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神》/ 32-40
隔日,朱幽黔在起床盥洗之後,便取來了書桌上的筆記電腦上網收信。由於在不多日之前,他才同他家的小編交過一本稿子,所以手邊目前還沒有什麼該要動手去填的稿債,因此,他樂得在網上找點自己感興趣的資料,並且晃一晃許久都沒有上去的部落格回覆留言。
時間緩慢地流逝而去。
旦馬自客廳步進房門,還是維持著一副獸樣的牠,頓時張了張嘴,那雙燦金眼眸亮晃晃地繞著坐在床沿的朱幽黔打轉著:『幽黔。』
「怎麼了嗎?」忙著回留言的朱幽黔聽見旦馬以心音同他交談,這會兒卻是連頭都沒抬一下,然而他的這副漠然因此惹得旦馬不是很愉快。
『朱幽黔!』
聽見對方不屈不撓地發出第二次叫喚的朱幽黔忍不住皺起眉頭,也終於自電腦螢幕上抬首,挪眼瞧向不遠處的旦馬,疑問:「又怎麼啦!?」
『這時候你也該用早點了。』旦馬凜冽的眼神挪向他,說。
朱幽黔好奇地拿眼眸瞧牠,自以為幽默地問:「難道......是你肚子餓了嗎!?」
旦馬頓時氣吼:『朱幽黔!』
「又怎麼了嘛!?」
被虎吼嚇到的朱幽黔忍不住扁扁嘴,很哀怨地想著,如果旦馬不是無形師這種特殊生物(!?)的話,他很可能會因為被控告在公寓裡豢養猛獸類動物而郎噹入獄。
『你少跟我打哈哈了!你為什麼老是不吃早點!?』
瞥了虎目瞪瞠著朝他看來的恐怖態勢,朱幽黔還是決定說實話比較安全:「我沒錢嘛......」
旦馬差點昏倒,『你的稿費呢!?』
「那點小錢早就花一半去了,所以現在才要省點用啊......幸好你不是人,不然我可要傷腦筋傷很大了。」朱幽黔沒轍地喃喃自語。
『......』旦馬立即翻白眼。
怎麼會有這種人類啊!?他到底為什麼要挑上他來自找苦吃啊!?
瞥望著一旁的旦馬有無語問蒼天的fu,朱幽黔伸手搔頭、嘿嘿一笑:「習慣了就好了嘛!反正一餐沒吃又不會死......」
沒吃一餐的確不會死人,但是會影響到整日的個人運勢啊!這個笨人類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啊......
『你給我去買吃的!』旦馬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一腳把朱幽黔踹離床邊,並且催促他去吃點東西好填填肚皮。
有牠跟著的人類怎麼可以如此差勁呢!?這實在是太丟面子了......
「你幹嘛一定要強迫我吃啊!?沒吃又不會死......」喃喃唸著的朱幽黔就是死不闔上筆記電腦,跟旦馬槓了起來,「況且剩下的那點錢是這個月半的生活費,要省著點的......」
『再不去我就把你吞掉!』旦馬生氣了,面對這個呆人類,他的冷靜自持總是被氣得要低頭在地上找回來!
「......好、好啦......」覷見旦馬朝他走近,而且還耀武揚威地對著他張了張那血盆大嘴示威的猙獰表情,沒轍又膽小的朱幽黔於是趕緊放下筆記電腦,抓過了床頭櫃上的皮包就跑出房門。
嘖!到底誰才是屋主兼主人啊......
***
被旦馬一腳踹出門之後,朱幽黔臉帶苦笑地抓著皮包來到了附近的一家超級市場,在進了自動門裡之後,他慣性地踩著緩慢的腳步,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食品區。
瞪著櫃架上方擺滿了琳瑯滿目的食品,朱幽黔望了眼上頭被貼上的標籤價格,直直愣了好半天沒有說話。
哇靠!一包速食乾麵就要五十幾塊,搶錢啊!?
一臉鬱悶地瞪了那包乾麵一眼,朱幽黔無語問蒼天,唇邊不知叨絮了一堆什麼話,只見他在回神過來的瞬間,低首扒開了自己的錢包探看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歎息出聲:「哎......皮夾裡也只剩下一張五佰元了,而且這個月都還沒過去呢......」要命啊!他家裡還有一隻寵物(!?)要養,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呢!?
