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27 21:53:34月下墨客

《劃破漫夜的曙光:夜中燭光》第六章〈雪霽天晴光耀境〉(下)

 

  世黎不禁想起懿樟從前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裡唸書的身影。

  他既不與家人出外遊玩,也不從事一些休閒活動,就連國、高中生最喜歡的漫畫或電視節目他都不屑一顧,完全沒有青少年該有的生活。

  (他只是一心一意想把書唸好,多受點家人和師長同學的肯定而已……)

  日覆一日的讀書、補習,卻從不抱怨。總是看見熬到深夜的他累得直接趴在書桌上睡著的身影,總是聽見他一面洗澡更衣一面背書背單字的聲音。然而,卻也常目睹他被好面子的父親責罵的模樣──咬緊著嘴唇,想盡辦法隱藏不甘與挫敗感,看似堅強的眼瞳深處若有似無閃著悲傷和委屈。

  懿樟一直都是如此,一個人不安地承受傷痛,不敢把真正的自己託付給別人。

  (或許他和我一樣,因為不斷不斷受到外界的質疑,回到家中又感受不到親人的溫暖,才變的完全不相信別人吧……)

  (可是……在他變成這樣以前一定還是有純真的童年時光的……人絕對不可能一生下來就不信賴他人……)

  (快想啊黑世黎……快想出來他對這個社會沒什麼戒心的時候啊……)

  世黎開始回想起年幼時的懿樟。

  五、六歲那時的懿樟被眾人公認十分可愛。遺傳自黑聖麟的圓呼呼的雙頰十分紅潤,一臉討喜的模樣。他雖然因為家人的耳提面命所以不敢和世黎有多少互動,但是私底下卻總是偷偷跑入世黎的房間窩在角落看書發呆。

  (現在還能想起來他藏在口袋裡帶給我吃的餅乾的味道……)

  也不知道這種單純的兄弟關係是從哪時開始變質,但世黎總是記得幼時的懿樟會小聲的喚他為「哥哥」,也會在挨罵時跑來房間裡偷偷啜泣。

  世黎喜歡一句話也不說的摸著懿樟的頭,也喜歡獨自和懿樟待在房間裡互不打擾的靜謐時光,更喜歡小時候沒心機也沒有被社會污染過的懿樟。

  (……還隱約記得小學一年級時的懿樟送了一張心願卡給我……)

  (……等、等等……心願卡!)

  世黎驀的想起那張上面似乎寫著幾個歪七扭八的字的手製卡片。

  (不會吧……那張卡說不定能派上場……呃……不過在哪啊?)

  他記得自己並未把卡片丟棄,因為是重要且甜蜜的回憶,然而究竟將它放到哪兒去了呢?

  (是放在哪裡呢……?)

  「你在想什麼?黑世黎。」

  「──沒、沒什麼……」

  「剛剛都是你問我問題,現在換我了。」

  「…………啊?」

  「不然你以為我那麼好問嗎?」

  「……也沒有。」

  「那麼就請你據實以告了,就如同我回答你的問題一樣,否則……別妄想我以後會再接受和你談話。」

  「…………」

  世黎以沉默作為答覆,心中猶豫不定。他從小到大幾乎從未對人說過真心話──除了朔御里和母親。

  (……唉就當作是爭取時間回想卡片的位置吧……)

  「你當初為什麼會想要收養小孩?」

  「……其實……我之前跟你說家裡要有人幫忙是理由……」

  「──廢話!這我當然知道。」

  懿樟淡淡瞄了世黎一眼,冷冷的開口。世黎嚥了嚥口水,繼續說:

  「……我某天經過孤兒院,瞄見一位男孩,覺得他很像以前的我。」

  「果然。」

  「……抱歉。」

  「沒差。那我問你,你很喜歡黑禮磨這個小孩,想收養他對吧?何必把名義推到我身上來?」

  「我……不想為父親留下任何後代。」

  「所以把責任推給我?」

  「而且,你的經濟能力是家中最好的,能給黑禮磨較好的生活品質。」

  「總而言之是在利用我,對吧?」

  「…………」

  「黑世黎,看來你也是狠角色嘛!」

  「……抱歉。」

  「我習慣了。職場上總是不乏這樣的人,你和他們相比根本是初學者,無傷大雅。好啦……我有興趣的話題問完了,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可否……再等我一下?」

