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煩意亂地窩在棲鳳殿裡的床畔發怔的鳳咎雙眼迷茫，顯得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因為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剛才與白歆的那些對話和反應，他就很想馬上挖個大洞好將自己深深地埋進去！

『我的皇子妃只有你一個。沒人可以從我身邊把你搶走，你是我的！』

『誰......誰是你的啊！』

『當然是你囉！你忘啦！？剛才在御書房裡，你自己也否決了你那皇帝二哥要換妃的主意啊！這就表示你其實是在意我的，對嗎！？』

『才......才不是！』哼！他都還沒聽到他跟自己解釋章如鳳的事情，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他是他的人！？他沒動手賞白歆個幾拳就不錯了！

『鳳咎......』

『哼！你還是去找你的皇后娘娘好了！』

『鳳咎！？』

憶及自己就這麼拋下這一句石破天驚的氣話，然後就背著白歆自原地奔逃離開的鳳咎忍不住為此感到羞慚地輕輕呻吟一聲，接著便將螓首埋進了錦被裡頭，有好陣子的悶不吭聲，直到他被悶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這才伸手扯開了覆蓋他整張小臉的錦被，而後扁著嘴逸出一串長長的歎息。

......會死！他怎麼會當著他的面前說出那種像是吃醋的話來啊！？他明明就對白歆......

察覺了在腦海底部瞬間浮出這句沒有下文的斷句的後話為何的此時間，鳳咎忍不住瞠大著一雙美麗鳳眼，一邊抬起那雙含著愕然的眼眸與因駭異掉了的下頷，額際的冷汗也因他在這霎時間發現的這個事實而因此顆顆滑落頰畔。

慘了、他慘了......

似乎意識到什麼而當場欲哭無淚的鳳咎於是軟軟地撲回床沿，面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因為他跟在白歆身邊這麼久的時間裡頭，一直到現在才知道、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沉淪了、沉淪在白歆對他的殷殷付出與包容裡頭，而這種感情就是白歆一直想要從他口裡親耳聽見的那幾個字。

發覺事情被自己搓成大條了的鳳咎不甚甘願地緊緊揪著錦被暗自煩惱著，頭痛起來；嗚嗚......說來說去都是白歆那個臭傢伙害的！如果不是他，他還是當初那個無極國的惡魔貴妃，也還是二哥充數用的假妃子，他還是可以繼續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不需要煩惱什麼，也可以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但是現在，他的身畔硬生生地多出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他最最害怕的皇親貴冑，只怕他這輩子都得被綁在華美的皇宮裡、被人管這管那的了！嗚嗚......
為什麼他要給他這麼迷糊地陷下去啊！？這下子可好了，白歆可不是可以隨便唬弄的人，要是他知道他的心思與他相同，那他一定會對著他死纏猛打的，直到他從他口中聽見他想聽的話為止的！

之前是懵懂的他礙於面子，不想跟白歆坦白，但眼下他既然清楚了自己是在意白歆的，那他還能閃避這一點多久！？

煩悶地甩開了錦被的鳳咎皺眉地咬嫩唇，神色憂愁起來，他絕對不能把實話就這麼供出來，他還不想這麼快就被束縛住；何況，白歆還欠他一個解釋！

對！如果他一天不跟他把話解釋清楚，他就不搭理白歆一天！哼！

鳳咎慷慨激昂地仰著首、握緊拳頭；使得剛進宮門、走進內室裡的章如玉放眼望去就發現鳳咎的這副怪模樣，因而一愣，「......鳳咎？」面對鳳咎奇怪的舉動而有點傻眼的章如玉輕喚一聲，訝然地望著鳳咎回眸來之後，露出驚喜的表情。

「如玉嫂子！？」鳳咎趕緊奔下床，然後給了章如玉一個大大的擁抱和不住的磨蹭，語調興奮地抖顫著：「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被人緊摟到快要喘不過氣的章如玉苦中帶笑地掙開了鳳咎有力的擁抱，終於安心地笑著說：「因為郡威答應帶我進皇宮來參加大哥的封后大典啊！所以我才會在宮裡。」

聽了解釋的鳳咎於是恍然大悟地頷首：「原來是這樣啊......」瞄了眼章如玉似乎沒有改變的模樣，鳳咎扯扯唇，「對了！那天你和大哥解開了誤會和好了吧？」拉過章如玉的纖手，鳳咎帶他在桌邊坐下。

「是啊！托你的福......」章如玉瞇眸、赧顏笑道。

「你幸福嗎？如玉？」鳳咎定定地覷著章如玉，問道；而章如玉則是對他的疑問愣了一下子，而後才紅著兩頰地點點頭。

「我很幸福，郡威......你大哥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喃喃著的章如玉無聲地低下可以煮熟食物的兩頰，輕聲。

望著章如玉羞怯的樣子，鳳咎無言地笑開了，好半晌才開口：「太好了！只要如玉嫂子幸福就好了！」瞇眸的鳳咎眼底第一次盛滿了真心的祝福與喜悅。

「鳳咎......」抬起頭來的章如玉細聲地瞅著鳳咎愉快的樣子，十分感激地笑了：「謝謝你......」這句謝意他藏了好久，今日終於可以對著鳳咎說出口來了。

「不客氣，如玉嫂子。」鳳咎揚著一抹令人驚豔的淺笑，「我才該謝謝你......」不管怎麼說，是這隻小兔子章如玉讓他遇上白歆的，也讓他明白了什麼是『手足之情』與『愛』。

◎◎◎

章如玉疑惑地攲著首，問：「為什麼？」

直視著他的鳳咎微然揚唇，「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遇上那個傢伙了啊......」唇畔漾著一朵淺淡的笑花，憶起了當時如果不是章如玉和章如鳳的這樁代嫁事件被揭發，而大哥冷郡威又一心要保護章如玉，便來拜託他想想辦法解套的話，他也不可能以代替章如鳳的貴妃身份跟隨著白歆回到無垠國去。

當然，如果沒有這些事情發生的話，他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這個煩惱了！

鳳咎緩慢思畢，忍不住拉下了一張絕麗的小臉、扁起小嘴，看得章如玉是一副莫名其妙。

「那傢伙！？」章如玉疑惑地眨著明眸，更加懵懂了，連忙問道：「鳳咎，你指的那傢伙究竟是誰呢！？」

「就是白歆啊！」瞄著章如玉惶惑不解的樣子，鳳咎在思及白歆的瞬間不快地努努唇，臉色不是很好看地蹙起眉來。

「白歆？」章如玉詫異，「你的夫君嗎？」

聞言的鳳咎又氣又急，接著赧顏地趕緊大聲朝著章如玉矢口否認了，「他才不是我的夫君！」怒氣盈胸的此時也讓局外人的章如玉感到一絲不對勁，因此滿頭疑問地盯住他，看得鳳咎是手足無措，「......」