正當朱幽黔心生煩惱之際,突然自他的背後竄出一道身影,緊跟著是一道清脆的男聲在耳旁響起。
「朱幽黔?」
被呼喚給驚得肩膀一聳的朱幽黔馬上回過頭去,瞪眼望住突然在他背後冒出來的男人:「咦!?」
「咱們又見面了!」莫威揚著一臉笑容,鎮定地招呼。
「莫威大師?您怎麼會在這裡!?」一時間看到自己以前的偶像突然出現在眼前,朱幽黔一臉的震驚。
不過,有更多的驚詫是對於莫威身後的那團看似成長了不少的黑氣團仍舊籠罩在他的身後沒有離去。只是,莫威對此狀況似乎不知情,仍然有如初見時那般的從容灑脫。
朱幽黔隱約地攏起眉頭。
先前他還在思考要幫助莫威大師而已呢,沒想到會在這家超市裡遇上他......該說這又是個巧合嗎!?
就在朱幽黔思索的時候,莫威瞄了瞄他略帶了一絲複雜的神色的表情一眼,又說:「你也來買東西啊!?」
「嗯......是啊!」朱幽黔愣愣地回應,隨即像是要刻意轉移話題般地挪開了與莫威相視的目光,擠出了一朵微笑:「莫威大師應該也是一樣來買東西的吧?」
「嗯。我家裡的食物都吃光了,所以來補貨。」莫威一邊點頭、一邊露齒而笑。
「原來如此......」朱幽黔沉吟起來,眼角瞥見莫威手上的購物籃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接著再低頭瞧瞧自己手上的空籃子,忍不住一陣困窘地皺眉。
他家裡的冰箱也是什麼都沒了、他的食物也是都吃光光了,他也想跟莫威一樣大量進貨,但是──
他只剩下最後的五佰元!
瞬間,很是欲哭無淚的朱幽黔無奈地抿起唇來。
「你買好了嗎!?」見朱幽黔還愣站在櫃前不動,莫威於是好奇地瞥了他那張略顯尷尬的臉色,疑問道。
「沒,我下次再買好了......」為了掩飾頰上的紅,於是淡淡地轉身的朱幽黔,原本打算就這樣走回櫃檯的角落裡好將購物籃放下再出超市的,沒想到莫威登時眼明手快地取過架上那包讓他盯了很久的乾麵,還有隔鄰的架上擺的幾包海鮮口味的濃湯包,很乾脆地丟入他的籃子裡,末了還朝他笑了一笑。
「呃?」不解的朱幽黔看著莫威突如其來的笑容,一時怔住了半晌,直到對方將他推至櫃檯。
莫威面帶微笑地在櫃檯結完帳,接著再把裝有乾麵與濃湯包的袋子遞給朱幽黔,「麻煩你替我拿著。」
沒想多的朱幽黔於是點頭接過,最後與莫威一起走出了超市。
「難得再遇上你,我的名片你還留著吧?」莫威看著朱幽黔點點頭,於是笑了,「有時間記得來找我喝茶......」語畢,便轉身欲走。
望了望莫威那瀟灑的身影,再瞄了眼手上被他緊緊抓著的購物袋子,朱幽黔立即一個瞪眸,馬上開口叫住了他:「......等等!莫威大師,你的東西──」還在他的手上啊!
「那是給你的,就當是我上次不小心撞到你的賠禮......」揮揮手,他也沒等朱幽黔回話,便這麼迅速離開了。
***
提著手上那袋乾食,朱幽黔默然地回到自己的公寓,一進門就被正坐在沙發上、還是維持著一副猛虎模樣的旦馬給盯住了。
『你跑到哪裡去了!?』
朱幽黔抬頭看牠,最後僅是沉默地將袋子隨意擱在小廳的桌上,然後一臉正經且嚴肅地來到旦馬的身旁落座,並以眼角偷瞄起旦馬,支吾地回應:「喔,我只是去了附近的超市......」
旦馬瞪著朱幽黔有幾秒的時間,末了忽然自沙發上站直了身軀,一雙虎目炯炯發光,瞧得朱幽黔滿面心虛。
「你、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我的臉有哪裡不對嗎!?」覺得一抹悚懼立即爬上了他的背脊,朱幽黔不由得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龐,一絲憂懼自他的眼底閃過,但是旦馬仍然盯著他而沒有什麼動作,害得他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
莫非是他與莫威碰了面的事情教牠知道了嗎!?不可能的啊......他又什麼都沒說......
