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故事去掉前面四個字只剩下，故事。


　※　　　　※　　　　※


***********************************************************************************


「幹嘛把車子停在這裡…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我開始吱吱唔唔的心虛的主動搭腔，當面說人家陰險好像真的是過分了點…，誰叫他要吹皺一大池春水啊，我也很無辜啊，我也是受害者欸！

……

輪到被我說陰險的人不說話了。

車子裡的光線就像我曲曲折折的心思，很難看清他臉上的顏色，不過我猜他現在大概是像包公大人常常鐵青著的那張黑臉吧，「這樣就生氣了…沒風度，這不是陰險是什麼！」我不甘示弱地在心裡給自己拍手鼓勵。

……

真是窘啊，在同一個時空遇到裝悶的傢伙，讓我的心頭像幾百隻螞蟻在爬，他打算要這樣杵多久？這種安靜搭上汽車音響裡頭悠揚的英文老歌《bridge over trouble water》，聽得我好螫痛好難受，我們面對的又不是大橋下的惡水！

我嘆了口氣把臉埋在手心底，覺得好累，今天晚上不只是氣得很累，哭得很累，也罵得很累，就像在ＫＴＶ裡唱歌時，每首歌開唱之前，點唱的人總會拿著遙控器對著音響一陣按，有的人要升key，有的人要降key，忽高忽低的情緒讓我覺得好累，好累。

我聽到車門被打開的聲音，抬頭一看，看到他從外面關上車門，看到他繞過車頭，看到他朝我這邊走來，「他要幹嘛…」，我還來不及擠出半個字，看到他從外面拉開我的車門…

今晚，第一次我的眼睛對上他的眼睛（我應該沒有臉紅吧），眼睛如果會說話的話，我幾乎可以看見他的眼睛正漫著退潮的灰色海水，他倚在拉開的白色車門淡淡的說：「下車吧，我們走走…！」

我愣了愣，我的眼睛浮上的是書架上早已濛上厚厚一層灰的那本短篇小說《陪他一段》，他剛剛說我們走走，「我們究竟可以走多遠呢？」

如果他看得懂我的眼神前一剎那的柔軟的話，多好！

因為我一開口又是死硬的：「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叫我坐你的車回家的人是你，一路上囉囉嗦嗦的也是你，現在半途叫我下車走走的也是你，憑什麼我要那麼聽你的話，我很累，不想陪你走路……」也是奇怪，幾秒鐘前明明還滿肚子多情水的我，只要一開口就全走了樣！

「不要再鬧小孩子脾氣了，妳是要自己下車，還是要我拉妳下車，隨便妳…」他的口氣好像我是他隨手拿在手上的畫筆，可以要畫直就直，可以要畫彎就彎，問題是～我像沒有思考能力的木‧頭‧畫‧筆‧嗎？

我狠狠地盯著他，恨不得盯出一陣颱風把他淹死，他不生氣了麼？怎麼說話的音調跟剛剛在車上一樣，完全聽不出什麼抑揚頓挫呢？哼哼，還真能控制自己的ＥＱ啊，ＥＱ？這玩意兒究竟是哪位吃飽撐著的鬼大師提出來的？ＩＱ（智商）高已經不容易了，連ＥＱ（情緒智商）都要高不是欺人太甚嗎？我就是覺得ＥＱ高的人就是陰險就是可怕…

我聽到自己又用什麼都不怕的聲音開口：「誰在鬧小孩子脾氣啊，你這個人很喜歡給人家亂戴帽子耶，你敢動手拉我的話……」我，我話都還沒說完，他，他竟然自顧自地轉身往學校圍牆邊的紅磚道走去…

怎麼會這樣？不管我也就算了，他連自己的新車也不要了嗎？哪有這樣的男生，沒禮貌的傢伙，光會說我個性倔強會吃虧，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吧？嗚～今天晚上我，我分明是秀才遇到～悶死豬啦！！

……

我還是乖乖地站在車門邊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挪動腳步。

這樣的夜，這樣的人情，彷彿每跨出一步，都會掉下萬丈深淵，我看見黑暗裡閃爍著一盞微弱的火花，我沒有看錯吧，「他在抽煙？他，什麼時候會抽煙的？」看來，我對他不明白的地方就像宇宙間的黑，淒淒慘慘戚戚。

……

除了出差，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在辦公室碰頭。

人家都說距離產生美感，因為那充滿想像式的美；可是有時候我寧願相信，如果沒有了距離，產生的遐想也許更多更椎心。

一開始我覺得這個人雖然不是頂帥，但真是高啊；慢慢地發現這個人也算是個型男，因為他每天都是白襯衫白襯衫白襯衫（我懷疑他有白色之戀），乾乾淨淨的像是連灰塵都捨不得沾到他的驅塵氏；而且這個人不管是說話或是走路總是輕巧的像貓，偶而我一抬頭，才知道貓的眼神原來真的會讓人膽顫心驚…到，不得不陷入胡思亂想的死胡同啊；而且，你就是不大能從他的臉讀他的心，他的頭銜不低，可是行事的調調就是低…

就是他這種該死的調調像磁鐵般吸引住最初的我吧，就像他現在靠在學校圍牆邊上，一個人默默抽煙的樣子，這個花花世界這麼大，我竟然對他口中吞吐出來的白色迷霧心疼了起來…

……

我感到有點冷的緊抱著雙肘，十月的台北街頭很容易就起風了，街頭兩端的店家早已繁華落盡的不再言語，我心慌意亂地瞪著眼前的黑，如果漆黑的校樹是來路不明的酒汁，此刻的他大概也會一杯一杯不停歇吧，我當然沒有透視的能力，只是我很慶幸他也有寂寞的時候，慶幸他此刻～～因為我，而寂寞！

就這樣了。

我朝他的方向走去，我欺騙自己是「漆黑的酒汁在向我招手」。

我最愛神經質的酒意了，所以我很沒有能力抗拒酒汁的，尤其喜歡靦腆不造作的清酒～熱的時候溫／冰的時候冷，酸甜苦澀的人生盡在其中！

這一刻他像冰的清酒，變成我這輩子的一部分宿命了，我甩甩頭勇敢的告訴自己，不管是酒落歡腸也好，或是酒入愁腸也好，反正酒到最後都會化作相思淚……



【待續】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ameme/3/1284987116/20070426163531/



任我行2007/04/21　



圖：corb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