「為什麼你會說十五殿下不是你夫君呢！？鳳咎......」章如玉歪著小腦袋，登時問出他的疑惑，「我聽大哥說他的確是你的夫君沒錯呀！？你是十五皇妃不是嗎！？」

這連連的幾個問句便將鳳咎問到瞠目結舌，以至於他頓時百口莫辨，只能愣著支吾起來，面有難色的模樣教章如玉忍不住攏起細眉來望著鳳咎，「......我......如玉嫂子......」

「你看起來好像有話想說，對不對！？鳳咎......」章如玉小聲地喃喃著，看著當自己這句話語畢的時候，鳳咎當場露出了一抹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於是更加肯定了鳳咎有心事擱在心裡頭的這一點；跟著，在頓了半晌之後，章如玉關切地柔聲續道：「鳳咎，願意跟我說說你的心事嗎？或許我可以幫上你的忙呢......」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望著章如玉面露擔憂的小臉正仰首覷著自己，鳳咎撇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不願多說地否定了，但是章如玉卻抿起唇來，鳳咎的神情已經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他果然藏著心事不肯說出來。

「鳳咎......」緊緊蹙眉的章如玉伸手握緊鳳咎微涼的纖手，「難道你想要自己繼續煩惱嗎！？告訴我好嗎！？」這聲柔柔的請求似乎可以打動任何人的心一樣的柔軟，就連剛才還堅持不已的鳳咎此刻也回過略帶一絲複雜的眸子，怔怔地望著章如玉面上溫暖的微笑。

不過，要把自己心裡所想所思的說出來還真是不太簡單，鳳咎便這麼遲疑了許久、沉默了半刻地瞅著章如玉，末了才輕歎了口氣，緩緩地啟口說：「......如玉嫂子，我發覺......」

「發覺什麼？」章如玉望著終於肯開口說出心事的鳳咎臉色複雜地瞄向他。

「我發覺自己好像對白歆......」

「你對十五殿下？」

咬著唇的鳳咎未語先臉紅地瞬間大叫一聲，跟著以雙手掩住自己的半張臉，嚷道：「哎唷！這種事我哪說得出口啊......」淒慘地低低呻吟著，鳳咎此時真想挖個洞好把自己埋了，好隔絕任何人的逼問；只是，章如玉偏偏不讓他有逃避的機會，皺起眉頭地伸手拉下鳳咎掩面的纖手，狐疑。

「鳳咎，你如果不主動說清楚，我不會知道你在煩惱什麼的......」章如玉定眼瞅著鳳咎，一邊細聲喃喃。

「這我也曉得啊......但是......」還在猶豫著的鳳咎閉上眼喃喃，耳畔縈繞著章如玉發出的疑問聲；算了，他豁出去了啦！

「鳳咎？」

鳳咎被這句呼喚給喚得睜開了雙眸，抱著破斧沉舟的心，決定乾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同章如玉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如玉嫂子，事情是這樣的啦......」扁扁嘴的鳳咎終於鬆了口。

◎◎◎

直到聽完鳳咎的所有煩惱之後，章如玉霍然歪首望著緊緊覷住鳳咎一副『虧大了』的臉色、跟著又打算鑽回被窩裡頭哀怨去之前，笑著一張臉地伸出手來扯拋了薄被，看著鳳咎回眸朝他露出一抹詫異。

「如玉嫂子？」

「別躲了，鳳咎。反正你已經逃不掉了......」章如玉不知為何地笑得好開心，鳳咎只見他扯起唇線，對著他就是徐緩綻出一陣燦爛的笑，眼睜睜地望著那朵笑容讓他的全身開始起了疙瘩，然後禁不住此等詭異的表情殘害的鳳咎便忍不住伸出手來猛搓著自己的手臂取暖。

要命！為什麼當如玉嫂子一聽完他的話就開始對著他一個勁兒地傻笑啊！？難道是他的煩惱已經很嚴重了嗎！？不會吧......

「如玉嫂子，你幹嘛笑成那樣？很恐怖哎......」鳳咎敬謝不敏地往一旁挪，但是卻發現章如玉仍舊綻著一抹微笑柔柔地望著他，「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就直說好啦......幹嘛笑成那樣啊！？」喃喃自語地抱怨著，鳳咎嘖了聲，發現章如玉緩緩地啟口。

「鳳咎，你知道你的煩惱代表什麼嗎？」

「什麼？」鳳咎傻傻地睜眼、托著腮，準備聆聽美麗嫂子的教誨；孰料，章如玉甫出口的話卻讓鳳咎的腳跟相互打結，而且還害他差些被自己的唾沫給噎到。

「鳳咎，」微笑的章如玉很愉快地握過鳳咎的纖手，望著他的視線極為緩慢地朝自己挪了過來，章如玉這才笑著續言：「......你愛上十五殿下了喔！」

「......咳！我......咳咳......」鳳咎的臉色因梗噎住而在瞬間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見狀的章如玉只好沒轍地替他拍背順氣，覷著鳳咎因猛咳而赧紅的瑰麗雙頰，他淡淡地揚唇。

「你別急呀，鳳咎......」章如玉仍然不痛不癢地安撫著差點喘不過氣來的鳳咎，一副溫順的模樣，「我會慢慢聽你把話說完的。所以你不必......」話尾還沒落下，章如玉的話便被轉頭的鳳咎一把截斷了。

「才、我才沒有愛他！」很是緊張地趕緊搖頭否認的鳳咎紅著小臉，心慌慌地反駁，但是章如玉卻是笑了，而且這次又笑得他一頭霧水。

帶著一絲智慧的瞳眸轉向鳳咎，輕聲道：「鳳咎，要你承認一件事實會很難嗎？」章如玉反問著，唇畔帶著一抹溫煦的笑容，頓時撫平了鳳咎心頭的一點紊亂，教他微愕地回眸望住發問的章如玉，聽著他再度開口：「還記得我當初嫁入平安王府的時候也有許多不安，但是我在發覺郡威對我的心意時候，那種感覺便又消失無蹤了，因此，我才發覺我很喜歡郡威的這件事。鳳咎......」

「什麼？」

「如果你只是因為拒絕而拒絕，那麼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章如玉溫柔地笑語著，鳳咎卻是因似乎在這瞬間洞悉了什麼的章如玉的這句話而駭異地睜大了他的雙眸，呆愣在原地。

