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血的地中海

2017-01-31 09:50:11陳雋弘

【電影筆記】史蒂芬史匹柏《辛德勒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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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電影前段的一個小細節：辛德勒找來了猶太人史坦，合作開設大型公司，販賣軍用品及各種民生物資，想從戰爭中大撈一筆。辛德勒請史坦喝了一杯酒，隨口對他說了聲「謝謝」，這個舉動讓史坦不知所措，因為他是猶太人，而從來沒有高級的德國人會對低級的猶太人說謝謝。這個細節到了電影後段又被強調了一次，負責管理整個猶太人區的德軍統領阿蒙說，辛德勒是個會感謝他人的生意人。

2、不要小看這個細節，它是整部影片成立的核心。辛德勒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只想從戰爭中賺取巨大利益，說穿了不過是個投機份子。然而這個小動作說明了，他並沒有像表面看起來這麼地壞；一如辛德勒後來所說，那個隨意開槍射殺猶太人的德軍統領阿蒙也沒那麼壞，如果不是這場戰爭，我們只會看到他具有教養的那一面。每個人其實都是阿蒙、其實也都是辛德勒，我們都沒有那麼好、也沒有那麼壞，而整部電影的動人之處在於：一個投機份子辛德勒，一步步地意識到自己不經意的善，最後竟讓自己蕩盡家財、身敗名裂，而從死亡裡拯救了一千多名的猶太人。辛德勒成為了一個善人，可能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3、這份不經意的、潛在的、內含在辛德勒（以及我們所有）人性之中的善，投射成為那個「紅色」的猶太小女孩。整部黑白電影中，只有那麼一個片段、只有那個猶太小女孩，以鮮豔的「紅色」突然出現在畫面之中。那時德軍已經決定要對猶太人進行「特殊待遇」，猶太人四處逃竄，紅色小女孩也在其中，辛德勒騎在馬上，享受著他的貴族式休閒，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一切。那一刻，他突然產生了一股憐憫之心，從一個「投機份子」變成了一個「人」，雖然也只是一閃而逝。

4、真正的善並不是一開始就那麼明確的。希特勒懷著一份他真正相信的價值，後來造成了恐怖的罪行。其實每個人都可能是希特勒，當我們奉行一個理念，至死不渝，就可能帶來惡果。納粹便潛藏在我們內心深處，等待著誘惑。人性是非常複雜的東西，在某些時刻，我們意識到了人性的光輝，然而在更多時刻，我們遭受著魔鬼的考驗。阿蒙與辛德勒其實是同一種人，只是他們最後做出了不同的選擇。那個分道而行的當下我們從來都不清楚，只能謹記著那份古老的教訓：撒旦不是別人，祂正是上帝的孿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