虎目瞬間圓瞪,旦馬突然低咆一句,並在轉眼間輕躍到朱幽黔懷裡輕嗅了幾下,再抬起那張獸臉,頓時嚇得朱幽黔臉色發青:『你隱瞞我去跟莫威見面嗎!?』
「我......呃......」雙手作投降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朱幽黔只能一陣的蠕唇,想要同旦馬解釋的話頭卻鯁在喉嚨裡悶燒著。
不悅地虎吼一聲,旦馬語氣裡灌滿了對朱幽黔不聽勸的怒氣,『我不是說過你不要再去接近那個男人了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我又沒有跟他見面......」朱幽黔小聲且狀似哀怨地輕喃。
『你還想狡辯嗎!?』旦馬登時朝他怒吼,一雙燦金雙瞳流露出一絲慍怒,驚得朱幽黔趕忙往後退,本想逃避旦馬的怒火,只可惜他的背後是沙發的扶手,退無可退了,只好低頭聽著旦馬對自己發飆:『你身上有那個男人的氣息!』語畢,還揮了揮圓胖的虎爪想要把欲逃避的朱幽黔給抓回來,只可惜旦馬力不從心地被目標拍開意圖行凶的爪子。
耳畔縈繞著虎虎生風的厲吼,朱幽黔害怕得縮了縮脖子,顫著長睫輕道:「這樣你也能知道啊......我們只是在超市遇見而已......」他對旦馬真的是沒轍了!
馬上拋給他一記白眼,旦馬冷聲地說:『你以為無形師是什麼!?既然我選上了你,那麼不論你去何處或是在思考些什麼,我們都是知情的!』
「嘖,那我的私人空間呢......?」聽畢的朱幽黔馬上無奈地垂首歎氣了。
『你根本沒有那種東西。』旦馬哼了哼。
「......」他可以抗議嗎?這是剝奪人權啊......
『人權?』旦馬不屑,『那是你們人類世界的法則,而在我們的世界裡是不需要的。何況你的全部我早就全都知道了,你還想要跟我爭什麼隱私權嗎!?這樣會不會太多此一舉了點?』
這旦馬說來說去,好像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全都是他的錯喔!?
朱幽黔瞥著旦馬的依然冷漠的模樣而氣得渾身打顫,忍不住站起身來朝牠怒吼,以示自己的不快:「如果不是你出現,我哪會變成這樣!?」看牠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牠到底有沒有想過,他這個平凡的人類對這件事情從來沒有自己作過選擇的這一點啊!?
當初他得知自己身後有了無形師,然後再被迫開眼見鬼,再來是遇上被施禁術,這些到底是誰害的!?
『......』旦馬無語地瞧著朱幽黔轉身進了房門,接著是房門發出一道被大力闔上的聲響。
難道......這一切都是牠的錯嗎!?
***
忿忿不平地將自己關進房間,朱幽黔面露慍色,禁不住怒火盈胸地喃喃起來:「臭旦馬!你以為我喜歡有雙能夠見到無形的世界的陰陽眼嗎!?你以為我喜歡拿自己的性命來玩嗎!?別開玩笑了......」賭氣地坐在床沿,愈說愈氣的朱幽黔忍不住開始磨牙。
臭旦馬,這一切其實都不是他自願的好嗎!?誰會喜歡這樣與眾不同的自己的!?
如果不是無形師旦馬硬是要挑上他,他現在哪是這種模樣!?他應該還是跟以前一樣寫寫幾本不是賣得太好的書,然後按時支領雖然不多但是還過的去的稿費啊!哪裡還需要為了這些詭異的事件一直猛傷腦筋!?
他又不是主動要去當個靈異仲介的!
