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與「死」之外,活著,好好!
1.瓊瑤印記,愛與死
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像瓊瑤(1938/4/20~2024/12/4)這樣,把愛與死演繹得這樣深切而強烈,像一陣風,掀起每一個人不同的回憶。我也跟著想起從1990年到2000年的創作坊十年,不斷旋在教學、寫作、廣播、演講、專題講座、社區研習、主題讀書會和地方采風裡忙忙碌碌打轉;直到停下創作坊,門口綁了一疊又一疊簡單分類的書,任人自由選取;姪女兒也打包了三十幾本瓊瑤小說「搭順風車」,因為都沒看過,乾脆先帶回家,在一、兩個星期間完成「閱讀主題旅遊」。
2000年的夏日,時間變得十分豪奢。放掉從小到大一向相信著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各種標準,跟著瓊瑤的愛情故事,一早就看得淚眼汪汪,吃睡草草;小說讀完,就迷上唱KTV,一個人,不休歇地,把整本歌本裡關於瓊瑤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主題曲、插曲,反覆唱得很開心。
那一小段無所是事的時光,是人生難得的假期,瓊瑤的閃現如星,在青春轉彎處,這樣短暫又這樣強烈。Spring看我把時間揮霍得太奢侈了,用「浪費生命」對我大義覺迷一番;又從網路上找到兒童文學研究所公告的考試參考書目,繞到「誠品」載回一疊應試書。新世紀的起點,成為通往台東大學兒童文學所的奇幻通道,此後往返台東,重新拾起學生歲月,彷如拾花轉角,有花片紛繁飄飛。
60歲還帶著青春情懷寫《還珠格格》的瓊瑤,鮮明得如一場華麗的夢。還君明珠,是她親自宣示的揮別:「我活過了,可以死得很瀟灑。」?還是86歲仍盤旋在說不出、也道不盡的悽愴:「我倆之間,應該沒有辜負,沒有謊言,沒有祕密,不是嗎?你為什麼要留下遺憾?我多麼多麼的想你!好的你,壞的你!」
樂蘅軍老師在小說選讀為我們銘印下來的認識,「愛」與「死」,是我們一生追逐的深刻母題。好像,瓊瑤的愛與死,就是她存活著的小宇宙,一個只容許癡情烈愛焚燒的現實火宅。 2.生命典範,好好活著
真實人生,當然不僅是愛與死。小瓊瑤兩歲的靜娟姊,在「愛」與「死」之外,示範出「好好活著」的生命姿態。一輩子埋在閱讀與出版的玉山社魏淑貞社長寫:「如果我還在跑出版新聞,今天我會以80幾歲的靜娟姊,用台文書寫得到了『書展大獎』為標題,寫一篇新聞特稿,兩個重點,一個是台文書寫,一個是書中的文章,都是靜娟姊年過80歲才陸續寫就的。這是玉山社首次得「書展大獎」。又是以台文著作得獎,意義更是不同。謝謝作者靜娟姊、責編明雲。」
非常感動。2025台北國際書展大獎,329件「非小說獎」作品有30本進入決審,最後由房慧真《夜遊:解嚴前夕一個國中女生的身體時代記》、胡慕情《一位女性殺人犯的素描:她如何謀弒母親、婆婆與丈夫》與劉靜娟《落西北雨的下晡》獲書展大獎。
入圍總評詮釋兩個評審團標準:
1.觀點更新:當代議題與紀實性寫作,在已成的意見與知識基礎上,產生新的提問。
2.獨特個性:在處理「個人/在地」與「集體/共通」時,成功突顯前者的獨特性質。
靜娟的日常生活台文書寫,從《驚驚袂著等》出發,《落西北雨的下晡》漫天淋下,宛如煙花。創作者在靜默處編織煙花,由編輯和出版人在最剛好的時候,釋放在最美的天空……,無論是作者、編輯、出版人,都像一則小小的傳奇。
台文書寫與閱讀,近幾年開始蓬勃,《小王子》、《羅生門》這些經典的轉寫,距離閱讀常模,還有一段距離。靜娟姊以深厚的創作底蘊、扎實地反覆斟酌,以及溫暖、真實的生活底蘊,打破一般讀者的隔閡,讓我們輕鬆翻開一種嶄新的閱讀旅程,並且深沉感受,我們都要好好活著,活著,好好。
3.愛古創 新,活著好好 小靜娟姊一歲的啟方老師,每一天打開眼睛,天地照眼,無處不是詩,活得有滋有味。83歲新書《憩寂室詩詞稿》,洋溢著古典風情。唐以來,「憩寂寞」都與僧道或隱居有關;至三蘇時期玩味成「憩寂」。啟方老師素喜「憩寂」一詞,台大退休後遷居「心隱齋」,又三十年後以「憩寂」為居室,作〈自題憩寂室〉:「憩寂何須倚松頭,龐眉皓首在高樓。世間擾擾終如夢,方寸殷殷何事愁。」和〈憩寂室〉三首;癸卯年又彙編六十年間詩詞結集。
收到書,賞玩著扉頁題詩:「誰知憩寂啟玄黃,黃菊秋來更芬芳;芳草如茵心曠放,放於山水別無方。」以精巧的頂真連珠,串出文字小宇宙。第一句寫日常居室;第二句嵌鑲名字;最後兩句融進我們的名字後,放大到無限寬闊,最後又回扣到最初的憩寂玄黃,真的好厲害啊!
一直以啟方老師為「詩師」,當然也歡喜應和:「歌詩自在壽飛黃,黃老憩寂啟遐方。方土細觀心亦適,適時秋影頌清芳。」
全詩襲用頂真,第一句還是從居室開始,我家很小,居題「自在軒」,放得進自己就好,同時也以壽獸乘黃祝頌老師熟年自在;第二句嵌鑲老師的名字,「黃老」既是84歲仍悠然酬唱的老師,也是憩寂的核心精神;最後兩句融進我們的名字後,回扣到最初的歌詩誦讚。
對照驚心動魄的愛與死,真實的人生不需要製造出來的故事,只要一點點、一點點,細細感受著秋深、冬藏、春甦、夏豔的意義和美好。這樣活著,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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