「你不用害怕什麼，因為我相信十五殿下會為你遮擋住會危害你的一切......」拍拍鳳咎的手，章如玉垂眸，「鳳咎，想想十五殿下究竟對你做了些什麼事吧！」

白歆嗎......！？

這一點不需要章如玉提醒他，其實他也很明白，自他認識白歆後，他對自己的付出是無庸置疑的；當然，也就是知道白歆做了什麼，因此他才這麼為難地在愛他與不愛他的心思間擺盪著。

因為他不想為了愛某個人而失去了自我，受制於各種原因而自此變了一個人，那樣，鳳咎就再也不是鳳咎了；而另一個原因是他不願踏入愛情裡，就像他過往的爹娘因深愛而得去體會到生離死別的痛苦，所以他在白歆的面前裝傻、假笑，就是不願意開口承認，或許只要保持著這種似友似情人的曖昧關係，他與白歆便不會再走往與爹娘一樣的路途上了。

只是，白歆並不知道他的心思，老是說出一些會令讓他心動而難以自持的話，他只好用冷淡或是裝瘋賣笑隨便帶過，因此他也不曉得他的心因為他的坦白而愉悅地擺盪著。

而他不打算讓白歆曉得。

仰望著章如玉眼底的似水溫柔，鳳咎的心情因此靜了下來，神情猶然帶著一絲複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

「因為我相信鳳咎你的選擇啊！鳳咎這麼聰敏，我想你選人的眼光也會是相同的。」將眉眼都笑成美麗彎月的章如玉理所當然地說著，然後給了鳳咎一個大大的擁抱，「而且，我們還是一家人，不是嗎！？」

「如玉......」鳳咎扯扯唇，在被章如玉擁緊的瞬間垂眸淡笑了，「謝謝。」

◎◎◎

章如玉笑了笑，正想開口再同鳳咎說些什麼的這時候，房門的門板忽然被來人伸手推開，發出了『咿─呀─』的聲響，讓床邊相擁的兩個人皆回眸來注視著門的方向；而剛才才自章如鳳的鳳藻宮裡回來的白歆正好是那個推門的人，好不容易才從章如鳳那兒曉得鳳咎為什麼對自己生氣，正想進門與鳳咎解釋解釋，沒想到竟會發現鳳咎與章如玉互相抱在一起的畫面。

「鳳咎......」原本興奮的嗓音在望見床邊那兩抹相擁的身影後，隨即一頓；而白歆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被章如玉輕輕擁著、面對著白歆的鳳咎一愣，發現了白歆那副瞬間轉變了的俊臉暗暗喊糟，而後像是作賊心虛般地馬上推開了因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感到一頭霧水的章如玉，面上陪著笑：「白、白歆，是你啊......」要進門前也不出個聲什麼的，害他此刻好尷尬啊！那感覺就好像是背著自己的丈夫偷人似的......

嘖！

白歆拉下臉，僅是瞅著鳳咎不語了半天，覷著鳳咎還在原地傻笑，只好把眸光挪向也坐在床邊的章如玉，見他正背對著自己、對鳳咎露出一抹不解的表情，「鳳咎？你怎麼了呀！？」為什麼鳳咎臉上的笑容看來這麼僵硬呢！？

鳳咎綻出呵呵的笑，一邊沒力地抬起手指指向站在門前的白歆，對章如玉指點道：「我老公站在你後頭......」

「是我。」白歆因鳳咎的話而暗自欣喜，但是表情與語氣仍舊不變地開口。

章如玉一訝，隨即轉眸回頭看去，沒想到正如鳳咎所說的那般，白歆正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後，臉色也似乎不太好看，「十五殿下？您怎麼了嗎！？」不顧鳳咎的拉扯示警，章如玉一見到白歆那副陰沉的面色，於是關切地自床沿起身、踱了過去，以疑惑的神情仰首問著白歆：「您跟大哥沒事吧！？」不然才從大哥的寢宮出來的十五殿下的面色為何如此難看啊！？

鳳咎掩著半張臉，不敢看章如玉主動靠過去的下場。

「......沒事。」自章如玉眸底讀出了真心的關切，白歆淡道。

「那很好。鳳咎......」章如玉回眸望了眼鳳咎正將他自己的雙耳掩起，忍不住失笑了，「我把他還給您了，殿下。其實鳳咎並不是在跟您生氣，就請您好好地跟他解釋......」

「不是在跟我生氣嗎！？」白歆詫道，章如鳳明明說鳳咎是在跟他吃醋鬧彆扭的啊！？將疑問的視線又再挪向正以薄被將自己密密包裹起來的鳳咎，滿面的訝異：「怎麼說！？」

章如玉淺淺地笑了：「鳳咎他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您真正的心意而已。而原因是什麼......」頓了頓，章如玉的唇畔逸出一抹歎息，「那就得請您自己問鳳咎了。」望著白歆思索的眼神，章如玉又續道：「不過，鳳咎對您的心就等同於您對他的一樣。」

「是嗎！？」白歆詫異地抬眸，覷著章如玉一昧地微笑，他疑惑了；因為他跟鳳咎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了，連他都看不清鳳咎的心意，為何章如玉可以這麼肯定地說出這種話來！？

知曉白歆的懷疑，章如玉扯唇：「或許是因為我就跟鳳咎的親人沒兩樣，所以他才肯對我吐實的吧......」想了想，章如玉美麗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淡淡微笑，「殿下，請別怪鳳咎不坦白，那是因為他有他的苦衷。」

「苦衷？那是什麼？」

章如玉卻是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鳳咎他......不肯對我說，所以我也不知道。」

聞言之後，白歆抿起薄唇來，自眸中透出一抹深思。

◎◎◎

待章如玉笑著離去之後，白歆才反手闔上門板，然後信步踱到床邊，睜眸定然地覷著床上那團扭動不止的布團，淡淡抿唇了。

「鳳咎。」忍不住開口呼喚床上那個逃避人兒的白歆並沒有得到對方的半絲回應，因此，他歎口氣，慢慢地坐到床沿邊上，只見將自己包得緊緊、拒絕會客的鳳咎因床畔的動靜怔了怔，而後又開始不住地在被裡扭動。

他還是打算逃避嗎！？

白歆莫可奈何地搖搖頭，一邊覷著被褥在他眼前動來翻去，裡頭人兒怎麼說就是不願出來與他面對面；如果章如玉說得沒錯，那麼，之前鳳咎對待他的態度就有了一個最好的解答了。

見狀的白歆又歎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再度啟口：「鳳咎？」然而，當他的話尾落了半天之後卻還是沒有得到鳳咎的半句回答，結果，因為不悅而皺起眉頭來的白歆反而緩慢地伸出大掌揪住了被鳳咎緊纏住的薄被，接著動手一揭。