煩躁地伸手扯著一頭烏亮髮絲,朱幽黔的表情看來很憤悶。
話說回來,他本來就是個局外者,為什麼旦馬還是執意要挑選他呢!?難道真如旦馬所言那般,是自己的心在呼喚牠的嗎!?
神情瞬間有如打翻陳年醋般地複雜起來,他忽然想起當初旦馬對他說的那些話。
『簡而言之,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站在這裡。不管是我來到這裡或是你能夠看得見那些,這一切都是必然的。』
不是的......應該不是這樣的......
孰料,當初與旦馬對談的話,就這麼一股腦兒地再次出現在他的耳畔,清楚地提醒著他事情的前因後果。
『問問你自己吧!難道你不曾想過嗎!?如果不是你本身也對這個世界有興趣,不管我有沒有對你施術,你都會看見的!在這個世界裡,意念是種重要的東西!』
「......」朱幽黔無言了。
難道真是他的想法與意念引來了目前的所有事件的嗎!?誠如旦馬所說的,如果不是他,牠亦不會來到他面前!?
因為他也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局外人而已,不是嗎!?
而且,旦馬沒有必要刻意對這麼平凡的他寄予希望才是,牠大可以去尋找那些本身就具有一些特異能力的人,而不必特別花時間在他身上,也因為他的身上本來就沒有旦馬想要追求的東西啊!
假如不是他也對裡世界有所謂的『興趣』的話,旦馬不會半強迫性且浪費氣力地替他開眼,牠也絕對不會出現在總是孤伶伶的他的眼前。
是了,就是這樣吧!
朱幽黔有些悶悶地想著,當時是他自己硬要留下旦馬陪伴自己的,為什麼他現在還能對旦馬說出那樣傷人的話呢!?他實在是過份了些......
「抱歉......旦馬。」忍不住一時愧疚的情緒在胸口裡翻騰,朱幽黔懺悔地低喃著,沒發現旦馬已經走進門裡來了。
『要跟對方道歉,不該是要當面跟對方說嗎!?你到底有沒有把人類行為學給學好啊!?』不知用了什麼辦法進門的旦馬如此說著,金眸裡抹上了一絲難得見到的柔軟。
什麼是『人類行為學』啊?旦馬到底在說啥,他怎麼有聽沒有懂!?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朱幽黔嚇了一跳,趕忙站起。
旦馬晃悠著長長的尾巴進門,眼底抹上一抹理所當然:『我是無形師,所以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啊!』
朱幽黔很沒力:「誰問你這個了啊......」他們之間絕對有代溝。
『不然呢?』
「算了。」懶得解釋的朱幽黔馬上歎息,瞄了眼略顯疑惑的虎目,他仰首深吸了一口氣:「旦馬,剛才很抱歉,我不該兇你......我明明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沒那回事。』
朱幽黔微愕地抬眸瞅著牠突然撇首:「咦......」
『關於個人的隱私權,其實這點也不是沒法子去改變。』旦馬伏低了獸軀,在地板上坐了下來,金眸燦然地望向他:『頂多你覺得我該迴避的時候再告訴我,我可以儘量配合。』他想過了,朱幽黔畢竟還是人類,而牠卻是無所不在的無形師,他們之所以會產生衝突,全是因為所處的世界與規則不同。但是他現在處在人類世界,也許他也該稍微遵守一些既定的規則。
想要自己的宿主更加超越自我的話,無形師也必須部份配合。
「旦馬......」朱幽黔很感動地發出一句低喃輕喚。
『嗯?』不解的金色眼瞳對上他的。
「謝謝......」
***
『難得你也有像現在這麼誠實的時候。』睨著此時正垂首小聲地說著謝的朱幽黔,旦馬的那張獸面龐似乎有咧出笑容的跡象。
「什麼啊......」朱幽黔忿忿地抬眸瞪了牠一眼,爭辯:「我向來都很誠實的!」
『哪兒?你剛才還瞞著我和那個男人見面......』旦馬溜轉著一雙金眸,不快。
解釋好半天的朱幽黔忍不住感到頭疼地抬手撫額:「我說過了,我們只不過是剛好遇到......」真弄不懂旦馬為什麼對這點一直窮追猛打!