  世黎輕輕的說著,懿樟簡單的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後便默不作聲的看著窗外。

  (黑世黎……快想啊……那張心願卡……)

  他閉上眼睛,全神貫注的思考平時自己收藏東西的場所。然後……

  遠方似乎傳來熟悉的二胡聲響,世黎的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形體,但那足以讓他辨認出是什麼。

  (……是那個……盒子……)

  他忽的想起那張卡片擺放的地方,這讓他一瞬間放心不少。猶豫片刻,世黎壯著膽子開口:

  「黑懿樟,如果收養黑禮磨是我唯一的願望,你願意幫我達成嗎?」

  「啊?你在說什麼啊?」轉過頭來的懿樟一臉疑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能幫你完成任何心願!」

  「但如果,是你答應過的呢?」

  「……你有什麼底牌就直接翻開吧。不要在那裡賣葫蘆藥。」

  「請等我一下。」

  「我說,你要我一直等一直等到底是多久啊?老實講我早該去吃早餐了!我很餓欸!」

  「…………」

  世黎沒有回應懿樟的抱怨,他直接站起來往房間一隅走去。

  (我……無法確定黑懿樟是否會承認那是他親手製作的卡片。而且就算他承認,推托於「此一時彼一時」的可能性也很高,然而,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邊打開櫃子邊想著,然後慢慢拿出剛剛腦中一閃而過的盒子,輕輕打開鐵蓋,裡頭如他所料躺著數張卡片。他一張一張小心的拿出來,果然那張心願卡在最下面。

  正當他拿出心願卡時──

  「──我就知道你是在說這個。」

  背後突然傳來懿樟的聲音讓世黎著實嚇了一跳,手中的卡片因此飄落在地。世黎正想伸手去撿,沒想到被懿樟搶先了一步。

  懿樟一語不發的凝視卡片上既不整齊也不漂亮的字──「我可以幫哥哥完成一個願望只能一個喔因為我會累

  (當初我怎麼會天真成這副蠢樣子啊……)

  過往的記憶開始如攀藤植物纏繞在懿樟的思緒上,他慢慢憶起一些不願意特別去想的往事。

  抿了抿嘴,他緊緊捏住那張有點舊的卡片,轉身往房門走去。

  「──黑懿樟!你要去哪裡?」

  「……你不用知道。」

  隨著和平常一樣的用詞只是多了點激動的話語傳入世黎耳中,房門也被應聲關上。

  回到房間的懿樟儘管想發洩突然滿溢的情緒卻只能極力壓抑。

  (黑以陽還在睡?都快十一點了……看來他昨晚真的沒睡……)

  他看著寶貝兒子的睡臉好一會兒,然後忽地意識到手中還抓著那張無辜的卡片,原本被遏止的波動又莫名奇妙湧上。他將卡片扔在書桌上,拉開椅子火大的坐下來。

  (現在是怎樣啦怎樣啦?大家都欺負我,黑以陽也欺負我,現在連懦弱的黑世黎都敢欺負我!很、好、嘛!)

  他賭氣似的坐在書桌前想要處理公務,腦海中卻湧出許多從前的畫面,怎麼也揮之不去。懿樟開始惡狠狠的瞪著那張卡片。

  (都是你啦!害我現在很尷尬又沉不住氣!)

  他拿起卡片用指尖快速搓揉著,一直被保存的完好的紙張很快地出現皺摺。

  就在紙張快要破時──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懿樟心煩的前去開門。

  (可惡可惡可惡!是誰在這種時候敲──)

  「!」

  (……沒、沒有人……)

  他先是驚訝,然後默然的盯著擺在房門邊,被放在當作桌子的箱子上的碗筷和裝滿雙人份小鍋子的熱粥。

  (……全世界只有他會做這種事了……我不是告訴他這樣做真的很像是施捨嗎……?看來我剛剛都在對牛彈琴吧。)

  感覺到無奈的懿樟原本不想要將粥拿進房間,然而從肚子傳來的咕嚕聲使他不得不放棄。關上門後,他盛了一碗吃了起來。

  熟悉的口感不知不覺讓幼時的文字在眼前輪播。

 

  今天我去哥哥的房間看書哥哥有好多書好好喔我跟哥哥說我也想要書他就要我自己拿說拿多少都可以給我哥哥好好

 

