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神》/ 24-31
在與茶坊的女主人交談完畢、並且離開了天國茶坊之後,朱幽黔與旦馬迎著陣陣飄來的冷風,默默地走在回途的路上,而且這一人一虎卻都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
直到這陣沉默過後──
『這樣好嗎?』旦馬止住了跟隨著朱幽黔的腳步,抬起虎目,無言地瞅著在聞言之後,也跟著停下了往前步行的動作的朱幽黔。
「什麼?」回眸來的朱幽黔因風聲過大而一時聽不清旦馬的喃喃虎語,只能歪著首仔細傾聽的他,踩著步子回頭了,就這麼站在旦馬的前方;而,旦馬的白虎模樣在他眼底似乎亦因為距離的瞬間拉近因而變得清晰些了。
『我是說......這樣好嗎?』旦馬的眼神顯得十分認真且嚴肅,牠瞪著眼前露出微訝表情的朱幽黔,疑問:『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我勉強自己?」覺得這個問句好生奇怪的朱幽黔忍不住驚訝地回問,一邊看著旦馬向他走近。
『你真的確定要我實現你的願望!?你真的相信我!?』
瞅著旦馬好像感到狐疑地抬頭瞪著他,朱幽黔緩慢地勾唇。
「不然呢!?」反問一句的朱幽黔的臉上沒有半絲不情願,只有一樣能夠稱為“信任”的神情,他看著旦馬緩聲輕道:「你認為我會下怎麼樣的決定!?」
他本來以為朱幽黔會徹底地逃避,一如當初他的絕對排斥。
雖說他是如此認為,但是現在當著他的面,他也不好這麼戳破。
於是,旦馬望著朱幽黔沉默了,在過了許久之後,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來。
『你們人類的心思真是好難瞭解......』
然而,聞言的朱幽黔卻是輕笑起來,「人嘛,在你們這些無形靈魂的眼底不都是這麼千奇百怪的嗎!?既然如此,這又有什麼好覺得疑惑的?」
沒想到朱幽黔竟會是這般回答他的旦馬,在一瞬間無言地怔然了,只能睜著一雙炯目看著他,好一陣子都沒有移開。
『人類的確是既脆弱又堅強的生命。』
朱幽黔笑了笑,「只要你不主動斬斷你們之間的牽絆,那麼這個連繫是不會隨便就斷去的。我記得安倍小姐她是這麼說的。」
『的確是如此。』旦馬沒有疑問地點頭了。
「所以,我不須逃避。既然你能夠替我完成願望,那麼我又何須去拒絕!?也許這便是我人生中的轉折點。」
『......』
「我相信我遇見你,是因為我今生有一個必須要去完成的使命,所以我願意去做點什麼。」
旦馬愕然地瞪眸,望著朱幽黔的臉上綻著微弱的光芒,看起來一口氣年輕了許多。
人類啊......果然是種不可思議的動物。
「如果在這條路上能有你陪伴我的話。」回眸的朱幽黔溫暖地笑了。
***
『雖然你是這麼說的......』旦馬輕地蹙眉,仰首望著朱幽黔回頭來,一抹詫異出現在他臉上。
「我這麼說又怎麼了嗎!?」
旦馬怔怔地望住他的疑惑半晌,末了才輕輕嘆氣,說:『我看過有些人類,而他們並不是能夠一直這麼想。』
「啊?」瞥著旦馬的憂慮,朱幽黔不禁滿頭霧水。
『貪婪之心。』
「貪婪之心?你在說什麼啊......」
旦馬回首,定定地瞅著朱幽黔,說:『我看過太多這樣的人類。剛開始感到滿足,但是愈到最後,他們的心態卻徹底地改變了,並且將我們無形之靈當作下人使喚。』
「怎麼會呢......」對於旦馬的陳述,朱幽黔卻是顯得相當驚訝。
一般來說,普通人類怎麼可能能夠使喚無形之靈呢!?可是,旦馬卻說得那樣肯定......