當被子被掀開的剎那，鳳咎訝然地抬起螓首，但是他的兩手仍舊掩住雙耳，只睜著一雙鳳眸瞪住硬要把他挖出來見人的白歆：「你幹嘛啦！？」將眉頭蹙得死緊的鳳咎不快地喃喃，一邊猛地搖首拒絕白歆朝自己伸來的大掌，然而，還是徒勞無功地望著白歆將他攬緊。

「先說好，我什麼都不想聽！」鳳咎先下手為快地說著。

「不行，我得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白歆卻不想如他的意，也跟在他的話尾說，因此，兩人似與對方槓上了般地互瞪起來，但是最後還是白歆主動低頭認輸，「鳳咎，我只是想要你相信我而已，這很難嗎！？」沒轍地歎口氣。

鳳咎望見白歆低頭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冷哼：「你哪裡需要被我相信啊！？」瞄了眼因他的這句話而皺起眉來的白歆，鳳咎再道：「你不是只要有章如鳳便行了嗎？」撇過頭去的鳳咎不悅地噘起小嘴，抱怨。

「鳳咎......」白歆苦笑，他果然在生氣......

「哼！」反正他只是被迫成為白歆的假貴妃，哪有權利生氣！？

望著鳳咎撇過的那張倔強小臉半晌，白歆忽然覺得這時候的鳳咎老實得可愛，明明就背著他躲起來偷偷吃醋還怕他曉得，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忍不住輕喟一聲之後又再度將他攬回懷裡，望著鳳咎萬分不願的掙扎樣子，白歆笑著吻上鳳咎的雪頰，柔聲喃著：「......鳳咎，有沒有誰說過你其實很可愛？」

然而，鳳咎回答白歆的是給他的面頰轟上一枚亂拳，而那一拳當場讓白歆痛得咬緊牙關、悶聲，「鳳咎......」美人在懷，他都忘了他的皇子妃有暴力相向夫君的這一點了！

氣還沒消的鳳咎仰首重哼：「哼！」打死你最好。

「鳳咎，我什麼都還沒說......」白歆黯著一張臉色，伸手撫撫傷處，無奈地開口：「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既然是我的皇子妃，那麼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何況，章如鳳已經是你那皇帝二哥的皇后了，我可沒有搶別人愛妻的惡劣嗜好。」

聽白歆這麼一說，鳳咎的心情的確是有好些了，不過他還是在耿耿於懷一些東西，但又不好直接問白歆，只好以諷刺的語氣說來氣氣白歆：「哼，還說呢！你一回無極就趕著要見舊情人，誰會相信你！？」語畢，原本想看看白歆要如何辯駁的鳳咎一回頭就見到白歆那張轉為陰鷙的臉龐，因而嚇了一跳，在他即將趕緊離白歆遠些的同時間，白歆已經快他一步地將他逼到牆邊，兩手撐在他的耳邊。

他記得......章如鳳好像曾經對他說過，太過冥頑不靈的情人就要用非常招數收服；於是，白歆緩慢地瞇起眼來，「你再說一次！？」低沉、恍如有磁性的嗓音淡淡地掠過了鳳咎的耳邊，讓他當場瞠大了雙瞳瞪住白歆那張陰森的俊臉朝他愈靠愈近，心下忍不住冒出一陣心慌，語氣也跟著顫抖。

「你......你......要幹......嘛！？」困難地吞著唾沫，鳳咎惡人無膽地伸手推拒著白歆挪近的恐怖閻王臉，「別、別過來......」

「想逃？太慢了！」白歆怒不可遏地狠狠堵住鳳咎的小嘴，接著就是一陣報復式的綿密長吻，奪取了鳳咎口鼻裡頭的空氣，一邊隻手制住鳳咎的兩手；他熾熱的舌尖像暴雨狂風地掃過了鳳咎唇裡的軟嫩、狂肆奪取裡頭泛滿的馨香甘蜜，當兩舌觸碰交接之時，也跟著帶來全身陣陣的躁熱，沒多久，只見絲絲銀絲自兩唇相交的地方涎下。

「唔......嗯......」被身體漸升的灼熱給薰暈了一向聰敏的腦子，鳳咎只能無助地仰首呻吟，等到被吻得快喘不過氣的他痛苦地皺眉，白歆這才甘心離開他被吻得紅豔的唇瓣，不受制的大掌挑開了鳳咎的衣結，然後順著縫隙溜進諷咎的衣內，撫弄他胸前的凸起，一邊側首在鳳咎的頸上留下串串吻痕。

「唔嗯......唔嗯......」被陣陣的快感沖刷全身的鳳咎不只臉紅了，就連柔軟身軀也都因一股不明欲望而急速泛紅，但是想不到解決這股躁熱的辦法的他只好任由白歆擺佈。

當白歆的唇再度回到鳳咎的唇上喃喃之時，鳳咎微睜著迷茫的眼瞳覷著眼前像是變了一個人的白歆邪笑地道：「鳳咎，你還想繼續下去嗎！？我本想等到你自己願意承認愛我的時候再跟你要這樣貴重的物事的......」邪肆但狂放的低沉嗓音挪至鳳咎的耳邊輕道，望著在他懷裡的鳳咎於下一秒臉紅似火、瞪大了雙眼自迷情裡回神過來，外加因羞赧而想推開他之際，他笑著輕輕握緊鳳咎的手腕，接著啃咬起他紅紅的耳根，「醒來了嗎！？真是可惜......」

「放手！」鳳咎赧顏地瞪住白歆，瞅著他仍狂放地笑顏，鳳咎就對自己剛才竟然沉浸在他給予的快感中有某種羞慚感。

「不。」白歆吐出拒絕，雙眼定定望住鳳咎：「如果放開你，你又會逃了！」頓了頓，「章如鳳只是朋友，你有必要這麼在意嗎！？在很久之前我就說過我的皇子妃只有你一個啊......」他皺眉，然後低頭親吻鳳咎的手背，他再也不要跟食物爭排名了......