  今天爸爸媽媽罵我因為我沒有把九九乘法表背起來我只是和九沒有背熟而已我跑去哥哥的房間躲起來哥哥說沒關係慢慢背他摸我的頭說可以跟我一起背哥哥好棒他都不罵我

 

  哥哥今天送我機器他用他在學校考很好的錢買給我的哥哥好棒我說什麼都給我機器餅乾拼圖好多好多我以後也要給哥哥東西因為哥哥對我好好

 

  今天爸爸媽媽說我絕對絕對不可以再跟哥哥一起玩他們說他會讓我變壞我覺得好難過哥哥明明對我很好哥哥說沒關係我只要過得好即使以後討厭他也沒關係我不懂哥哥在說什麼我永遠不會討厭他

 

  懿樟輕輕撫摸著有些破舊的日記本的紙張,吃粥時湧出的記憶促使他再抗拒也還是找出了國小時的日記來看。

  (……我、我曾經,那麼喜歡黑世黎……嗎?)

  懿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該不會是有人假冒我的名字寫下這種騙人的日記吧?)

  然而上面的字體醜陋的讓懿樟完全無法推卸責任。

  (所以說……這東西真的是我寫的了……)

  童稚口吻的文字在躍然紙上,懿樟的心裡似乎有某些東西在流動。他閉上眼沉默著,任憑那種感覺竄流在全身上下。

  有點痛、有點酸、有點欲淚又有點煩悶,甚至有點想發脾氣。然而全部混雜在一起反而成了四不像,沒有任何一項特別突顯,但也沒有一項消失。很矛盾、很糾纏。

  他默默拿起剛剛被扔在角落皺巴巴的心願卡,將它壓平。凝視著它好一陣子。

  (我……還是無法喜歡也無法原諒黑世黎……小時候的確是最美好的時光,然而長大之後那麼多年的種種也是無法抹滅的事實……不過……)

  懿樟慢慢的把皺巴巴的心願卡收起來,然後從抽屜底層拿出另一張一模一樣的紙張。

  (……至少要還他完好的卡片吧。)

 

  「──黑懿樟!你要去哪裡?」

  坐在客廳看報紙的世黎被懿樟急促的腳步聲嚇了一跳,趕緊出聲詢問。

  「我有事要回公司。」

  「都十二點了,不吃完午餐再走嗎?」

  「我剛吃過早餐。」

  「那……黑以陽呢?」

  「起床了。也剛吃完早餐。」

  「他知道你要回去嗎?」

  「廢、話!我剛剛也跟三姐妹說過了。就這樣。過年見。」

  「呃黑懿樟……那黑禮磨……」

  「噢我忘了!你再幫我跟他說我已經回去了。」

  「唔、我是說收留……」

  「──你認為呢?」停下腳步,懿樟難得回過頭平靜的反問。

  「…………」

  「不說就算了。趕時間,先走了!」

  「欸、黑懿……」

  懿樟冷冷說完便飛也似的關上門,完全不理會欲語還休的世黎。

  (……又是以後再說……以後是多久以後啊?都快要過年了……)

  世黎邊想著邊站起來,打算上樓叫大家準備吃午餐。這時樓梯傳來腳步聲,一個人影走了下來。

  「那、那個伯父……」

  「黑以陽?什麼事?你父親剛離開。」

  「我知道他回去工作了。」

  以陽揉揉還有些充血的眼睛,打了個哈欠並繼續說道:

  「父親要我把這個拿來。」

  看見以陽遞出的信件,世黎先是一愣,然後默默接下。

  「我想要再睡一下下……可不可以不要吃午餐?我好飽……」

  「去吧。午餐我幫你留一些,晚點餓了可以吃。」

  「唔嗯、謝謝伯父……」

  以陽模糊的說完後便轉身走上樓。

  待以陽的腳步聲消失,世黎才緩緩拆開信封抽出裡頭薄薄的信紙。

 

黑世黎

  你的心願卡還你我對於霸佔別的東西沒有興趣然後告訴你以下所有對你有利的事都是因為黑以陽說他的聖誕禮物想要家都快樂生活」,所以才會妥協的

  黑禮磨我不打算讓給你他依然在我名下畢竟這可以讓我得到慈善企業家的好名聲但我給予你處理他生活瑣事的權力前提是必須事先讓我知道你要幫他決定什麼或是他選擇什麼

  交換條件是你必須讓黑以陽成為正常的小孩讓他脫離現在這種差勁的個性可是不准傷害他黑禮磨留在我名下表示你的弱點在我手中這是對等交換

  下次你朋友要來請先知會家裡的這是全部的家不是你的

   黑懿樟12/25

 

  世黎默默的凝視這張語氣惡劣且字體不怎麼漂亮的信紙,心中除了無奈之外竟然還有一丁點兒的甜味。

  (……沒想到黑懿樟,妥協了……)

  紙上的遣詞用句與懿樟平時的說話方式如出一轍,然而這封信裡卻可以輕易看出懿樟其實已經默認了世黎的心願。

  (……他究竟在強詞奪理些什麼啊?)

