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竹宜軒

“小心，這裡有個門檻。”燕南攙扶着霈東說。

他們走進房間，燕南扶他在椅子邊坐下，霈東拉着他的手，不願放開說：“南兒，我說過要照顧你的，現在反倒是你來照顧我了。”

“喝點水吧。”她給他倒了杯水，“胡太醫有沒有開什麽葯膏之類的，等一下我幫你換藥吧。”

霈東一把把燕南抱入懷中，燕南坐在他的腿上，讓他摸着肚子說：“你摸摸看，孩子在踢我呢。”

“南兒，這些日子你過得怎麽樣？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看看你，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可是現在．．．”

“等你好了，我讓你一次看得夠。”

“萬一…萬一我一輩子都看不見了呢？”想起胡太醫的話，霈東心裏就打着寒顫。萬一他真的一輩子都看不見了，燕南要怎麽辦，明明說好要照顧她的。可是現在，自己都需要別人的照顧，更別提照顧燕南了。

燕南明知道他看不見，可是還是看着他說：“如果你一輩子都看不見了，今後我就是你的眼睛，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她輕輕吻上他那朦着紗布的眼睛。

霈東感受着，他嘆氣說：“也許你是對的，如果我知道有今天，我當初一定同意和你退婚。”

“你又嘆氣了，從今天起我不許你再嘆氣。而且我倆已經成親，怎麽再退婚。除非你休了我，可是我沒有犯任何七出之條，你用何理由休我？當初你要我放一百個心，你說過你不會讓我變成你的包袱的，那麽我怎麽會讓你變成我呢。霈東，我是女子，我需要丈夫的保護。所以，為了我，也為了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你不許再説這樣的話。”燕南嚴肅地說。除了上次要和霈東退婚說過一些狠話，這些年燕南從沒有這樣嚴肅地和他說過話。

“是。我會為了你，為了孩子，一定不會讓自己頽廢的。”

“對了,”燕南想起之前綉的那些女紅，她拿起其中一個，對霈東說：“你摸摸看，這是我綉給孩子的衣服。我在他的每件衣服上都綉了這個，你可以摸出這是什麽嗎？”

霈東摸索着，可是任憑他怎麽摸，都感覺不出燕南綉了什麽東西在孩子的衣服上。他好奇地問：“是什麽呀？”

燕南握着他的手，讓他感受着上面的圖案，她說：“這是一個旭日東升，裏面暗藏了我給孩子取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你走的時候我不是說我已經給孩子取好名了嘛，我想叫孩子‘驕陽’，你說好不好？”

“驕陽？”

“嗯，他以後就是我們驕傲的太陽。”

“福驕陽，好，就叫這個名字。”

榮王府

本以爲霈東回來會是高高興興的，可是因爲他受傷失明，使得每個人都高興不起來。幸好，霈東是樂觀的，他每天盡量不提起自己的傷勢，而和以前一樣，和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

可是紫薇沒有霈東那麽樂觀，她私下問了胡太醫關於霈東的傷勢，直到這個中瘴氣毒而失明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復明后，她再也忍不住終日以淚洗面。小燕子為了方便安慰紫薇和照顧燕南，而乾脆搬去了學士府，留永琪一人住在榮王府内。

永琪一人在王府内，雖然他沒有向知畫和小燕子一樣，每天都往學士府跑。可是他繙遍了醫書，希望可以和胡太醫一起可以找出一個儘快治好霈東眼睛的辦法。

“阿瑪，我給你送參湯來了。”鍾琳端着托盤，上面擺着一杯人參湯。

“是鐘琳阿，你剛生完孩子不可以太勞累的。這些事，以後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需麻煩你特意給我送來了。”永琪站在書房内，直到鐘琳是特意給他送參湯來的，他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這些事是媳婦應該做的。”

“鐘琳，謝謝你還願意叫我一聲阿瑪。當初你聼了我的故事后，一定會覺得我是個狠心人吧。”

“不不，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其實…”她沒往下說。

“其實什麽？你耽説無妨”

“小時候，我聼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王子，為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女子，甘願放棄自己的王位，放棄了有可能是屬於自己的江山，一心願意和這個女子天上人間，我就為這個王子這個深深着迷過。世人也許覺得王子很傻，為了這樣的一個女子，放棄了那麽多的東西，值得嗎？可是我覺得，人是要有情的，如果人一輩子都沒有愛過，那麽他這輩子也許也就白活了。故事到了后來我才知道，王子為了和這個女子一起，傷害了很多人，其中還包括了他的親生兒子。他的兒子甚至還不願意認他這個父親。王子很傷心，但是他的心裏先有了那個女子，所以他不願意破了自己的誓言，所以他只能傷了別人的心。”鐘琳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述説着永琪的故事。

“如今，我有幸成爲了這個故事裏的一個人，也因爲有了這王子的故事，我才發現原來人是需要愛的。我沒有遇見王子的故事，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故事。我的愛情雖然來之不易，也許今天他還不知道我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愛上他。但是，今天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永琪震撼了，窗外無意偷聽的綿億也震撼了。曾經的他只是一味地對燕南畸戀着，他一直沒有發現原來愛情就在自己的身邊。如果沒有皇上的撮合，他也許就錯過她了。綿億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

屋裏的鐘琳嚇了一條，她慌忙地說：“綿億，你怎麽回來了？”

綿億抱住鐘琳，感慨地說：“鐘琳，是你把我救回來的。我一直就像在一個大漩渦裏，我努力的爬，可是就是沒有人救我。可是現在，你把救我回來了，你讓我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麽。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都是你讓我明白的。”