好吧！這個解釋他可以接受。何況，他會生氣是因為白歆沒有跟他坦白章如鳳的事，但是這會兒他自己主動提起，那麼他也懶得再為這件事生氣，就算他過關了！

笑望著鳳咎不語地盯著自己，白歆扯唇：「想對我坦白了嗎？」

鳳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轉眸瞥著他：「你不是白歆，白歆不會這樣。」這麼......狂浪地擁抱他。

想起剛才的情景，鳳咎止不住面色潮紅地努努唇，雖說他扮成後宮的貴妃，但是他從未與誰有過這麼親暱的互動，除了白歆之外。

思畢，鳳咎在自己的臉龐又開始起火燃燒前以雙手掩住臉蛋，仰首瞪視著始作俑者；望見他的動作的白歆拿眼覷著他，一副富饒興味地笑了笑，歪首揚唇：「我是你口中的白歆沒錯。只是因為某人而壓抑太久罷了......」頓了頓，眼神緊瞇，「結果，你還是沒有話要跟我說！？」他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沒有。」負氣地將頭一甩的鳳咎噘嘴回道，白歆則是微微揚唇。

好吧，果然如此。「我知道了。」白歆點頭，因為他要長期抗戰了。

「你不逼我承認！？」鳳咎訝道，回眸就見白歆一副平靜的樣子，於是疑惑滿頭打轉著。

「我要等你自己說出來為止。」白歆微笑。

「......」這是不是代表他以後會很慘？

第七章


鳳咎連跑帶奔地自他的棲鳳殿裡急馳而出，神色恍如被鬼追般的恐怖，往前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直直在長長的迴廊上奔跑、繞過御花園，最後來到了碧湖畔之後才停下飛奔的步履。

因為適才的快步而登時氣喘噓噓的鳳咎沒力地彎著腰，皺起眉來地痛苦喘息著，一邊啟口喃喃：「要......要命！......那個......那白......白歆，是吃錯藥......啦！？」喘息不止的鳳咎一邊伸手撫撫自己遭到刺激而心跳震盪的胸口，一邊苦著小臉，回想起剛才還被白歆追著滿殿跑的狼狽模樣，他就滿心害怕。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的，在今早天一亮、雞一鳴之後的沒有多久，他正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沒想到會被早起的白歆給硬生生地挖起來，然後就看著他滿面詭笑地說要侍候他穿衣，而那雙朝他伸過來的魔掌讓他半夢半醒地躲過了，就在他終於被白歆嚇得瞬間清醒之際，沒料到不打算放棄的白歆又拿著衣物朝他撲來，還聲聲呼喚他為什麼『吾愛鳳咎』......

鳳咎的面色頓時因腦中回憶起的畫面而登時刷白了，頓時間感到渾身冰冷的他連忙以兩手不住地搓著自己的雙臂取暖。

白歆的腦子一定壞了！

咬咬牙的鳳咎臉色難看地板起，然後邁出了徐緩的步伐往美麗盈波的碧湖畔走去，接著便在一株垂柳下方彎下身子、坐定，跟著以雙手托腮，滿頭疑惑地愣望著碧湖發呆。

不過......為什麼他之前要變都沒有個預兆呢！？還是說......白歆根本就是在戲弄他而已！？
還記得昨天他還一副好好的樣子啊......啊！該不會是──

鳳咎的面色瞬間因為心底的某個臆測而轉青了，頓時呆愣得張大了雙眼與嘴。

『我要等你自己說出來為止。』白歆別有所圖地微笑著。

鳳咎訝然地瞪眸，......不會是這個吧！？別鬧了......

懊惱地蹙緊細眉，此時的鳳咎欲哭無淚，早知道他就乖乖跟他承認自己是在嫉妒章如鳳跟他就好了嘛！但是他偏偏就是死鴨子嘴硬地不肯坦誠，結果，讓白歆逮著了機會可以跟他逼供，還讓他追著自己跑，看來這下子他可慘了......

嗚嗚！

沒待自己哀怨完畢，鳳咎就聽見一串急奔而來的步伐聲音在迴廊上頭隱隱響起，乍聽之下的鳳咎驚詫地轉回一張苦惱的小臉猶帶著淚痕，瞪著不遠處的廊上的腳步聲伴著一句句的呼喊離他愈來愈近。

「鳳咎──你在哪裡？」隨著步履而至的是一抹白色身影，白歆惶然地探頭四處張望著，一邊徐徐呼喚著自殿裡逃跑的愛妻：「別躲了，你快出來──」

要死！他果然追來了！

害怕而慌亂的鳳咎於是轉眸覷著哪裡可以藏身，就在他擺首望了四周好一下子後，望見了身畔的垂柳，於是靈機一動地躍上樹頂躲藏在翠綠的柳葉間，也幸好他今日所穿的衣裳是湖水綠的袍子，因而才能藏身於樹頂沒被發現。

「鳳咎──你在哪裡！？」拚命找人的白歆出了迴廊，在碧湖畔走繞了一圈之後卻還是沒發覺他要找的人就在柳樹樹頂，直到他喊累了，靠在垂柳邊喘口氣的時候，他不意地發現了樹下有抹嫣紅，待他拾起一瞧，原來是塊暖玉。

忽然間，白歆望著玉佩扯扯唇。

「鳳咎──愛妻，你在哪裡！？」隨意地將玉塞進袖裡，白歆踏著步子又離開了樹下、走上迴廊，往反方興又踱了回去；而望見此情形的鳳咎鬆了一口氣，等到看不見白歆的身影之後才又躍下樹，慶幸地拍著胸口。

他可不想再讓白歆逮去脫衣服外加噁心地叫他『吾愛鳳咎』！

忍不住歎息的鳳咎正想往與白歆離去的反向離開時候，出乎意料外地聽見了一道呼喚他的聲音隱約自頂上傳來，讓他因而好奇地抬頭望去，只見章如鳳一身鳳服地坐在屋簷上頭曬太陽，「十五皇妃，有沒有興趣上來坐一坐啊？」

鳳咎訝然地瞪著眼望著簷上的皇后，詫異：「皇后娘娘？你怎麼會在那上頭！？」這皇后怎麼跟上朝時的差那麼多啊！？

「這裡是我的地盤啊！」章如鳳微笑地說著。

◎◎◎

應了皇后的邀請，鳳咎毫不費力地來到屋簷上頭，然後坐在章如鳳的身邊，眼角瞥著章如鳳那熱情招呼他用點心的側臉，鳳咎這才初次地將章如鳳仔細地看個清楚來了。

這是一張與章如玉很相似、卻又不相同的美麗臉蛋，章如鳳有如天上日，閃耀著眩目的光輝；而章如玉卻是一彎藏於雲間的新月，散發著靜如處子的光芒，而且這兩人各有各的風情。

他還記得先前與白歆一同離開無極、準備前往無垠國的時候曾經與章如鳳遠遠地互望了一眼，但是由於他們的距離過遠，他並沒有看清楚章如鳳究竟生得什麼模樣，而今日，他居然可以離章如鳳如此近的距離，讓他忽然覺得緣份真是不可思議。

