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老師V.S.惡魔小天使（二）

時序進入四月，離我不教他們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

我一半巨蟹的多情又開始發作了起來，已經有點依依不捨了。

今天下午坐完館，一個人在迷人的校園散步，想起襄襄也和我在同一個空間，心頭不覺暖了起來。雖然他很頑皮，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他。想起前天晚上上課，菲傭一打開門，我才剛踏進去就聽見襄襄喊我的聲音「老師！我教妳玩陀螺，我們來對打要不要？」「你的新玩具喔？馬麻買的嗎？」「對啊老師我跟妳說這樣玩……」（是塑膠製的新式陀螺，和我們小時候玩的不太一樣）「喔降玩喔，那你等下教我好不好？我們要先上課喔，襄乖。」「好，那等下我把詩背完，字寫好，妳要陪我玩喔。」「好，沒問題。」

「老師，對不起！」襄襄突然筆直站在我面前說。

我嚇了一跳。「怎麼啦？」菲傭在旁說：「快點，你自己跟老師說。」

「老師我把簿子亂畫，對不起。」（原來如此，嚇我一跳）（是我買給他寫字的作業簿）「好，老師接受你的對不起，那你要不要告訴我你為什麼亂畫？」（他把之前幾頁寫過的字都塗的亂七八糟）「我貪玩。」「好吧！沒關係，可是下次不能樣囉，好不好？老師是不是說要愛惜書本跟簿子？」他點點頭。「好吧！我們開始上課吧！」他又蹦蹦跳跳跟我進去開始上課了。

後來想到，大概是因為我上次說他有一個字寫得很不好吧，這孩子自尊心很強，又敏感。

兩個孩子都很聰明。

襄襄好動頑皮了些，不能常罵他，多誇表現就會好些，但誇的太過他又會驕傲起來；所以每次我都在那量啊量啊，好像也慢慢拿捏出跟這小男孩的相處方式了。

愛愛三歲半，很愛笑，但有時也會故意裝不會，不太配合，喜歡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就是不想背詩；可是我後來發現我一邊陪她玩一邊帶她唸的過程中，她其實就已經記起來了呢，這孩子真的記憶力很好。

我想我以後一定會非常想念他們。

有一回上課，襄襄指著書上的拱橋說成吊橋，我就開始跟他說明橋的大概種類，也很驚奇的發現孩子的想像力真是豐富啊！自嘆弗如。

去年十一月剛開始上課的時候吧，上到詩裡的「飛橋」就是指「吊橋」，襄襄就拚命翻書要找吊橋的樣子，但當然是沒找到啦，書上不會如此周到地畫一座吊橋給你的。可是這孩子也倔，跟他說沒有他就是不信，偏要把整本書都翻遍了才肯罷休。我在旁邊看著其實心裡很高興，因為這是好現象，表示他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告訴他的話，會細微求證過後再下結論，但這樣的孩子也比較難帶些吧。他終於翻完了，回過頭來跟我說「老師，真的沒有耶。」我說對啊，那老師大概畫一個不太像吊橋的橋給你看好了，我說（這樣說他就笑了，哈哈）。畫完了，又大概口頭說明跟他形容一下吊橋的功用。

過年期間，他們全家去谷關玩。年初十吧，放了兩週的假期後，我要開始教他ㄅㄆㄇㄈ了。他一看到我就興奮的跟我說：「老師老師，我跟妳說我有看到吊橋囉，而且我有去走喔……」然後比手畫腳跟我說他們去谷關如何好玩、路上碰到什麼事等等。前幾次上課，又談到了橋。因為他跟我說他坐的那張椅子可以當船飄流歐，我就說那你一直飄沒東西吃耶，他說我可以去叫義大利麵吃啊（他說他可以去他爸爸開的店叫來吃），我說喔降啊。我想既然談到橋了，那就談吧！我問他知道橋的功用嗎？他說知道啊。我說橋下有水，所以船要小心划，不然翻船就會死翹翹囉。他問我：「老師，在橋上掉下去就一定會淹死嗎？」我說對啊，很直覺的回答。他說「不對啊，老師天橋就不會啊，天橋下面是一堆車耶，只會摔死……」（這我真的傻住了，嗯，還有天橋……）對喔，老師沒想到還有天橋，呵呵。

今天突然有點惆悵，想起他們倆兄妹。

家境優渥的他們，加上資質也不錯，大概會被一路栽培至國外留學吧！然後呢？我看著襄襄天真的臉顏，常常不覺又想到這問題。一路被鋪排好的人生，真的是他們要的嗎？希望襄襄長大後，也能夠像六歲的他一樣有主見，懂得適度爭取自己想有的人生。而聰慧的愛愛，我倒是比較不擔心，這小女孩以後應該會很甜美可人。她常常拿的芭比娃娃或Hello Kitty的玩具給我看教我玩，還有咖啡機扮家家酒。Hello Kitty被她摔到地上了，她會問我：「老師，她會不會痛？」我說：「那愛愛摔倒會不會痛？」她點點頭。我說：「那就對囉，所以她也會痛啊！所以妳要好好跟她玩不能亂丟對不對？」她又點點頭。

不過他們有一對嚴格的父母，在這樣混亂的社會，或許對他們也是好的。襄襄和愛愛的爸媽十分注重孩子的平常生活對應，下課了，會把他們叫到門口跟我說再見，也常常和我說如果孩子不禮貌了就和他們說。而孩子也只是孩子，我都和他們的媽媽說，他們表現已經很不錯了，雖然偶爾會頑皮，但小孩子就是這樣啊。

只要我肯陪他玩，襄襄都不會番我很配合的把詩背完，當然途中還是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陪他玩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有時候要故意輸讓他贏一下，不然他可就不玩了，因為一直輸嘛。不過這次的陀螺，他真的以實力二比零獲勝，呵。接著菲傭又在旁邊催他了「襄襄，老師要回家囉。」「喔好吧，老師再見！」我摸摸他的頭，又跑去看看在玩積木的愛愛，跟他們說再見。

襄襄再見。希望很久以後，真的能再見。

二○○二．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