“王爺…”

“不要叫我王爺，我是你的丈夫。王爺福晉都只是一個稱呼，你才是我要的。“

永琪聼到這，拍拍綿億的肩說。“綿億，你真的長大了。”

“阿瑪，我明白了。對你而言，皇宮，五阿哥，其實什麽都不是，燕姨才是你的世界。我不會再恨你了，因爲我明白了，你是因爲有愛才會離開我和額娘。額娘輸了，也因爲是在這愛情上，愛情裏，是沒有對錯的。”他向永琪跪下，並說：“阿瑪，原諒我，當年我不懂事，才會要你給我下跪的。請你看在額娘的面上，原諒我。”

“傻孩子，阿瑪怎麽會和你計較這些呢。”永琪說：“你有氣也是對的，誰叫阿瑪對不起你和你額娘呢。好了好了，起來吧。別讓別人看到了，這樣就麻煩了。”

綿億起身，笑着看永琪。直到今日，永琪才有機會這樣面對面看着綿億。他看着這個兒子，有着他的五官臉型，如果不說，人家也許會以爲五阿哥‘死而復生’。

鐘琳沒有想到，因爲自己的一番話，讓這對如同冰火的父子就這樣和解了，她拭着淚，笑着看他們。

這是，綿億的太監急急忙忙的跑來，對綿億說：“王爺，不好了。琪主子她要生了，老福晉要我請艾老爺快點去學士府呢。”

“什麽，要生了，預期不是下個月嗎？”永琪喊道。

竹宜軒

燕南在竹宜軒裏疼得直叫，被丫頭嬤嬤們擋在房外的霈東也心神不寧着。他來回踱步着，可是因爲看不見，幾次被椅子茶几絆倒。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無能爲力。

小燕子紫薇知畫都進了產房了，霈東終于被爾康拉住，按在椅子裏。可是，每當屋裏傳來燕南的叫聲，他也跟着跳了起來。

“阿瑪，你別攔着我，南兒需要我。”屋内又穿來了燕南的叫聲，這次他再也按耐不住了。

“你別激動，你娘生你的時候也是這個叫聲，那個女人生孩子沒叫過的？”

術了可以復明后，她再也任過你不會讓我變成我今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可是，南兒叫得好慘。而且她有是早產，會不會有什麽事情？綿億和我講過，他額娘生他的時候，昏死過去好多次。”

“沒事的，沒事的。”

“爾康，產婆來了沒有？如果沒來，永琪也可以，南兒她快沒力氣了。”

“我已經派人去請產婆了，也叫人把永琪找來了，應該快到了。”

“啊~~~~~~~~~~~~~~~~~”屋内又是一陣慘叫聲。

“阿瑪，你讓我進去。”霈東使勁掙脫着爾康。

爾康死死拉着他說：“不行，我不能讓你去。”

“產婆來了，產婆來了。”香兒帶着產婆進來。

“老生給福大人…”

“好了好了，都這個時候了，不要請安了。產婆，你快進去吧。”

“是…是…”

屋内也是一片淩亂，燕南躺在床上，紫薇小燕子一邊一個拉着燕南的手，知畫一個盡的喊：“南兒，用力阿，你不用力孩子是沒辦法出來的。”

“我沒力氣了，我不要生了。娘，我不要生了。”已經是滿頭大汗，完全處於虛脫狀態的燕南，虛弱地說。

“南兒，你在說什麽傻話阿。現在，哪有你不生的道理。來，用力，拉着娘的手來用力。”燕南生不出來，小燕子也着急。

燕南再一次用力，可是還是沒有動靜。

“產婆來了。”

“產婆快，你快來啊。”

“是是是……”產婆如臨大敵，她爬上床接替着知畫。她又把參片交給紫薇，希望讓燕南含着。

燕南用盡全力想把孩子生出來，她努力使勁，可是孩子就是不出來。產婆也開始着急了，她大喊：“小姐，用力阿。等孩子出來就好了。”

“娘，我沒力氣了，我不要生了。”

“南兒，你怎麽可以放棄呢。想想，這個孩子是你和霈東的驕傲的太陽。你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放棄呢。”小燕子握着燕南的手說。力的是對的，如果我知道我

“夫人，看樣子，小姐怕是難產了，我看需要太醫來才行了。”

“快去請太醫。”

沒多久，太醫來了。燕南臉色蒼白，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虛脫地躺在床上。胡太醫一看就知道情況緊急，他連忙開催胎葯，命丫頭們把葯煎來，好給燕南服下。

紫薇看太醫忙這忙那的，也知道事態緊急。她拉住胡太醫到一旁，低聲問：“胡太醫，南兒怎麽樣了？這樣子生不出來，會不會有事阿？”

“回格格，小姐她是難產了。我已經開了催胎葯，希望她服下后可以生的順當些。但是……”胡太醫看了看紫薇，輕輕說：”但是，小姐身體一向虛弱，多年來都只是靠些藥物來維持着。懷孕對小姐來說是個極限了，就怕她生下孩子后就…”

“就什麽？”

“這話不好說，人定勝天，我相信小姐一定能吉人天相的。”胡太醫說。

紫薇明明白胡太醫的意思，她一個盡的點頭說：“是，人定勝天。當初老天沒要了南兒，這次也一定不會要的。胡太醫，我們不要拖了，抓緊時間快點給南兒接生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