默然地看著章如鳳一邊替自己在茶杯裡斟茶的安靜樣，鳳咎忽然覺得這個章如鳳跟他那精明冷然的皇帝二哥根本就是兩個樣，不知道他那二哥為什麼會看上章如鳳的。

「十五皇妃，別跟我客氣，你愛吃哪樣便拿哪樣吧！」章如鳳遞過他用來裝點心的小盤給鳳咎，霍然一笑之後便看著鳳咎伸手慢慢接過，臉上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接著抬眸望住他，「喔！？難道十五皇妃不喜歡這種小點心嗎！？宮裡的妃子們都很喜歡呢......」

鳳咎抿起唇來瞥著章如鳳對自己發出一聲疑問，沉默了一下子後，他搖搖頭：「不是......」其實他自己也很喜歡這些零食點心什麼的，只是他沒想到這個章如鳳竟然也跟他一樣；或許，這也是白歆喜歡他、追著他跑的原因，因為他的這一點跟章如鳳很像。

因為這個想法而緩然蹙起眉來的鳳咎忍不住在小臉上頭泛起一抹失落，章如鳳見了卻也不為所動，僅是好奇地望著鳳咎那張轉首偏過的陰鬱小臉瞧了好半晌。

「......十五皇妃！？」章如鳳試著輕喚一聲，在那張美麗的臉上堆起微笑，看著輕呼過後，鳳咎恍然回神過來。

「皇后？」

「叫我章如鳳吧！」章如鳳淺笑地眨著眼兒，一副頑皮的樣子，教鳳咎瞬間詫異地盯住他，「老是被叫『皇后娘娘』，我都快被叫老了......」故意輕歎一聲，章如鳳喃喃抱怨著的委屈樣讓鳳咎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你這個皇后還真是奇怪。」普通的正宮娘娘不都喜歡被人尊稱的嗎！？怎麼章如鳳卻是不一樣呢？

「你這十五皇妃不也是一樣嗎！？」打趣似地彎了彎唇，章如鳳伸出肘來推推鳳咎，像要探聽八卦似的朝他眨眨眼，開口戲謔道：「我剛剛都看到了喔！十五殿下一直追在你後頭跑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麼焦急找人的樣子咧！」捧腹笑著的章如鳳只要一想起剛才白歆在宮裡跑來跑去地抓人的畫面就很想笑出聲。

「咦？是嗎？」

「是啊！」章如鳳頷首，「那傢伙平時看起來是很開朗沒錯，但是其實他的個性很陰森的哩！」

「會、會嗎！？」鳳咎詫聲，「我倒覺得他不會這樣啊......他還陪著我從無垠國一起落跑、一起闖禍，偶爾還會替我擺平一些麻煩事哩。」奇怪了，難道他跟章如鳳認識的白歆其實是兩個人！？

章如鳳淺淺地笑了，托腮：「可能......你對他來說是比較不一樣的吧！就跟我跟君無為一樣，誰愛得深一些，誰就比較慘囉！」

回眸的鳳咎感覺到自己的小臉不爭氣地紅了，面上的熱度讓他尷尬地支吾起來：「什、什麼愛不愛的......根本不是那樣的！」噘嘴瞄向一臉看好戲的章如鳳。

「那你可就錯了，十五皇妃......白歆之前還來問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他的心意呢！」聞言的章如鳳喃喃自語。

「叫我鳳咎。」鳳咎悶聲嘟嚷著，把小臉埋進膝裡，逃避似地不願面對章如鳳，但是他卻還是忍不住豎耳傾聽著他要接下去的後話，只聽得章如鳳在愕然後，笑了兩聲。

「我看，白歆很在乎你啊！鳳咎，不然他就不會跑來跟我問這種問題，而且還要皇上替他想辦法出點意見了！畢竟他和無為以前就難得好好說上一番話的......」而且很多時候，他們都是打起來的狀態。

「是嗎！？」鳳咎眼一睜，訝異地問；原來......那日白歆去鳳藻宮的目的就是向章如鳳請教這個嗎！？那為什麼他不對他說個明白！？如果他誠實說了，他也不會出拳揍他了......

章如鳳沒轍地搖搖螓首，開始同情起白歆那個傢伙來了，「是啊！我可不說謊話的。」

任由懊惱的情緒在心底全面擴張，鳳咎忽然間無言了，他沉默地品嘗起心頭因白歆而泛起的陣陣漣漪與陣陣的溫暖，嗔怒地喃著：「他幹嘛不說啊......」嘖，害他很後悔出手扁他的那一拳！

章如鳳緩慢地笑了，「鳳咎，承認自己喜歡另一個人並不是壞事。就像我還未成為皇后之前也很猶豫，老是在考慮當自己向他坦白之後是否會因此抹殺了自我，但是，事實上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淡淡地扯唇，章如鳳看著鳳咎回頭來望住他，忍不住露出愉快的笑顏，「你二哥他很包容我，讓我從不後悔做下了跟他在一起的決定，我相信你跟白歆也會是如此的！為何不對自己的心誠實些呢！？」

「我......」鳳咎咬唇，思索著。

「不要等到失去再來追悔，那時候就太慢了。」章如鳳最後只留下這一句話。

◎◎◎

挑了一條比較偏僻的迴廊、打算避開與白歆打照面的機會，漫步在似看不見盡頭的廊上，鳳咎沉默地抿著唇瓣思考了好半天。

雖然他很明白章如鳳是基於一片好意才會開口勸他同白歆坦白，但是他還是做不到。

有點煩躁地在廊邊欄杆邊沿停下了往前的步子，鳳咎驀然地擰起細眉、忍不住憂鬱起來；他曉得白歆對他是無可挑剔外加萬般的包容與好，但是，他也有屬於他自己的難處與想法啊！

不是他不願意坦誠，而是他無法啊......

