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傳言，還請大汗明白告知。」

「先前你去解救沉璧、奪銀兩，卻與沉璧兩人一併失蹤未歸。本汗派人活抓了幾名大明軍，其中一名大明侍衛說，沉璧被餵以大量迷情藥，又和你在一塊兒，你們……」

多爾袞聞言心下十分愕然，未料此事竟被傳了開來。為保沉璧名節與顏面，他不得不否認此事，遂錚錚道：「何來此事？只是名大明軍隨口胡謅瞎扯，豈可信之？大汗明鑑，切勿聽取小人所言。臣弟與沉璧之間清清白白，毫無苟且之事，惟天可鑑。」他十分肯定地說，一字一句似金器玉石擲地有聲，不容人懷疑。

「但本汗看得出來，你似乎對沉璧的事情皆很上心。」皇太極走向多爾袞，將手放在他肩上。「你是不是，很喜歡沉璧？上回你為小玉兒求情，這回不顧安危拼命救回沉璧，老實說，這兩個女孩你究竟中意哪一個；抑或是，皆很中意？如若二者皆中意，那我皆可指與你。只是，你很清楚沉璧乃漢女，又是宮婢，斷不能成為嫡福晉，是以你的嫡福晉只能是小玉兒。」

原本多爾袞是打算一回來就要向皇太極提及立沉璧為嫡福晉一事，未料皇太極竟以為他喜歡小玉兒，想將之指給他。為迴避皇太極指婚一名他不鍾愛的女子與他做嫡妻，只好說道：「臣弟方才說了，目前只想好好積累功勛，為大汗效命，尚未有成親打算，所以指婚之事還請大汗等臣弟有了功勛以後再說。臣弟十分感激大汗成全。」他遂向皇太極行禮。

皇太極見他似心意已決，便歎笑道：「好吧，你有這份心思，我自然高興，就成全你一片忠心，讓你好好為國效力便是。」

「臣弟多謝大汗。」聽聞方才皇太極已明白表示沉璧不能被立為嫡福晉，他的心不禁愁悵了起來，像被撕碎的渲紙，驟然起了毛邊兒。

（二十）欺君之罪

夜空泛著靛藍青光，掛著一輪看似黯然的明月，雲兒有時近有時遠，掩映之間月色慘澹，好似濛了層窗紙一般，糢糢糊糊地貼在天空，冷眼旁觀人間，似一點兒溫度也無。月色如斯，果真令人愁上加愁。

窗外的花樹因月光的作用，在窗上映出了影子；那枝影似將窗紙切割得破碎支離，一如此刻小玉兒為瑣事所碎分的一顆心。

小玉兒心裡頗煩，於是外出，信步在宮苑裡頭散步，一併散心。這些日子以來，她之所以心煩，是因多爾袞前去大明營救沉璧所致。一名高高在上的貝勒，對一名宮婢安危如此上心，可想而知沉璧於多爾袞心中的份量實不容小覷。

前有玉兒，後有沉璧，這一主一婢兩個女人如此佔據多爾袞的心，那他心裡怎還有容她之處？這般高傲如她，又怎屑與其他女子分享一男人的情愛呢？她不禁暗自鎖眉，心事浮潛卻不能也不欲為人所知。抬眼一看月亮，又被繚繞的雲兒所蔽，她不禁暗自感歎，究竟，心中情事何時才能明朗？

一旁小小池子裡生有幾枝荷花，漫逸著怡人清香，她上前蹲下身子深深一嗅，一時覺得舒人心脾，似如此即能安心寧神。

幾名宮婢未查，忽自小玉兒身後走過，碎語交談著。

「聽說多爾袞貝勒已將沉璧自大明軍手中安然救回，沉璧現已人在宮中。」

「幾名被大汗所抓的兵士說，大明總兵餵了沉璧大量迷情藥，多爾袞貝勒救她之後又和她在一塊兒。」

「孤男寡女共處荒山野嶺，沉璧又服食迷情藥，這會兒不發生事情也難了。」

「會嗎？沉璧不是那樣的人。」

「她雖不是那樣的人，可別忘了她畢竟食了迷情藥呢。」

「這下可好，沉璧若是和貝勒爺真有什麼，那她可是攀上高枝做鳳凰呢，再怎麼說也是名福晉。」

「說不定還能是嫡福晉呢，據說貝勒爺好似挺鍾意她的。」

「她是漢女，了不起只能被立為側福晉。」

一名宮婢十分羡慕、雙手合十，仰首望天地道：「真好，能讓主子看上，真真是八輩子所修來的福氣呀。」

「所以呀，」另一名宮婢揶揄笑道：「妳趕緊從現在開始修吧，等八輩子之後就能成為主子啦。」

幾名宮婢嬉嬉笑笑地走過去。

依在小小池畔的小玉兒，聞言之後一臉鐵青，她粉拳緊握，似要把憤恨給化為水，藉由拳頭給擰出來。舊聞新事加在一塊兒，著實令她嫉妒；嫉妒得撕心裂肺，她暗誓定要想個完美的辦法，好能爭得多爾袞的心，讓他愛上自己。

◆◇◆◇◆

沉璧於印製詩集的小印房裡收拾多餘的詩集，將它們安置於書架上，又將散在几案上的紙張一併收置於木櫝中。不知何時竟被剌傷了孅孅玉指，指尖滲出點點腥紅血珠，她卻渾然未知，一如她藏在心底不欲為人所知的心事，未料竟寫在臉上，洩漏出了絲絲端倪，她一樣渾然未知。

玉兒在一旁，見渲紙上有點點血紅，不禁詫異。她喊道：「沉璧，妳的手指流血了。」

沉璧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血珠，如鮮紅珊瑚珠子綴飾於指上，看來不顯恐怖，倒有些詭譎奇異的美麗。她望著這血珠，怔怔地出了神。

玉兒拿來帕子，為她覆在指上。「怎麼了，瞧妳失魂落魄的，可是發生何事？」

沉璧搖頭，沒回玉兒的話，心下猜想，「許是木櫝內的木屑扎手，我竟不自知。」

「小心點，難道不疼嗎？」

「本該是美好的事物，會讓人覺得疼嗎？」她話有弦外之音。

「木櫝做工再如何精細，總有被疏忽未處理完全之處。」玉兒拿起木櫝一看再看，指著裡邊道：「瞧瞧，這木屑皆未處理好呢，難怪扎人手指。」

「原來美好的事與物，也會傷人、讓人疼。」

「沉璧，」玉兒看向她，「妳究竟是怎麼了？」

沉璧垂目斂容，靜靜地坐下。

玉兒見她如此，心下十分擔心，遂坐在她身旁，問道：「妳是不是，在擔心宮裡所傳的，妳和多爾袞之間的蜚短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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