『總之,我們也是會觀察人類的。一旦跟隨著人類將開發出來的能力使用在惡處之時,無形師與人類的契約也就不再算數了。』
「旦馬......」朱幽黔望著牠,喃喃著。
『幽黔,你可要仔細記得你自己曾經說過的這些話。』旦馬睜著一雙炯然虎目盯住他,語氣不像是在說笑般地正經;朱幽黔聽了,忍不住跟著點點頭。
「我知道了。」
『只要你不忘記這時候的初衷,那麼我就能夠成為你的助力。』
「......」
『當一個人的心念不再正面,那就會為他自己帶來災難。我們無形師擁有千百種模樣,其中不乏負面者。如果吸引來的是那種負面無形之靈的話,對當事者只是有害無益。』
......原來旦馬是在為他擔憂。
朱幽黔淺淺笑了,那有如破雲而出的煦光,教旦馬為之一愣,只聽得他笑著道:「你放心,我還懂得『貨物既出,概不退換』的道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對吧!?」朱幽黔開心地笑了笑,忽然蹲下身來與牠面對面,看著牠那張現在看來有些可親的獸臉,然後伸出手臂將牠摟個滿懷,細細磨蹭,「你安心,除你之外,我不會再想要別的無形師了!」
旦馬沒轍地任他摟住,不禁低吼一聲:『不是......』就跟你說了不是那樣。
「好乖好乖,那我們回去吧。」朱幽黔鬆開牠,接著拍拍牠的頭,「在路上站了這麼久,害我凍得手腳都開始發冷了。」
旦馬不悅地皺著臉:『我並不是真的猛獸......』敢情他是把他當作一般的小動物在哄嗎!?
朱幽黔微笑:「但我看你的外表就是啊!」
『......』這其實是無形師的本事之一好不好!?
***
臉上與心底皆帶著一抹愉悅的情緒轉開了身、當下邁出腳步,朱幽黔開始往回家的路上走著;而旦馬也隨後跟了上去,只因朱幽黔現在的身份可以算是牠的徒弟,因此牠必須隨時緊隨在他身後。
所以,他一點都不認為無形師的任務很簡單。
經過了行人稀少的公園,只見他承租的小公寓就在前方不遠處了,朱幽黔於是趕緊加快步伐,想要早點溫暖的家中,然後泡杯熱茶暖暖凍得發顫的四肢與身體;沒想到當他往前跨步之時,迎面卻是撞來一堵肉牆,那過大的反彈力量瞬間將他與對方撞倒在地。
反觀旦馬卻停在距離朱幽黔三步遠的地方,那雙虎目倏然大瞠,像是在防備些什麼;只不過,朱幽黔根本沒有發現牠的異狀。
朱幽黔忍不住叫了一聲,「哎唷──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似乎是知道自己不對,於是在爬起來之後趕忙連聲道歉,並且走上前去攙扶跌跤的朱幽黔,「你還好嗎!?」
在一陣的痛呼過後,朱幽黔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被人攙起,接著一愣之後才迭聲道謝:「不好意思......啊,謝謝你。」
「是我不對......」
「沒關係。」朱幽黔笑笑地抬頭,待對方一入眼之後,竟讓他忍不住發出一陣訝呼:「你、你好面熟......」
男子拉低了毛線帽帽沿,接著扯唇微笑:「啊,被你認出來了嗎!?我就是那個專門為人占卜的莫威。」
感到興奮與不可置信的朱幽黔忍不住睜眼疾呼道:「您就是那位莫威大師!?」
「是。」男子覺得滿足地笑了,說:「你知道我!?」
「當然啊!您的每集占卜內容我都有看!」朱幽黔很高興,因為莫威是他的神,他的願志就是源自於他!