那段屬於幼年的記憶一直透過每夜的夢境警告著他，千萬不能對誰動心或是坦誠另外一個人在自己心底的地位，要不然等到兩人心意相通、誰再也離不開誰的時候，悲劇就會發生了。

想起娘親的薄命、爹爹的癡心相隨，終究使得他們遙隔於兩個世界，鳳咎就不禁眼眶泛紅，心頭冒起一股好久不見、他以為已經消失了的熟悉痛楚，因而難忍地咬咬唇，將放在欄杆上的纖手給握得死緊。

這件事究竟是誰的錯！？是他嗎？還是爹？或是娘？

他不曉得。

所以，他日以繼夜地逃避起白歆捧上的真心，一廂情願地與他徘徊在朋友與情人之間的這種關係，就是要極力避免兩方都受到傷害；只是白歆不懂他的心，而他也不打算告訴白歆他的這些顧慮，因為他知道當他一個鬆懈，白歆便會趁勢地鑽入他的心底、霸佔了他的心湖，再也不願走開。

雖然他之前說過他是那種“愛了就是愛了”的個性，即使對方不喜歡自己，他也還是要力爭到底；但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不是如此，他不但開始逃避白歆，也逃避自己。

他因為害怕失去而拒絕了他與自己。

鳳咎仰首的瞬間露出一抹淡淡苦笑，原來自己並沒有如他所言這般的瀟灑啊！他依然為情煩悶、為愛鬱悶，就只為了不再重蹈覆轍。

無奈地歎口氣，鳳咎抿起唇來怔怔地盯著園裡四處點點翠綠，眺望著遠處的棲鳳殿，他一時無語地踱離廊上，往他的居處邁步前進；沒有多久之後，又回到殿裡的他偷偷摸摸地自宮殿的後頭進入內裡，然後拐上了幾個小彎，順利避開了宮女與守衛地回到房裡。

走近桌邊的鳳咎發覺桌上擱了一盤他最愛吃的點心，而且還有一碗奶茶，表情瞬間一詫的他忽而張唇無語，因為他曉得會隨時替他準備食物的人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白歆！

看來剛才白歆四處在尋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早膳沒有用過就一逕地跑給他追，而他在當下找不到他的人、回到殿裡的時候才特意為他備齊了這一盤點心，要讓他回來之後稍微填點肚皮的吧！

唉......白歆這傢伙還真知道要怎麼挑起我的罪咎感！

覷著桌沿邊的食物還熱氣直冒，鳳咎神情複雜地望了這盤東西愣了許久，而後在回神來的時候朝瓷碗伸出手，接著就口點滴地飲盡了碗中的液體。

將碗放下，回眸瞅著盤上的精緻點心，結果他還是沒什麼胃口，於是鳳咎乾脆轉過身去取來一套衣裳，他給白歆追了一上午，還是先來淨身，洗去身上的汗水好了。

接著，打定主意的鳳咎跟著步入內室的溫泉池，反手關上了門板之後，便開始卸除了身上的衣物；然而就在此時，自殿外尋人未果的白歆走入安靜的殿裡，發現沒有半個人之後又踱入內室，這才發覺了他先前給鳳咎備好的奶茶不知被誰喝個碗底朝天。

最後，在猜到這個偷喝奶茶的人究竟是誰之後，白歆扯唇笑了。

他回來了！

白歆露出一抹微笑，當他側耳聽見裡頭有水聲傳出之後，便踏著悠閒的步伐走進內室。

◎◎◎

踩著悄聲、幾乎聽不見的步伐來到了內室做為浴池的隔間門前，白歆微笑地推開門板，然後走進滿室氤氳裡頭，因為他知道，鳳咎必定就在這裡。

「鳳咎？吾愛？......」愉快地扯出一抹無聲的笑，白歆開口朝裡頭呼喊著，眼前淡淡飄在空氣中的霧白讓他看不清楚前方的景色，待他舉起手來往空中揮了揮之後，這才勉強見著腳尖前的幾吋情形。

正泡在灑滿了花瓣的浴池裡的鳳咎側耳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於是一臉詫異地回眸探向身後，接著便聽見一道足音緩慢地朝著自己的方向輕輕踱來。

「誰！？」這個棲鳳殿是他的地盤，後宮裡的嬪妃們都曉得他不愛給人打擾，因她們也不會特意前來找他串門子，再說，他這個惡魔貴妃的名號更是後宮裡人人皆知的，應該不會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那麼......來的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正當鳳咎猶豫起來、擠著腦袋思索之際，來人已經在他的面前站定了，而且還笑得一臉別有所圖，唇畔逸出一串討好的呼喊聲：「鳳咎吾愛，你在做什麼啊......！？」撥開了室內升起的冉冉白霧、逕自在浴池畔蹲下身來的白歆正微笑地望著此刻有點失神的鳳咎，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嚇！

被問句給瞬間驚回神志的鳳咎瞪大了雙眸睇著眼前不知何時偷溜進來的白歆，發覺他正瞬也不瞬地笑瞅著他瞧，眼瞳裡那抹有些興奮的光芒讓鳳咎意識到他正光著身軀泡在水裡、實在是不能見人的羞恥模樣而臉紅起來，接著便快速地將身子沉下水底，只露出一顆頭來。

「你、你幹嘛進來！？」鳳咎結巴地說著，此時赧顏的模樣看來很是美麗，怔得白歆瞬間望著他就恍神了好半天，最後才在鳳咎的白眼瞪過來之下才慢慢回神，「你難道不曉得我在洗澡嗎！？」

不以為忤的白歆咧嘴笑了，「我知道啊！」就是知道鳳咎在裡面，他才進來的嘛！誰叫鳳咎一大早起床就跑給他追，而當他知道鳳咎上哪兒去的時候，他當然也會跟過去囉。

「知道的話你還進來！？」鳳咎氣得瞪眼外加鼓頰，不快地命令道：「你馬上給我出去！」

「哎呀，別這麼凶嘛......吾愛，我是特地過來幫你擦背的啊！俗話說，妻有事，丈夫服其勞囉！」無辜地眨眨眼的白歆故意逗著鳳咎，望著鳳咎給他的一番話逗得臉紅的樣子而失笑。

「不......不需要你來幫我啦！總之，你快點出去！」鳳咎一邊掩面，一邊嚷。

「這怎麼可以呢......」白歆呵呵笑著，一邊趁著鳳咎不注意，開始脫起自己的衣服來了，直到鳳咎因為聽見一陣窸窣聲而抬起頭來的時候，白歆就已經卸除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跟著跳入池裡來了。

鳳咎見此，小臉的顏色因此瞬間刷白，像逃難似的地游離了白歆身邊好一段距離，原本以為他能就此逃過一劫，但是沒想到白歆沒有放棄回頭逮他，只見他笑了笑；就在下一秒之後，鳳咎面色驚惶失措地望著白歆面帶微笑地朝他游了過來，「親親娘子，快點背過身去吧！好讓為夫的替你擦一擦背......」

這下子他可慘了！白歆其實是有預謀的啊......

