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血的地中海

2017-02-08 09:25:55陳雋弘

【電影筆記】賈樟柯《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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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為賈樟柯的第一部影片，《小武》出現了幾個重要的主題。首先是遊蕩在城市邊緣的人物，我們看到主角小武在整部影片裡只是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從這一處遊蕩到另一處，此後賈樟柯的電影主角大多遭遇著類似的情境，直到最近的《山河故人》，這樣的遊蕩甚至擴大成為不同國家、大陸、文化與時代之間的居無定所。卡拉OK小姐梅梅問他「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小武沒有回答。他不僅不會唱歌，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因為他根本找不到自己。

2、90年代大量興起的KTV、還有DVD錄像文化，深深影響著賈樟柯。他的電影總要唱歌（在《小武》裡甚至打火機也會唱歌），且是俗爛至極的流行歌曲。《小武》裡唱的是李碧華的《心雨》，從兄弟對他的疏遠、到愛情對他的背叛，直到他被整個社會丟棄，都藉著一曲《心雨》貫串。另外是大量的影像使用，電視採訪、KTV伴唱帶、甚至是拍攝《小武》時採用的16釐米底片，整部電影給人一種便宜、粗糙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與90年代相當契合，一切都在變動、什麼都無法掌握，小小的希望背後，好像藏著更大的失落。賈樟柯的電影總有種辛酸感。

3、幾個印象深刻的鏡頭：小武出現的第一個畫面，鏡頭拍了他的「手」，此後重複拍著他的手，交代了小武是個「手藝人」——扒手；小武與卡拉OK小姐梅梅並坐床上，整個段落都是逆光拍攝，寒冷又溫暖、明亮又黑暗；小武離家出走時，鏡頭180度環繞拍攝了他的家鄉與世界，然後是茫然無措的一條路；以及最後一個鏡頭：小武蹲在地上，許多路人圍了過來，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好戲，此時鏡頭一轉，拍攝起圍觀的人群——這個鏡頭從主題來說，在凸顯小武心理壓力同時，也顛倒了小武的弱勢立場，變成他看著眾人；從文化來說，顛倒了中國人的看客文化，變成「被害人」反過來看著這些人的嘴臉；從更後設的角度來說，顛倒了觀看的關係，主動觀看電影的觀眾，此時也在被電影裡的人「觀看」。這個鏡頭相當尖銳，充滿挑釁，讓人不太舒服，但也因為如此，成為賈樟柯最具有力量的第一部電影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