  世黎露出苦笑,將信紙放回信封,輕闔上眼,他感覺到溫暖。耳邊再次傳來熟悉的二胡聲,腦海中出現好多人的面孔。

  他隱約看見最深愛的母親正對著她展露慈祥的笑容。

  (……母親,您是否看見了?您在天空一隅是否知曉我保護了很想珍惜的人?您知道嗎?這一切,就如同您守護這把二胡跟我一樣啊。)

  影像散去後,逐漸清楚的是多年好友的臉龐。

  (朔御里,我最感謝的朋友。從國中至今,多少事情因為你而堅持下來?太依賴你了,但沒有你我真的不可能走到現在……)

  睜開眼,世黎將信封握的更緊,然後在心裡默默替禮磨許下願望。

  (黑禮磨,屬於你的磨難總有一天會度過,而你要堅持走完那一切,就如同我所經歷的一般。)

  眼眶微微熱了,乾旱許久的瞳仁濕潤起來,但世黎並未流淚。

  (幸福的人……怎麼能哭泣呢?)

 

  *   *   *

 

  吃飽飯的禮磨依照慣例收完碗筷後便回到房間。甫一開門他就愣住了──明明下樓時空無一物的書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擺放了一只長形盒子和一張紙。

  (欸?是、是誰……?)

  他趕緊拿起紙一看,上面只簡短的寫著:「生日與聖誕快樂。黑世黎 

  (……黑、黑先生!)

  先是一陣驚訝,接著拆開盒子一看之後更是目瞪口呆。

  (是、我想要的笛子!)

  盒子裡靜靜的躺著一把曲笛,修長的外型十分討人喜愛,漆成紅棕色的笛身帶著光澤顯得十分漂亮,每一個按孔都是小巧可愛的圓形,上頭的花紋簡單卻不失莊重典雅。

  (好、好漂亮……我好喜歡……)

  禮磨用顫抖的指尖輕輕滑過笛子,慢慢想起那天的情景。

  (我記得、那一天黑先生拉了好像叫做什麼胡的樂器給我聽,好好聽!然後我就跟他說我也想要,他問我想要什麼。但是我沒有一樣樂器認識,所以我說不知道,結果他都沒有再說話。)

  (後來懿蓉姑姑帶我去樂器店玩,樂器點叔叔吹笛子給我聽,聲音好棒!我好喜歡長長的笛子!我好高興可以拿到笛子噢!)

  忽然,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禮磨聞聲一轉頭,懿蓉正倚著牆看著自己。

  「懿蓉姑姑!妳看妳看、是笛子耶!」

  「開心嗎?這是我大哥親手做的唷!從笛子、花紋,再到篆刻。你看,這裡有你的名字喔!」懿蓉的手指指向笛子的某處。

  「咦真的耶──好棒噢──我好高興!」

  「要記得去跟他說謝謝喔!他就在隔壁。」

  「嗯我會去的!」

  「等會兒下來吃餅乾吧!快要烤好了。」

  「嗯!謝謝姑姑!」頜首之際,小小的禮磨心中塞著大大的幸福。

 

  「朔御里……你兒子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啊……除了每星期的兩堂鋼琴課能看見不說話只低頭彈琴的他以外,他一直都待在房間裡。送去的三餐也有時吃有時不吃的……啊、不過幸好他還願意吃營養素,不然我真的快崩潰了呢。」

  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瞇著眼輕輕微笑的御里究竟哪裡崩潰了?但世黎心裡很明白,御里一直都是那種不到緊要關頭絕對不輕易表現自己情緒的人。

  (……很痛苦吧。明知道兒子就在身邊,卻看不見……知道兒子身體不好,又無可奈何。)