「哇啊啊──我不要！不要、不要......」於是，不屈服的鳳咎花容失色地開始與白歆玩起你追我游的遊戲，直到鳳咎再也游不動了、一把被白歆攔腰抱住為止。

「我抓到你了！鳳咎......」白歆面上揚著勝利的笑容，待他低首瞧著鳳咎被他耗盡一身氣力、蒼白著一張美麗小臉的時候，一絲心憐瞬間冒出他的心頭，「累嗎？那就休息一下吧！」

鳳咎轉眸瞥著正一副溫柔神情地伸出手來撫撫他頰畔的溼髮的白歆，有好陣子的無語，末了才歎了一口氣，說：「你特意進到這裡來就只為了逮到我嗎！？」

望了望鳳咎乖巧地偎著他的疲倦神態，白歆緩然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為何？」懶得再同他躲避了，鳳咎回問。

「我想......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那個讓你無法跟我坦白你心中感情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了！？」轉了轉眸，白歆喃著。

他......還是問了。

鳳咎歎口氣，垂眸：「為什麼你想知道！？」

「因為我想要得到你的愛，鳳咎。」語畢，白歆逸出一聲淺淺的歎息。

◎◎◎

「......」鳳咎無語地垂眸，沉默了一下子之後才緩慢啟口，聲調不疾不徐、像是在抱怨一般地喃喃著：「我都說過好幾次了，我已經承認自己是你的皇妃了，這還有什麼好討論的嗎......？」

白歆因為鳳咎的臉面背過自己，因此他無法看清此時鳳咎說這句話的神情，只好驀然一歎，道：「鳳咎，這個跟那個是不一樣的！」話尾頓了頓，「你究竟為了什麼而這麼不願意主動開口跟我承認！？這其實是一樁很簡單的事啊......」他想不透，為何鳳咎就是緊咬著嘴巴而不願對他說出承諾，除非......他在害怕些什麼！

聽見白歆的疑問句的鳳咎更加沉默了，他淡淡地在白歆的懷裡搖起頭來，失落地咬著唇：「......我不能說。」

「鳳咎！」盯著鳳咎的髮頂，白歆為他的固執忍不住輕聲歎息起來，「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嗎！？」

「這世界上的事情從未有過公平。」垂著給霧氣沾溼的長睫，鳳咎幽幽地說著。

「鳳咎，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白歆不解地歪著首。

「你錯了！堅持的是你不是我......」

「你......」白歆沒轍地瞪眸了，他看著鳳咎緩慢轉過身來，以一副默然的模樣瞅了他半晌之後，這才開口要求他。

「別再問了好嗎！？我不想談這個......」鳳咎抿抿唇。

「你在逃避。」當場心軟的白歆幽幽說著，褐瞳緊緊望住鳳咎在他的注視下撇開了那張嫣紅的美麗臉蛋。

「這不是逃避。」不悅地努著小嘴，鳳咎吐出一口氣來，淡淡地道：「就算沒有出口承諾，我們的關係還是一樣不會改變的啊！？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得要我說出來。」

白歆只好露出一抹苦笑，望著鳳咎聽見這句話之際，瞬間怔了許久的模樣，終於吐實：「......鳳咎，那是因為我害怕。」

「害怕！？」鳳咎立即瞪眼、攏眉，想不到白歆這傢伙也會有害怕的事情啊！？

瞥著鳳咎不給半點面子地露出一張疑惑的表情，白歆忍不住暗地替自己歎了一口氣；他的皇妃平時很聰明、被仇家拿刀砍的時候也跑得很快，怎麼當他遇上情事的時候就會變成二愣子了！？害他想出口責備都不捨......

「我害怕你會不吭聲就棄我而去，不然就是喜歡上別人而不要我這個皇夫了！」很哀怨地說著，白歆受不了再次被退貨的刺激，第一次是章如鳳不要他而選擇了君無為，第二次絕對不能再發生鳳咎拋棄自己的這種事情。

鳳咎當場愕愣地張著嘴，「......我、我才不會！」赧顏否認。

「那就是了！」白歆抿唇望向他，希冀的眸光持續閃爍著：「難道你想逃避一輩子，或是你想一輩子被我追著要答案嗎！？鳳咎，人生有時候就是要放手一搏的，如果你不跟著下注賭賭看，你怎麼會曉得最後的結果！？而且，就算你承認喜歡本王，你也還是你啊！」

這一番話瞬間讓鳳咎為難地猶豫起來，白歆這麼說是沒錯，但是他更害怕的是一旦承諾了之後，如果白歆先離開他的話，那麼他很可能會痛不欲生啊！但是如果他就這麼逃避到了最後，白歆卻還是一樣離開他了，那麼他一樣會難過，並且會怨恨自己沒有把握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

結果他思來想去，好像白歆的話才是正確的。人生似賭，假如是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麼不妨就跟命運賭上這麼一把吧，因為誰也不曉得他與白歆會不會走上與他爹、娘一樣的命運。

「鳳咎？」

「你想知道原因？」緩慢抬起眸來的鳳咎輕聲地說著，白歆見他鬆口，連忙露出開心的笑容。

「我想知道！」

瞄了眼白歆，鳳咎反問：「還記得我曾經跟你提過我的身世吧？」

「記得。」

「那就是原因。」鳳咎神情複雜地說畢，抬頭覷著白歆一陣訝愕，「我害怕......就算當初的承諾還在，但是兩人卻已相隔兩界......」悲傷的眼底冒出水花，鳳咎顫著唇：「我不要我們跟我爹與我娘一樣，你明白嗎！？」

白歆沒有說話，瞅著鳳咎眼眶滾出的水珠，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鳳咎總是不願回答他的真心，就因為情深，所以害怕失去對方，「鳳咎......」語畢，他伸出雙臂將鳳咎擁緊，接著拍拍他的髮頂輕哄，「抱歉，我現在才曉得......」他的鳳咎果然跟章如鳳不一樣，儘管他刻意將自己表現得很大剌剌，但是他的心思卻是這麼細膩與纖細。

將螓首埋進白歆懷裡的鳳咎不語地啜泣著。

仰首的白歆思索了一下子，這才以指尖抬起鳳咎的小臉、替他拭去淚珠，接著再用雙手捧起他的小臉，溫言地說：「你想太多了，鳳咎！我怎麼可能會捨得離開我的皇妃呢！？告訴你，這輩子我可是纏定你了，而且你還要給我追著跑哩！」愛憐地捏捏鳳咎的頰，白歆呵呵笑著。

聞言的鳳咎登時破涕為笑了，「那要看你追不追得到啊！」

「你放心，本王是說到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