「那真是很謝謝你。」男子臉上的微笑慢慢地擴大,那副沾沾自喜的神情全都讓一旁的旦馬給窺見了。
朱幽黔十分高興地說著:「我才要謝謝您呢!莫大師,您的占卜都好神奇......」
「謝謝。」莫威扯唇,眉眼間似乎有絲不耐,但見朱幽黔一臉的崇拜樣,又不好打斷他的自言自語,於是只好自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給他,這才暫時讓朱幽黔閉上了嘴。
「這是......?」
「我的名片。」莫威笑笑,看著朱幽黔把名片小心地攢在手裡,「你有空可以過來我的占卜館玩。」
「真的嗎?」莫威的大方邀請讓朱幽黔雙眼一亮。
「當然。」
「謝謝你!」在道謝之後,朱幽黔便一臉喜孜孜地將名片收起。
「那麼我還有事,先走了。」莫威立即轉了個身。
「莫威大師再見。」
揮別了莫威之後,朱幽黔向後一望,正想與旦馬分享他的喜悅之際,旦馬卻突然主動走向他,接著自喉嚨底部發出沉沉的嗓音。
『你不要再接近他了。』
「咦!?」朱幽黔登時滿面驚詫,隨後馬上轉換成一絲不解與埋怨,「為什麼!?」
『他是個危險人物。』旦馬挪開眼,一邊瞪著莫威遠去的身影如此說著;但是等他一回頭來,卻意外地見到朱幽黔正露出一臉的不茍同。
「莫威大師是很有名的占卜師,他一點都不危險。」
旦馬瞥著朱幽黔一副生氣樣,於是嘆氣道:『難道你沒看見嗎!?他身後跟著一團黑色的東西。』
「咦?」朱幽黔馬上回頭望去,發現事實果然如旦馬所言的那般,莫威的身後方的確有團黑漆漆的怪東西緊緊纏著。
朱幽黔馬上疑惑地攢起眉來,「那是......?」
「那是無形師。」
聞言的朱幽黔難以克制地發出一串驚訝之聲:「什麼!?」
***
『那的確是無形師沒有錯。』旦馬如此說著,眼神卻是遽冷,讓朱幽黔看得不禁全身打起冷顫來了。
「可是那個......看起來跟你完全不一樣。」朱幽黔怔怔地望著莫威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不可置信地低喃著。
『我已經說過了,無形之靈不乏負面者。而那個男人身後的無形之靈就是負面的魂魄......所以,那個男人近日恐有災禍臨身。』
聽了旦馬的直言,朱幽黔不禁冒起冷汗,驚呼:「什麼!?」
『這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旦馬冷冷地說。
「不、不能想個辦法避免掉嗎!?」擔憂地蹙緊眉頭來的朱幽黔趕緊回頭望向說得煞有其事的旦馬,結巴地問。
孰料,旦馬卻遺憾地搖晃著虎首:『這是他本人與他身後那位無形之靈的交易,別人是無法干涉的。』
朱幽黔的臉色瞬間變了:「那、那麼,莫威大師他......」
『那不是你能管的事情。』旦馬對著朱幽黔一陣沉聲低吼,看著他僵住了身體,於是嘆道:『回去吧!』
朱幽黔皺眉地呼喊:「旦馬......」
『沒用的。不管你做什麼都沒有用,因為這都是必然的結果。』旦馬的這句話馬上打碎了朱幽黔唯一的希望,讓他感到無力地低下頭去。
「我......我想要替他做點什麼啊!你為什麼要跟我說不可能呢!?」當初他也是因為莫威的關係,才會想要當個占卜師的啊!因為他相信自己在努力不懈之下,他一定能夠與莫威一樣,將占卜這份工作當成是終生職志,並且樂於見到求助者臉上綻出的那抹帶著希望的美麗微笑。
只是沒想到──
他現在卻無法幫上這個讓他如此景仰崇敬的人的忙!
『我所說的話的確都是事實,幽黔。事情會演變至如此,都是那個男人自己的選擇,所以誰都無法干預的。』旦馬皺眉。
「旦馬......」
旦馬隨即邁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率先走向前去:『回去吧!天氣要轉冷了。』
「......」朱幽黔怔怔無語地覷著此刻正走在他前方的那抹雪白色獸影。
牠是不會理解他的心情的。只因他將莫威當成是自己努力的目標。
然而,當他的目標一旦改變或是消失,他便會跟著失去往前走的動力。
朱幽黔默然無語地定定瞅著旦馬的背影、抿唇了;他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災禍降臨在莫威大師的身上。
***
第五章
那麼,他究竟要怎麼做才好!?