『我只是擔心你。』旦馬收回嘻笑的神情,語氣複雜地瞄了眼朱幽黔瞬間因牠的話而沉默下來的樣子。
「......」他知道旦馬擔憂他的安危,但是──
似乎知曉他正在掙扎,於是補上了這一句:『總之,你還是別太過接近他就是了!』旦馬悶吼著,兩眉皺起。
朱幽黔蹙眉低喃:「這種事......」偶遇這種事不是他說不要,便能夠不要發生的吧!?
『反正他與他的無形師是種危險的存在,你最好還是留意點吧。』
「......」朱幽黔不卑不亢地瞟了旦馬一眼,他不喜歡旦馬這麼歧視莫威。雖然他明白旦馬其實是為了他好......
旦馬瞪了他一眼,對於朱幽黔的恍神似乎很不滿:『你聽見了嗎?』
「......有啦!」被震回神來的朱幽黔不悅地應了聲,旦馬這才放心地回頭。
『還有......那袋食物還是趕緊把它丟了吧,那上面附著了負面的黑暗氣息,你若接觸多了便會被感染。』
「什麼!?」朱幽黔瞪眸,一副震驚的樣子,隨即發現旦馬不是在說笑之際,復又擰起眉頭:「旦馬,那是我唯一不用花錢得到的食物哎!你怎麼可以叫我把它扔掉!?你太暴殄天物了......」不贊同眸眸光掠過旦馬那身白色毛皮,朱幽黔忿忿地說。
『叫你扔掉就扔掉,哪裡來這麼多的藉口!?』
這個臭旦馬,牠到底明不明白誰才是主人啊!?
朱幽黔氣不過地使著脾氣:「你不是叫我吃東西嗎!?我就要吃那袋東西──」
『不行!只有那袋不可以。』不知在堅持什麼的旦馬搖搖虎首。
朱幽黔立即氣呼呼地伸出手來指著旦馬責備道:「你太過份了!它們對我又沒有什麼害處......」
『那是你看不見。』旦馬冷哼,『你的修行還太淺,看不到那些是自然的!』
「......你、你!臭旦馬......」本來就拙於表達的朱幽黔最後還是只能端出同一句罵人的話,盯著旦馬似乎是哂笑地揚了揚眉峰。
旦馬忍不住虎吼一聲,驚得朱幽黔一個悚懼地抖肩:『幽黔!』覷著朱幽黔微微僵硬的身軀,牠忽然歎氣了,『我這是為你好......』
「......」朱幽黔倔強地抿唇。
***
『幽黔?』
「我不喜歡你老是針對莫威。」朱幽黔在沉默過後,轉向旦馬,「他沒有必要對我不利。」
『我也說過了,他的無形師可不是那麼善意的。』雖然不知道朱幽黔為什麼如此堅持地替那個男人說話,旦馬於是悶聲吼著。
「那也不是因為他的關係啊!」朱幽黔微惱,莫威明明就什麼都沒有做,為何要被旦馬說成這樣!?
這小子真的是不知人心險惡!
雖然一時被朱幽黔氣得牙癢癢的,但是旦馬還是隱忍住了想要巴他一掌的衝動,撇首哼了哼:『就說你的修行還淺薄了!難道你忘了我曾經說過,『意念』是極其重要的東西嗎!?』
當場被質疑的朱幽黔立即氣忿地回道:「我沒忘啊!」
『那不就是了!?』旦馬冷冷地瞥著他,最後從容地走近,一雙金瞳流轉著不知名的光點,讓朱幽黔忘了要開口反駁:『你能說自己很明白那個男人到底在思考些什麼嗎!?如果不是他的意念,無形師又為何會有攻擊你的行動!?』
朱幽黔無語地瞪著旦馬許久,心底也略略地感到一絲不安。
旦馬本就來自無形界,也是無形師;而對於目前這種曖昧不清的情況,牠應該比他還要較瞭解事情的情況才是,所以他也就無從反駁起牠的懷疑。
見朱幽黔似乎動搖了,旦馬於是再度出聲:『所以,別太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影像。』
朱幽黔瞥著向自己示警的牠,聽著牠繼續說了下去。
『有時候那就是要故意引你上鉤的幻象。』
「你想太多了,旦馬。」沒想到旦馬開口又是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道理,朱幽黔當下只能抽著嘴角微笑:「那只是一袋普通的食物,所以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你又把話題繞回原點了!』旦馬無奈地撇唇。
「......總之,你別打我那袋食物的主意就是了!」
『朱幽黔!』旦馬這次真的火了,他怎麼還是一樣說不聽啊!?
