 有幾次 我懷疑這種方法會不會比用衛生紙擦來得乾淨 爸爸有台偉士牌機車 他常讓我跟著他去鋪貨 到酒廠 到麵粉廠 到中盤商 到市場 每個人見到我 都說我可愛 爸爸應該很驕傲生了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孩子 雖然 我跟爸爸 我們之間總是沉默較多 雖然 我變得越來越孤僻 離他們越來越遠

在國外那幾年 越洋電話裏 父親總是問 錢夠不夠 不夠要說 衣服夠不夠 不夠要買 他從不擔心我的功課 他一直為我驕傲 當然 我有點小聰明 對功課也是盡心盡力 只是 爸爸不知道 我念的科系和他們所認為的 無論在認知或心理接受上都有相當大的落差 因為 我總是怕 一旦他和家裏的人知道了我維持五六年的謊言 他的關心是否會變質 他還會以我為傲嗎

我一個人在法國接連聽到爸爸逐漸老邁的事實 開車反應不及 發生意外 車頭全毀 視力減退 骨頭退化不時摔倒 血壓過高 然後 一次 盲腸炎險成腹膜炎 他躺在醫院 醫生說 老人家開刀風險大 在另一個國家 接到姐姐電話 叫我別掛心 沒事了 我突然作了個自己都想不到的決定 回台灣

放棄申請到的lecoq 一個月內離開了巴黎

PAPA 這齣戲是莉婷提議的 以我父親的背景作題材 我記得 那天莉婷到我家 跟爸爸提起這個演出計劃 爸爸臉上又露出那種許久未見的驕傲 或許伴隨著很多對我的牽掛擔心 但已經足夠我做下去的動力 爸爸在莉婷邀請下 兩天後寫了兩張稿紙長的文章 交待他大致的成長背景 我看著那一格一格筆跡潦草難辨的文字 開始形構另一個沒見過的父親 他的青春 他的過去 他從未顯露的渴望

PAPA這齣戲 探討父母本身的遺憾對於子女所可能造成的隱性遺傳 父親到大陸探親失蹤了 留在台灣的三個子女 從原本面對彼此甚至面對自己時的疏離 去找尋出口 找尋血脈中根深的和諧 哪怕這個和諧只曇花一現 哪怕改變與領悟需要更長的時間 但 找尋 就是一種契機

爸爸知道 他的身體隨時會倒下 所以決定提前為他的生命作個具體的總結 一天 爸叫我過去 遞給我一張白紙 攤開 遺囑一封 他的生命總結在一些數字與交待事項中 向來 我就最討厭看數字表格 這次也沒例外

我連情緒都來不及 草率看過一遍 無語 我將紙交還給爸爸 拿了車鑰匙 按照原本的行程 出了門去 一個小時回來後 一切都似沒發生過

幾個星期後 爸爸把原本訂為明年春天的大陸探親提早幾個月 我們心裏都作好準備 這有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的回鄉之旅 大家都沒說 爸爸也沒說 大哥二姐辦好了手續 問我陪同的意願 幾天後 我於是坐上飛機 往對岸飛去

這是我首次中國之旅 對岸 對面 太多奇妙的偶然 戲從現實引發 現實與夢幻銜合 我們的PAPA營建一個我們未曾踏上的土地 戲裏面 Papa的童年有愛 有金黃色的稻草田 有單純的誓盟 而戲外 我踏上爸爸當初離開的那片土地 走進了爸爸大陸的兒子家中 那個一直叫我小弟啊 小弟啊 的中年男人 他與爸爸幾乎相同的面容與氣態 五十歲 是爸爸當初與媽媽生下我的年紀 對這個大哥 我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短短幾天相處 我可以全然並自然地接受他的體貼關懷 從他身上 我看見自己的自在 還有一種父親似的情感 或許 那是我在爸爸與我之間 甚至是我與家人之間突破不了的東西 情感自然的釋放與表露

離開前的那個晚上 大哥喝下幾杯烈酒 大嫂坐在旁邊還是催促 小弟啊 菜多吃點啊 我那大我幾個月的姪女與小兩歲的姪子 都是純樸善良的人 總帶著淺淺微笑 叫我小叔叔 爸爸坐在太師椅上 媽媽在他旁邊 我不知是因為也喝了點酒 大家說笑話時 我情緒特別高昂 我要大哥在我們的戲裏作聲音客串 他先是推了推 然後酒精開始起作用 一把拿起我正在錄音的MP3 開始說話 一說 說了幾分多鐘 沒停 所有人都憋著笑 等他終於停下喘口氣 巨大笑聲從我和姪子姪女跟大嫂的口中爆出 爸爸靠著椅背 臉上老邁的肌肉與斑紋阻礙他表情的顯露 但我看出他的滿足 或許 幾十年來難得的滿足

PAPA裏 父親在大陸失蹤 卻是去尋找曾經失落的 對我的爸爸而言 這次返鄉或許是他有生之年最後一次 或許 失落的永遠不可能再找回 也或許 當他以另一種生命回歸到那片血脈土地上 與失落並存 也會是一種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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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我的爸爸 給這片土地上和對岸的家
給所有參與PAPA的人 給追尋 給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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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淑芳哦 2007-12-21 18:56:35


今天很開心能看到你
YO
幽默仍在
但多了份感性

哪時候還有阿
我好想看

尚德 2007-12-18 22:48:34

我沒忘啊 但妳寫個芳 誰知道是
雅芳 如芳 芬芳 還是 配芳
呵呵
妳那麼可愛 跳起舞又那麼動感
忘不了 忘不了
(但妳姓啥啊 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啊~~~)

哦我是淑芳 2007-12-18 22:27:40

你忘了你忘了你忘了
我要哭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