躺在屋子裡頭唯一的一張床上,朱幽黔發起怔來;雖然他覺得自己必須去做點什麼,但是目前的他完全沒有一絲的想法。
唉......如果旦馬肯幫他就好了。
只是呢~看著旦馬那副不會同他妥協的冷淡模樣,卻也讓他再不敢接近牠半步,何況是同牠商量這件事情了;若是同牠再提起這事,牠或許會不悅地賞他一陣震撼吼聲吧。
朱幽黔忍不住失落地想著,開始覺得太陽穴隱隱約約地泛疼起來;當旦馬走進房裡、見到朱幽黔這副狼狽模樣的時候,朱幽黔已然在床上安然地闔眼睡著了。
覷著朱幽黔躺平在床、將被褥壓在身下的不設防樣子,旦馬忍不住抬首瞪住他,發出一串低喃聲:『......真不知道該說他天真還是個性單純。』也許這兩種個性他都有吧。所以此時還不成氣候的他,才會想要怎麼去幫那個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他當初不也是看上他這一點,這才願意留在他身邊的嗎!?
旦馬在思畢之後忍不住嘆氣了,當下沒轍地走近床邊想要看顧朱幽黔,但是卻意外地發現在朱幽黔的身上正圍繞著一股不祥的氣息,於是瞪瞠了一雙虎目。
『這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瞳裡散出一絲冷冽氣息,旦馬原本想要趨上前去探個究竟,沒料到卻被那股力量反彈開來,震得他全身禁不住泛疼,腳步亦跟著往後滑出一大步,『禁箇!?』
朱幽黔會有危險。
意識到如此的旦馬於是讓靈力遊走全身,瞥見床上的朱幽黔也因為反彈之力而震顫著,打擾了他的淺眠、讓他跟著蹙起眉頭呻吟。
「嗚嗯......好難過......」他怎麼覺得額上好像有抹火燄在燃燒一樣的燙熱呢!?
『朱幽黔!』旦馬只能站在禁箇結界的前方,用力地呼喚著;然而,朱幽黔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再度闔上了雙眼睡去,急得旦馬再不管那麼多,當下奮不顧身地往前一撲,試圖破除結界。
但是,旦馬的做法卻是無法產生任何的作用,因為他現在只是個“魂魄”。
旦馬當下只能毫無辦法可以解套地呆站在原地。
一旦朱幽黔再度睡去之時,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除非有誰上前去將他搖醒,或是直接破除這股籠罩他的黑暗之氣,要不然誰都無法令朱幽黔主動醒來,因為這股黑暗之氣是會在夢裡吸取人類的光明與希望之力,直到被吸取者自取滅亡為止。
忍不住憂心起來的旦馬,深深地皺攏眉頭;早知如此,他就不要讓朱幽黔與那個男人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幽黔!』在這串焦急的呼喚聲中,朱幽黔像是有反應般地皺了皺眉,但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而且偶爾還會發出幾聲破碎的艱困呻吟。
「嗚唔......」
旦馬既焦慮又無措地瞪著床上的人,『幽黔!』現在他該如何是好!?
「好痛苦......頭好疼......」誰來救救他......旦馬......旦馬......
「旦馬......」
『幽黔!』旦馬本欲強行突破穿越,奈何結界還是無動於衷,只有攪盡腦汁思考;末了,他只好牙關一咬,瞬間用術法幻化成人類的模樣,打算試上一試這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結果,奇妙的事情就此發生了──以強烈靈氣化成人形的旦馬,那道道靈氣轉眼間化成利刃,登時支解了整個結界,讓變化成人形的旦馬很順利地通過結界。
「旦馬......」這時,正處於黑暗夢境裡的朱幽黔繼續痛苦地呻吟著,冷汗正一顆顆地滑過了他的額際,溼透了全身。
旦馬冷靜地回顧著被他滿身的靈力震得破碎在地的結界碎片後,轉而挪眼瞅著昏迷中的朱幽黔,喃喃:『果然沒錯。』成功了!