「這麼大聲喊我是要請我唷?」朱幽黔自以為幽默地撇撇嘴,「不然就別叫我了......」語畢,朱幽黔沒再坐著,反而是起身走向門外的隔壁。
『朱幽黔──』
他們討論了一上午都沒有好好休息,這會兒已不想再搭理旦馬的怒吼聲,神色從容地走進洗手間的朱幽黔來到洗手檯前,接著打開水龍頭準備洗把臉的時候──
「啊呀啊啊啊──」
朱幽黔突然發出的一串恐懼尖叫讓隔鄰的旦馬聽見,使得原本還待在房裡生悶氣的牠,立即驚詫地起腳奔出房門,轉而急沖沖地來到緊閉的廁所大門前方。
......事情不好了!
旦馬禁不住焦躁地大吼:『幽黔!快把門打開──』
***
第七章
「旦馬──啊呀啊啊啊──」
一聽見來自門裡頭的碰撞聲響,旦馬立即按捺不住焦慮的情緒,想破門而入卻礙於他現在是猛獸的模樣而無法如願,頓時只能待在門外再次大吼,期待起現在正在門的另一方的朱幽黔給他開門,於是拉開了嗓門大叫出聲:『幽黔──』
在吼叫過後,只聞浴室裡突然傳來一道巨大的砰然聲音,嚇得旦馬瞬間難耐焦急的煎熬,當下一個咬牙地聚滿了全身的靈氣,馬上自獸類的模樣轉化成了人型。
旦馬用著不常使用的人類手掌使勁地拍著面前緊閉的門板:『幽黔,你到底怎麼了!?你快點開門──』
孰料,朱幽黔回應給他的卻是一道困難且鬱悶的微弱呻吟,旦馬在情急之下,轉而朝著浴室的喇叭鎖使出了部分靈力,接著便發覺自己的靈力被上面緊緊依附的黑色靈氣給彈了開來。
『該死!』忿怒不平地咬了咬牙,不信邪的他再度聚滿靈氣於掌心內,準備用掌裡的靈力球一口氣轟碎門鎖,但是他卻又怕反彈力過大,會傷害了還待在裡頭的朱幽黔。
他發誓,如果朱幽黔有個什麼萬一的話,他絕對不會饒過那個男人與他背後的無形師!!
忍不住狠狠地出口低咒一聲,旦馬伸手掐碎了靈球,跟著再次使力地旋轉起被鎖住的門把,奈何門那抹黑色的負面氣息硬是與他槓上了,就是不如他的願而被開啟。
旦馬立馬急出一身的冷汗,因為身為無形師到現在,他從來不曾如此的慌張。
只要一想到朱幽黔會在裡頭絕命,他就完全不能冷靜下來!
該死的!
「旦馬......救......」此刻,正被不知何時竄出鏡中的不知名粗狀物緊緊地勒住脖子的朱幽黔,只能發出一串低弱的呻吟,臉色自漲紅之後又轉為青紫,最後變成蒼白如雪般的顏色,很明顯是缺氧的狀態。
『幽黔!!』該死的,為什麼這道門就是打不開!?
「......」已經無法喘息的朱幽黔白著一張臉色,剛才使力伸向浴室門上的喇叭鎖的手掌也跟著無力地下垂,氣力用盡的他只覺得自己只剩下最後的一絲氣息,氣若游絲地跌坐在地板上,發出了一串低低的嗚咽聲音。
聽力向來很敏銳的旦馬聽了見,一邊情急地狂吼,一邊用自己的人形身軀撞向眼前的門板:『幽黔!!不能睡,你千萬不能睡!』
即使他使盡了力氣,卻還是無法解除目前這種糟糕透了的情況的旦馬,於是轉而靠上門板,對裡頭的朱幽黔急急呼喊。
『幽黔!幽黔,你聽我說──』
意識還在一片恍惚的白光中飄盪的朱幽黔微微地動了動手指:「嗚.......」是誰......是誰在叫他......?是旦馬嗎!?