  「不過啊,近來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會不定時彈起鋼琴來。以前只要我在家,他就完全不出聲。不曉得這樣的改變是否表示他想要表達什麼?希望不是那種故意跟我挑釁的想法才是。不然……嗯、就這樣。」

  「……你還是老樣子。」

  世黎淡淡的說著,御里輕輕一笑,沒有答覆。

  「叩、叩!」

  在兩人陷入感觸而沒有談話之際,似乎有人敲著門。

  「……是黑禮磨。」

  「你都聽的出來啊……」

  「成功率七八成。」

  世黎邊回答邊起身打開門,果然門外站抱著笛子的禮磨。當他看見房間裡除了世黎以外還有別的客人時嚇了一大跳: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還有別人……」

  「沒關係,進來。」

  禮磨帶著害怕的心情緊緊抱住懷中的笛子走入房間,眼前的陌生人正微笑看著他。

  「您、您好……對不起、吵到您們。」

  「噢沒關係,我不在意。只要他同意我都無所謂。」邊說邊指著世黎的御里淡淡笑了出來:

  「呵……看來這把笛子是你伯父送的吧!一看就是純手工,沒想到他有時間做這麼精緻的曲笛……」

  「──夠了。」關上門的世黎慢慢走過來並轉向禮磨:

  「你有什麼事嗎?」

  「……謝、謝謝您送我笛子!」閉上眼,禮磨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

  「……喜歡嗎?」

  「嗯!」他抬起頭,眼睛閃著喜悅:

  「我好喜歡!雖然我不會吹,但是我覺得笛子長長的很漂亮!」

  「不吹就沒意義了。以後每個星期六下午來找我,我教你。」

  「真、真的嗎?」

  世黎沒有回答,但點點頭算是回應。

  「謝、謝謝您!那我、我出去了!」

  看著禮磨開心離去的背影,世黎的嘴角不知不覺上揚。

  「你啊……也是老樣子呢!」御里笑了起來。

 

  午後的風從敞開的窗戶溜進一棟咖啡色如別墅般的屋子。有點涼爽卻不會寒冷的風緩緩吹動客廳裡兩姐妹的髮梢,卻不擾亂她們的心思。

  她們平靜的坐在客廳沙發上肩靠著肩各做各的事。其中一位正低著頭默默清算烘焙店裡的收支,然後偶爾瞄一眼蜷在角落和他父親一來一往傳著簡訊的白胖小男孩。

  (最後,二哥還是來看我。大概兄妹儘管經過再多事也依然是兄妹,就如同父子一樣。能擁有這群家人……很幸福。)

  另一位則是邊織著手中的圍巾邊不時抬眼望向在庭院裡散步的兩位男子。

  (這兩個人未面太要好了點……)

  接著她又瞇起眼睛仔細看著其中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

  (不過,我好像很久沒有看見大哥那麼開心了。風雨似乎真的過去了呢!)

  不約而同,兩姐妹的臉上都漾起淡淡的微笑。

  坐在飯廳裡看著她們的女子心情很舒坦。儘管她們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感覺比以前還要更融洽。女子打從心底好喜歡這個畫面。

  突然,稚嫩的孩童聲音將她的視線喚回。

  「姑姑妳也吃吃看!這個好好吃喔!」

  女子看見身邊瘦小的男孩邊把巧克力捲心餅放入口中邊開心讚嘆著。

  「這是特地為你做的,你喜歡就把它全部吃掉吧!」

  「真、真的嗎?太棒了!」小男孩笑了起來。

  (哈哈……他能笑的那麼快樂讓我也感覺到很快樂呢!)

  女子想著想著嘴角漸漸上揚。

  而此時的庭院天氣十分怡人。和煦的風輕輕吹過樹梢,梅花與櫻花飄落一地。兩位男子站在魚池曬著暖陽,一旁的聖誕紅開的茂盛。

  發現友人一直注視著某處的其中一位男子輕輕開口:

  「你在看什麼?」

  「……你看,那兩個人似乎很開心。」

  順著友人的視線,男子看見飯廳窗邊的女子和小男孩正愉快的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談天。

  「你啊……真的完完全全將心思放在家人身上呢。」

  他的友人聞言笑笑,沒有回答。

 

  徐徐的風送來鄰居所彈奏的憂柔琴聲,暖和的陽光讓他們闔上眼。他們知道,當世界再次映入眼簾之際,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