「嗚唔......嗚......」
低下頭來覷著正在作惡夢的朱幽黔,旦馬接著彎下腰來動手施法,順手化去了纏繞在他身上的那股黑暗之氣;待朱幽黔因他所施下的術法而沉沉睡去之後,抬眸的旦馬眼中微微洩出了一絲複雜情緒,並且瞪住朱幽黔的睡臉許久許久......
***
隔日,當朱幽黔在陽光滿面跳躍之中醒了過來之後,似乎忘記了昨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的他,一臉輕鬆地在床上坐起,接著伸了個懶腰。
「啊......好舒服。」
他的這句輕喃讓忙了一整夜、此刻無力地趴在床頭的另一邊的旦馬忍不住皺攏眉頭。(如果維持著白虎模樣的牠看得出來有眉毛的話。)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他可知牠昨晚為了他,差點束手無策地看著他死於那個禁箇咒下!?結果看看他,現在卻還是那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哼......
「咦?」朱幽黔因為一旁的白虎理都不理他,繼續趴在一旁當擺飾,而訝異地下了床,並且好奇地蹲坐在牠的身前,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戳著牠的臉頰:「你幹嘛不說話!?平時不是很多話的嗎你......」
對於朱幽黔的無禮冒犯,旦馬僅是微微地睜開了一隻漂亮的金瞳,瞬也不瞬地瞅著朱幽黔的這一瞬間,也當場嚇掉了他軟軟戳在牠頰上的手指:『吵死了!』
「幹嘛一早火氣就這麼大呢......」被吼的朱幽黔露出無辜的表情,低喃地收起手不再捉弄牠了。
旦馬睇著忍不住碎碎唸起來的他:『你難道忘了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嗎!?』雖然牠曉得問他也是白問。
而後,朱幽黔果然一頭霧水地摸摸自己的頭,順著旦馬的疑問回問道:「昨晚有發生什麼事情嗎!?」他怎麼不記得!?
『......』這個傢伙真是有夠遲鈍的了!
「喂,你怎麼了啊!?」朱幽黔摸不著旦馬到底想說些什麼,於是狐疑地將眉頭打起死結,「你有話就直接說出來啦!不然你在那裡自己胡亂繞圈,就算我猜了老半天也還是猜不到的......」
旦馬莫可奈何地睜開了雙眼,金瞳燦燦地盯住他半晌,然後在朱幽黔因不耐而走開前,說:『有人對你下了禁箇咒。』
「禁箇咒?那是什麼!?」
旦馬白了他一眼,隨即才意識到朱幽黔在玄學與奇幻知識上頭不過還是個生手,因此只能莫可奈何地歎息,接著才緩慢向他解釋道:『那是一種術法。』
「術法?」
『將某物隔絕在一個固定空間裡,名為『禁箇』。』
朱幽黔訝然地瞪大雙眼,興緻勃勃地問:「你是說結界嗎!?」
『也可以這麼說......』聞言,旦馬很無力地垂首。
結界?他哪裡學來這個詞的!?
似乎知道旦馬的眼神代表著什麼的朱幽黔無奈地搔頭:「哎,你不要這樣啦!對於玄學這類的知識,在我遇上你之前,我也只能自己從書籍裡頭補充啊!學藝不精是應該的嘛......」
這麼說來也是。
旦馬這才緩緩抬頭,說:『總之,那是股黑暗之氣。如果我無法在一定時間內解開的話,你便會死......』
朱幽黔驚詫地張著嘴:「什麼!?」他差點在睡夢中死亡!?