『幽黔──將你的手貼在門板上,使用你的意念與我溝通,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旦馬的吼聲在門外清楚地響起,在喚回了一些朱幽黔的神志,但是纏在他脖頸上的黑色髮絲察覺了這一刻他的反抗與掙扎,於是更加勒緊了他,讓朱幽黔吐出一句痛楚的喘息。
在這一刻聽見了救命聲音的朱幽黔揚唇,孰料那纏在他頸上的凶物竟慢慢收緊,阻止他將手掌往前伸。
『集中你的注意力,幽黔──』旦馬急呼,感應到自另一邊緩慢傳導而來的那股屬於朱幽黔的弱小靈力,他顫著聲音說。
雖然困難,但是朱幽黔仍舊忍著快要窒息的痛楚與脖子上的疼痛,勉力地將自己的手掌貼上門板;瞬間察覺對面的朱幽黔已然達成他的要求,旦馬於是也迅速地將他的大掌伏貼於門上,朝內裡輸入一波波強勁的靈力。
而,被旦馬身上傳過來的靈氣給半震醒的朱幽黔,已經回過神來與另一股黑暗之力抗衡。
「嗚.......旦......旦馬......」
『開門!』當旦馬這麼吼出聲來之後,原本緊閉的門板突然被一道力量狠狠衝開,連帶的,被關在裡頭有段時間的朱幽黔也隨著倒向門外旦馬的懷中。
旦馬在伸手接過倒進他懷裡的人兒之後,卻在抬頭之時發現朱幽黔纖細的脖頸上緊緊糾纏著一束烏黑髮絲,當下讓他忍不住滿心的忿怒,馬上揚掌將它燃燒成灰燼。
『幽黔!!』然而,再回首而來的旦馬衝口而出的這聲焦慮呼喊,朱幽黔其實並沒有聽到,反而是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
瞪大了一雙金眸、就這麼覷著朱幽黔撇首昏迷的旦馬,心底瞬間湧起一股強烈的忿怒,於是他先將昏迷過去的朱幽黔先行安置在牆邊,接著再面帶慍怒地起身,回到朱幽黔適才待的浴室裡頭。
立在小小的浴室中,旦馬那雙載著執著與探查情緒的銳利雙瞳,一一地掃過了浴室裡的每個角落,最後將眸光停佇在洗手檯前方的那面反射著光亮的鏡面上。
『......這上面附有黑暗氣息!』旦馬吃驚地發現這點之後,當下咬了咬牙,邊思考邊喃喃自語:『難道......剛才那束頭髮就是透過這面鏡子襲擊幽黔的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假如他再晚個一步,幽黔的性命就會──
瞬間皺了皺眉,那雙詭異得美麗的金瞳頓時因心底的猜測而怒瞠著,旦馬氣怒難平地瞪向那面鏡子,接著抬起手來,唇邊唸著一串誰都聽不懂的奇妙咒語。
──不可原諒!
旦馬忍不住將瞳眸一個緊瞇,在做出一個保護自己的結界之後,馬上就使用了那股凝聚於掌心的靈氣,並一股作氣地擊向鏡面,在滑的鏡面上製造出有如蜘蛛網的不規則裂痕之後,面色凜冽地看著鏡子與黑暗氣息就在他面前被毀之殆盡。
在出手擊毀了那面用來施法、間接傷害了朱幽黔的鏡子後,旦馬從容地跨出腳步雜遝的浴室,轉而蹲下身軀,抱起了剛才暫時被安置在一旁的朱幽黔往房間的大床邁步而去。
不一會兒,停在床前的旦馬小心翼翼地將朱幽黔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方,並為他蓋好被子,這才轉身拉過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在床畔坐下,適才的凶悍的表情已然再不復見。
剎那間,柔軟了目光的旦馬直直地盯住朱幽黔那張昏睡著的秀氣面龐,登時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他會為了朱幽黔而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呢!?他們這些無形師本來就應該是無心無情的啊!?
弄不懂自己在得知朱幽黔被襲擊之後所生出的忿怒情緒究竟所為何來的旦馬,瞬間無語了。
也許......是因為朱幽黔是他所選中的特殊人類的關係吧!
