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ue Added
「購物」這件事想來是很微妙的。看似只是表面的金錢交易,其實與我們的心理層面有極大的關連。當我們購買時,不單是買下一件看得見的商品,也想買到「看不見的感覺」。
我清晰記得小學時存錢買電子錶的事。那時母親為了獎勵我考試表現不錯,買了一支電子錶送我。那支電子錶上附有粉紅色錶蓋,上頭還有一個小天使的立體圖案,一掀開伴隨而來「給愛麗絲」的電子樂,一邊看著時間還可聽著悠揚的音樂,實用又可愛。我對那支錶愛不釋手,每天戴著、看著,動不動就掀開錶蓋到處炫耀。就這樣玩得太過火,過了不久,電池沒電,音樂停奏、時間也顯示不出、最後連蓋子都斷裂了。我央求母親再買一支給我,想當然爾,母親斷然拒絕,要我自己反省、承擔自己調皮的結果。沒有了會唱歌的錶是其次,沒有了將時間隨身攜帶的感覺才是讓我不安的因素。於是我決定自己存錢買一支新的。去鐘錶店觀望了一番,發現會唱歌的錶較貴,不會唱歌的電子錶才一百元出頭,況且有了「前『錶』之鑑」,再買會唱歌的恐怕又是同樣悲慘的下場,於是下定決心以不會唱歌的那支為目標。那時我沒有固定的零用錢,只能靠著父母「龍心大悅」時施捨個十元來一點一滴攢錢。於是那陣子我變得很乖,幫母親搥背、講笑話取悅父親、小考盡量拿一百分、作業盡量拿甲上,再藉機跟爸媽說:「我最近表現很好,可不可以給我十元啊?」好不容易拿到十元,就將它放進一個空的面霜盒中,忍住買零食的欲望,就樣存了一個多月,終於存到足夠的錢。一天放學後,帶著裝滿零錢的面霜盒,興奮地直奔鐘錶店。到了鐘錶店,往櫃子裡那支我夢寐以求一個多月的電子錶一指,戰戰兢兢地打開面霜盒,只見十幾個十元銅板一股腦跌落玻璃櫃上,鏗鏘作響,錶店的老闆當場愣了半响,他大概沒看過有人這樣付錢的。我戴著那支粉紅色的電子錶、拿著空的面霜盒回家,心中有滿滿的成就感。雖然好久一段時間處於口袋空空如也的狀況,但是每天看著那支錶,想到自己如何賺零用錢、存錢買自己想要的東西,沒零食可吃也滿足。現在想來,我花錢買到的或許不只是一支錶,還包括了成就感。
自己開始賺錢後,也開始會買CD。以前盛行錄音帶,聽了CD才知道音質真的無法相比,但是因為CD的價錢是錄音帶的兩倍,所以只有遇到整張都好聽的作品,我才會選購CD。還記得那時每次買CD回家都有一種莫名的雀躍感,彷彿得到什麼驚喜禮物般,小心翼翼拆開,將那張輕薄的小圓盤放入機器裡,按下播放鍵,清晰奔放的旋律從音箱中傾洩的瞬間,感覺雞皮疙瘩豎立、身心都獲得了解放。靜靜地聽著每一首曲子,不會卡帶、音質優美、要重複播放只要按一下倒退鍵即可,不像錄音帶總是不知道要在哪裡停止。買CD不僅買到了方便、品質,其實也買到了快樂。音樂有治癒人心的效果,音質好帶來的愉悅更是加倍。
除了買CD外,我一度也非常喜歡買文具。每次只要一進文具店就像進入遊樂園那麼開心,隨便一支筆或膠水可愛的圖案或設計都會讓我心花怒放,恨不得全部都買一樣。這次去買了中性筆、下次又會買中性筆加螢光筆、再下次又會買螢光筆跟修正帶,等到年終整理書櫃時,才赫然發現自己有一大堆沒用的筆、螢光筆跟修正帶。因為覺得自己文具消耗量大,就會想要囤積「貨源」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實際上用的速度總不及買的速度,結果就變成了買了一大堆重複性高的文具,這才知道自己購買文具是圖一份「安心」,有很多喜歡的筆隨時可取用,就有一份踏實的感覺。
除了成就、快樂、安心,買東西也是為了買「發洩的快感」。一次在工作上受了悶氣,一下班索性直衝某服飾店街,逛了三、四家,一口氣試了一堆衣服、買了五套服飾回家。當下付錢有一種爽快的感覺,等到回家看著大包小包才開始感覺「荷包大失血」的微痛。「當時為什麼會買得那麼乾脆呢?」自己也很不解。或許那是種報復的心態吧!藉由付錢,感覺自己好像征服、主宰了什麼,在工作上被自以為大爺的人戳、在商店裡也充當付錢的大爺取得被人尊重的感覺。即使那種發洩的快感很快就會消失,衣服會過季、身材會走樣、收支會緊編,但是為了那短暫的滿足,我們還是會常常犒賞自己,買一堆自己並不真正需要的東西。
了解到自己想買到的感覺後,在購物時我盡量以理智思考,讓自己傾向買努力後的成就、能持續久一點的快樂,而不單單只是無謂的安心或短促的快感。一日跟朋友逛街,看見一件漂亮的洋裝,試穿後覺得不錯,但因為價錢談不攏,我倆最後離開了那家店。朋友說:「看妳真的很喜歡,妳再考慮一下看要不要掉頭回去買。」我笑著對她說:「漂亮的衣服有很多,也不缺這一件。況且,如果女人永遠覺得自己衣櫃少一件衣服,那就很容易亂買一堆,把衣櫃塞爆了吧!」我是喜歡那件衣服,但是也沒喜歡到非買它不可。不要以「湊合」的心態買東西,想想自己家中還有哪些衣服沒穿、許多重複的東西堆著沒用,或許就能多讓自己在掏出錢包前踩煞車。或許沒買下「快感」的原因,是因為我想要存下旅行的費用吧!對我而言,旅行是買「自由」。如果說衣物可提供物慾的滿足,那旅行就是提供心靈的滿足感。相較物質的富庶,我較喜歡心靈的充實感。那不會隨著時間變質、貶值的感覺,才是我想得到的寶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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