見他瞭解了大概狀況後,旦馬又補上了這句話:『那股黑暗之氣會在夢裡吸取人類的光明與希望之力,直到被吸取者自取滅亡為止。』
「......」朱幽黔的面色頓時因為牠的這句話而變得雪白不已。
『不過那個法術已經被我解開了,要不然你也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陽。』旦馬冷哼了一聲。
還不是挺能夠理解這件事情究竟有多嚴重的朱幽黔只能艱困地開口:「這到底是誰......做的!?」
旦馬望著他,見朱幽黔疑慮地皺攏起眉頭,似乎不得到答案不會放棄疑問的模樣,而後才緩慢地啟口:『是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誰啊!?」
『......』旦馬只是瞅著他,不語;直到朱幽黔會意到牠口中說的那個男人是誰為止。
「......是莫威大師!?」
『你的第六感一直是你唯一的優點。』旦馬撇唇。
朱幽黔馬上板起臉色反駁:「不可能的!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他沒有什麼理由要害我......」
旦馬盯著他,不以為然地冷冷開口道:『如果施術者不是人呢!?』
「......」
『你忘記我曾經跟你提過,他也有無形師的這件事了嗎!?』旦馬的這句提點讓朱幽黔當下無話可以駁回,只能震驚地瞅著牠那雙詭譎又明亮的金色眸子。
***
朱幽黔頓時因疑惑而結巴:「我、我沒忘,但是......莫威大師身後的無形師為什麼要──」
旦馬瞅著滿面驚訝的他,冷哼:『不知道。』
「......你看吧!」似乎因為旦馬的這個結語而鬆了一口氣,但是朱幽黔馬上又開口補上了一句:「也許事實並非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小聲地喃喃著,一邊挪眼觀察著旦馬的表情,可是旦馬那張虎面始終是一號表情,讓他猜不出牠此刻的情緒。
『那麼你中了禁箇一事又要怎麼說!?』旦馬那雙閃亮亮的金瞳瞬間瞪住愕然的他,反問道。
「......這個......」
旦馬哼哼幾聲,見他又呆滯住了之後,撇嘴說:『你也無法否認是嗎!?』
朱幽黔立即拉下臉色,開口反駁道:「你又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都是實話!」
『這是憑著我對無形師的瞭解而做下的結論,而這比你在那裡自己胡亂猜疑出來的答案的準確性要多上許多!』對於朱幽黔的單純,旦馬十分不以為然;當然,也就是因為朱幽黔的思考過於簡單好瞭解,所以他才要為他操那麼多的心。
嘖,他還真是個麻煩的人類!
「但是這根本就說不通啊!」朱幽黔面色忿忿地用力瞪住旦馬,扠腰說:「莫威大師的無形師又沒有理由害我。」
『......這麼說你就錯了。』被瞪的很不悅的旦馬攏攏一雙耳尖,「我說過,無形師是自願幫助人們而前來的,我就是其中一例;但是,也有那種被人們硬是以意念召喚過來的,而那一類通常在非自願性的情況下去到某個人身邊後,通常會對那個召喚者產生負面的影響。所以,只要是非自願徘徊在世上的無形師,幾乎是以負面的居多。而那個男人身後的無形師便是負面靈。而且祂看來也是被那個男人硬是召喚到他身邊去的。」
「那又怎麼樣!?」朱幽黔仍舊維持著跩跩的態度,逼得旦馬忍不住瞪瞠著一雙虎目怒視著他。
『也許是牠察覺了你對牠與莫威的關係會有所影響......』
朱幽黔瞬間一頭霧水,「影響!?」
『例如當莫威遇上你之後,你的介入會讓他們之間已訂下的契約有所變動之類的。』旦馬捨棄了趴在地上的懶散姿態,改而站起身來,目光凌厲地說:『或許會覺得......乾脆下手除去你會比較好。』
「老實說,即使你這麼對我說......」朱幽黔定定地望住旦馬,忽然搖起頭來外加歎息:「我也還是不太能夠接受。畢竟這些只是你的猜想,而我也對這種事沒有什麼真實感。」
『我知道。』旦馬很想對著他大翻白眼,但是他現在做不到。
朱幽黔重新抬起頭來,說:「總之,我想幫他。」既然知道了那個無形師對莫威大師會有不好的影響,那麼他就不能光顧著看,而是要想個辦法去幫助他才是。
『你還是想要幫助那個男人!?你別胡來了!』旦馬不贊同地瞪住他半晌,『我已經對你說過了,那種事不是你可以插手管的,那是他們之間的契約,你到底懂不懂啊!?』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莫威大師受到傷害啊!」朱幽黔很固執,硬是堅守著這一點。
只因沒有形體的無形師永遠不會懂得人類的生命有多重要又有多神奇的這點!