回過神來的旦馬挪眼瞅著面色蒼白如紙的朱幽黔,歎息道:『......為什麼人類會這麼脆弱呢!?』這麼啟口喃喃輕問著的他,沒有得到答案。
***
輕輕地抿抿那瓣形狀優美的薄唇,暫時化為人身的旦馬往上挪移著目光,這才發現自己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處理。
『該死!我怎麼忘了幽黔跟我們這些無形並不一樣的這一點呢!?』似責備自己粗心的語氣很快地衝出口,旦馬皺起那對好看的眉,金燦燦的瞳眸裡在瞄見朱幽黔那逃過大劫的纖細脖頸上的那道明顯勒痕,忍不住洩出了一絲憐惜與忿然,頓時緩慢地伸出手來,輕輕地聚集靈氣覆蓋在他的傷處許久。
而,那絲難得見到的憐惜情緒是對著昏迷的朱幽黔的,但是他眼底的那抹忿然卻是因為憶及了適才那股差些成功謀殺了朱幽黔的黑暗力量!
頓時感到不悅與怒火齊齊湧上心頭的他瞇著一雙動人金眸,冷冽的神態在當下看來有些神聖不可侵犯。
等他忙完幽黔的事情,他一定會好好地“招待”那個男人的。
敢在他的地盤上動他的人!?哼,他定會讓他明白,他可不是好欺負的。
待覺得可以了的時候,旦馬緩緩地徹回了手,忍不住將唇抿了再抿;當他那略微深遂的眸光望住了還在昏迷中的朱幽黔之際,最終還是只能發出一聲輕歎。
脖子上的淤痕雖然已經略略消失了些,但是疼痛還是存在的,尤其是幽黔在經歷那驚險場面時候所被迫散出的恐懼感,依他想,他肯定會害怕的。
他知道他向來就不是膽子大的人類。
覷著朱幽黔在昏睡裡不斷痛苦呻吟且亂揮的兩手,有時候還會發逋幾聲細微的嗚咽,旦馬頓時微惱地皺起眉頭,甩了甩那頭散在背後的烏黑長髮,禁不住地傷起腦筋來。
「旦......旦馬......旦馬......不要......不......」
莫可奈何的旦馬傷神地瞪著躺在床上的朱幽黔那副痛苦不安的模樣,心焦地喃喃自語著:『這下子該怎麼辦!?』他又沒有過安慰普通人類的經驗,哪會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微懊惱地托著首,旦馬那雙金眸載滿了無措的情緒,在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卻又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地杵在原地,一時間只能愣愣地聽著朱幽黔繼續不安地囈語著。
旦馬沒法子地細聲低喃起來:『幽黔......』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要再痛苦不安呢!?
「旦馬......不要......不......」隨著淚水愈落愈快,朱幽黔隨空亂揮的手也愈形激烈,而一旁害怕他會因此傷了自己的旦馬只好叩住他的兩手,將之收攏在昏迷的他的身側,兩具身軀亦因此而穩穩相疊著。
『不要哭,幽黔!』旦馬粗聲吼著,只因他的淚水讓他感到焦灼不安,也因他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他。
平時的幽黔總是笑著的,就算他們有吵嘴的時候,其實他也都氣不久的;只因為他實在不愛被誰看到自己那脆弱的一面,更遑論是哭了。
他知道幽黔其實是一個老愛逞強的人。這次會流淚,除非他真的感到非常難過或是害怕!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嗚......」
『不要哭,幽黔......』望著朱幽黔又閉著眼流淚了,沒轍的旦馬忽然軟下聲來,撫慰似地在他耳畔輕聲低喃。
然而,朱幽黔的哭叫聲並沒有因此而中斷。
旦馬莫可奈何地轉眸覷著在夢中的情緒也呈現出極度不安穩的朱幽黔,忍不住歎息地將唇抵上他的:『不要再哭了......』他的淚水莫名地讓他感到著急與心慌。
學著在電視裡看到的片段,旦馬成功地讓朱幽黔只餘下了未歇的細聲抽泣,為此而感到滿意的旦馬於是低首親親他的小嘴,以示嘉獎。
『總算是不哭了。呼......這辦法還真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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