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靈(三)能不能不帶走
本文可能有點超過輔導級。不使用你他以外的第二三指示人稱代名詞。
當小黑走回狗頭人身邊時,黑色的雲霧就又張開了。
像是在歡迎小黑凱旋,又像是在接引亡魂入門。
當亡魂走入黑霧以後,鬼身上纏繞的紫色怨氣直接融入霧氣裡面。
這時霧色似乎變得更濃郁了。
更濃郁的還有狗頭人臉上的笑容。
像是在誇獎小黑做得很好;又像是在嘲諷小黑。
「為什麼?」
狗頭人微笑不答。
「為什麼要害他們?」
「害他們的不是我。」
「你說謊。不是你,那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會有人死的?」
狗頭人鼻頭一緊一鬆,「我能嗅出哪裡會死人。」
「但我不能決定誰會死。」
「那你是怎麼能決定那個孩子得死的?」
「那是契約。」狗頭人說得十分淡然。「違約者死。」
「何況那些孩子都不是死於合約約束。」
「那是他們怎麼死的?」
「自殺。」
「我不信。」
「你會信的。」狗頭人呵呵一笑,「只要繼續做下去。」
「我不做了。」小黑的尾巴豎起,膨脹,很是生氣。
「你捨得轉生嗎?」
小黑默默不說話。
「十八年。」狗頭人報出了一個數字。
「什麼十八年?」
「你替那個孩子做十八年,十八年內那家子都不會死。」
「十八年後呢?」
「我就找其他孩子接替他。」
「為什麼要找孩子?」
「因為他們睡得時間夠多。」
「這跟睡眠時間有什麼關係?」
「傷害比較小。」狗頭人難得嚴肅了起來。
「夢裡看人死,沒那麼真實,也比較好忘。」
「你怕傷害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去?」
「我忙不過來。」狗頭人又笑了,「他們死得太多了。」
「所以你需要幫手?」
「是的,我需要幫手引路。」狗頭人很坦率,就像一條狗一樣。
「如果沒有幫手呢?」
「那游魂就得消失或變成怨鬼了。」
狗頭人接著說,「就像騙你殺鬼的那些怨鬼一樣。」
「他們要是再撐得久一點,就能自己殺鬼了。」
「當然,也能殺人。」
狗頭人側著頭看著小黑,「或許,就會傷害到那家子。」
小黑瞳孔豎起,兇狠地說,「你保證過的!」
「前提是你接著幫我。」狗頭人邪笑著。
「不對!」小黑像是想起了什麼,「你說了你不能決定誰會死。」
狗頭人滿不在乎地說,「我說過。」
「那你怎麼保證他們家能平安活過十八年?」
「因為那裡十八年內沒有死亡的味道。」
「所以你剛剛是在騙我?」
「倒不是。」狗頭人一派輕鬆地反駁。「前提是十八年內沒有怨魂作祟。」
「怨魂殺人,是不會提前產生氣味的。」
「但我能殺鬼。」小黑找到了狗頭人的破綻,「就不用幫你做事了。」
「但你沒有時間。」狗頭人齜牙裂嘴地笑,笑得很開心。
「但我有,哈哈哈。」
「他們驅鬼的保護傘還是我給的啊,哈哈哈。」
小黑垂著尾巴,垂著頭。
跟著耳裡迴響著鈴鐺聲,走向一個又一個地點。
默默看著,默默工作著。
一響一響鈴鐺聲中,彷彿還摻雜著狗頭人的嘲笑聲。
叮鈴鈴。風吹鈴響。
「鈴。」「你敢賭嗎?」
小黑不敢。他不但沒有時間,還沒有命了。
一次失敗也禁不起。
但他敢回去了。
偶而繞回去看看李靜安。
李靜安已經不那麼憔悴了。
孩子不常沒有緣故哭了。
讓王泊抱著也不哭了。
而且還會笑。
現在連ROYCE跑出房門,孩子都不哭了。
小黑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是王泊抱得太僵、不舒服。
不是王泊不會愛孩子。
只是他身上的貓味洗不掉。
讓李靜安他們過得那麼緊繃的原因,是自己。
竟然是自己嗎?