旦馬莫可奈何地望著他面上那抹毫不退讓的神色,在虎目洩出一絲被隱藏住的絢爛光芒時,半警告、半預言地輕聲說道:『相信我,你會後悔的!』
***
他知道、他其實都知道。
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莫威大師受到傷害。他曾經是他的目標,如果沒有他走在前頭,他也不會有機會跟上他的腳步,這點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
然而,他也覺得旦馬說的話是真實的。畢竟牠才跟他提過,他中了那個什麼禁箇的鬼法術的事情。
瞬間微然地抿起唇來,朱幽黔不打算沉默地站在一旁觀看事情的結果發生。即使會讓旦馬覺得他很固執兼勸不聽,他也想要堅持他所堅持的。
莫威大師跟他一樣都是個人類啊!既然他知曉莫威大師有難關,為什麼他得置之不理呢!?
旦馬在察覺他的堅持根本沒有因為牠的情況分析而卸下,忍不住在默然之後,忽然再次地這麼說著:『......你絕對會後悔的。』
孰料,朱幽黔卻是朝著旦馬笑了笑:「就算是那樣也沒有關係。但是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你們不過是初次見面而非熟人,為什麼要這樣做!?』旦馬忍不住皺起眉頭。
朱幽黔坐在地上望著牠的不解,輕然一笑後,說:「因為我是人類,旦馬。」
『......這跟你是人類又有什麼關聯了!?』牠實在是想不通透,牠都已經告訴他如果再插手下去會有危險,為什麼他還是執意要如此做呢!?
朱幽黔很是愉快地扯唇,露出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般地輕鬆的微笑:「只要是人類都會有執著且放不了手的東西。」
旦馬仰起首來望住他,瞬間讓朱幽黔此刻的表情給懾住了心神,好半晌不語:『......』
「怎麼了?」
『人類真是種奇妙的生命。』
朱幽黔歪首托腮,不由得感到興味地笑看著旦馬:「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旦馬隨心地以虎爪撓了撓虎鬚,沒有回答;反倒是朱幽黔的笑容在這一刻愈咧愈大,那笑顏閃得旦馬感到刺眼地瞇起一雙銳利虎眸。
『你幹嘛笑成這樣!?』露出那麼詭譎的表情,牠都忍不住掉疙瘩了......
「你對我來說也很奇妙,旦馬。」
『我不是生命,只是一縷靈魂罷了。』牠糾正他。
「但是我能與你交談......」
『那是因為我是你的無形師。』牠哼了哼。
「這也的確是個鐵打的事實!」朱幽黔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
朱幽黔帶著一絲期待與盼望的眸光挪向旦馬:「那......你可以幫幫莫威嗎!?」
『......你跟我扯得這麼遠就是想要我幫忙!?』
被識破小心思的朱幽黔只能傻笑兩聲。
『我不能插手這件事,況且這件事本來就與我無關。』旦馬還是沒有鬆口地冷道。
朱幽黔馬上瞪眼怒喊:「小氣!!」
旦馬哼了哼,擺明自己不會被朱幽黔改變心意:『隨你怎麼說。』
朱幽黔瞪了旦馬半天,好一會兒才瞇眸猜問:「......你在吃醋!?」
『吃醋?那是什麼?』旦馬瞥了他一眼,忽然在起身之後反問了這一句,『我愈來愈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朱幽黔負氣地死瞪著旦馬走出自己的視線之外,不免怒氣直冒地咬著唇。「臭旦馬,居然這麼無情......」
『我只是個無形師,本來就無心無情......』旦馬這麼回著,聲音聽來有些低沉不悅。
雖然如此,為什麼當朱幽黔笑著說他要幫忙那個叫莫威的人類男子的時候,牠竟然會感到牠的心口為此而悶絕不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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