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原載於自由時報副刊

◎廖晉儀

退休半載，長官日漸感到蝸居廿餘年的公寓，沒道理地變大了。這個家，除了電視外，他發現自己什麼也控制不了。

「買那支茂德好吧。」長官的頭隨早晨十點半股市盤面的輪動緩緩抬起。視角餘光中的妻正拿出菜籃準備外出。「要買賣，你又沒聽過我意見。」妻應道。

妻身影依舊健朗，長官估計，她總還有一、二十年的日子要捱，又想自退休以來又住院又開刀……來日恐無多，兒子又是沒出息的貨色，於是惱怒頓生。

「又說這種話。還不為了這個家，我哪天翹頭了看妳們一個個吃什麼……」與妻嚷嚷後，長官神采赫奕顯得精神了許多，人生的意義也在贏得爭吵中恢復了幾吋能掌握的具體事例。

但這個家愈來愈不像他所認識的了，儘管家仍是「他的家」，卻遠非四十年來所以為的，安置妻小的一處公寓。

他常覺得需要走很久很遠，才能看見彷彿被安裝在書房裡的兒子，兒子又總不分日夜把頭埋在筆電裡。長官回想此生以來的父子對話也就那麼一句「你乖乖坐這兒讀書，將來一定出息。」

「而三十好幾了這蠢貨……」長官頓覺這兒子是假的，沒道理他兒子會這麼沒出息，國立大學碩士竟只能打零工，且不提，還連個媳婦兒也討不著。

長官歎了口氣頓時發現整個屋子竟正長大著，看著愈來愈遠的書房窗框裡埋首不動的兒子。長官不由驚心，祖宗啊！兒子原來是個圈套，整個家都是個大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