小黑的頭垂得更低了。
垂得都趴下了。
趴在陽台上李靜安的換洗衣物籃子上。
瞇著眼,懷念熟悉的味道。
瞇著眼,懷念窗內人的笑。
這個笑讓小黑差點不敢再回來。
卻也是他一次次回來的理由。
也是他一天天看著人死的理由。
他走了,帶走過一次這個笑容。
他走了,只為了留住這個笑容。
他這次也走得並不慢。
豎著尾巴快步走著。
他還會回來的。
回來看看。
只能看看。
但十八年後,會有一頭流浪的黑貓再走回來。
回來看看。
可能也不只是看看。
這天,小黑走到了一戶人家。
有點熱鬧。
門口就著馬路邊上,幾個家長頂著冬陽聊天打牌喝酒。
都挺精神的。
於是他往屋內走。
進了屋,他就覺得自己可能來得有點遲。
因為他看見一個孩子身上濺著血,躺在地上。
頭上的小破口汨汨流著血。
小黑嘆了口氣。嘆得很深很深。
應該就是這個孩子了吧。
多想不是這個孩子啊……
他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咪。」
「哪來的貓叫聲?」屋外的大人覺得很奇怪。
小黑也覺得很奇怪。
但他沒有深究。
屋外的人進來了。
進來的人沒多久就看到了孩子。
進來的人嚇得酒都醒了,也很慌。
慌得有點不知所措。
但他還是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
他知道,必須知道。
「119,我要救護車!我在仰德大道168號一樓!」
他咆哮著:「他沒有意識流了很多血!」
電話打完了,他也沒有靜下來,而是更忙了。
他用還沒忘光的國民教育知識,嘗試著止血。
卻徒勞無功。
他知道,必須知道,還能做什麼。
於是他一把抄起了桌上的鑰匙,抱起了孩子。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奔上了車。
半小時,是救護車預估到達的時間。
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久!
但是他知道,現在必須就得奔赴醫院。
所以他的油門踩得很緊。很緊。
很緊的還有他的速度,和他揪著的一顆心。
以及他的語速。「我車號是AKB4864我開下去跟救護車會合!」
下山的路並不好開,彎彎繞繞很多。
但他還是開得飛快。
這有部分該歸功於他血液裡的腎上腺素,以及酒精。
麻痺了他不少恐懼。
也麻痺了他不少神經。
麻痺得他有些動作比平常慢上了一小點。
而他卻麻痺得不知道有這一小點。
而那一小點直接作用在了煞車上。
作用在他視線眼角餘光摩托車衝出來的時候。
摩托車不算快,甚至有點慢,慢得只比燈號紅得慢一點點。
卻剛剛好可以趕上出現在汽車的引擎蓋前面。
幸好AKB4864還是停住了。還畫出了一道道黑呼呼的煞車痕。
摩托車上的年輕人也停住了。
停在凹陷的引擎蓋上,也在破碎的擋風玻璃前。
摩托車也停住了。
飛停在不遠處的平交道軌道上。
「噹!噹!噹!」
狗頭形狀的鈴鐺在響。
平交道的聲音也在響。
沒在響的是預警的信號。
太久沒修了,早就不響了。
這樣疾速駛來的火車停得住嗎?
火車停住了。
在一切都脫軌以後。
還在軌道上的,是黑貓引路的事業。
沒有停住的,是一條條怨魂的腳步。
沒有停住的,是鬼魂對駕駛和騎士的怨念。
沒有停住的,是駕駛和騎士的相互憤怒。
但他倆下一秒就停住了。
停在小黑金色目光的審判下。
「叮鈴鈴。」鈴鐺在響。
響在這群鬼魂的歸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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