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

金在中緊緊的握著手上的玉玦，他並不視它為珍寶，他是恨……他恨給他這個玉玦的人。玉玦……作為兩人斷交的象徵，表示兩人從此斷絕關係。這就是那個人給他的結局……所以他恨那個人，同時他又在想念那個人。

算了，不要再想了。都已經快一年了，那個人想必已經和某個大企業的千金小姐結婚了。當初自己離開了故鄉一年，是為了忘記那個人。以為可以忘記的時候，回來，腦子裡對那個人的記憶，原來還是那麼的清晰。

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那個人是那麼的意氣風發啊……臉上得稚氣已經全部消失，取代的是完美的偽裝。商業化的表情，商業化的話語，商業化的舉動。那個去年還是個孩子的男人，現在已經是公司的董事長了。

現在自己身邊也有了別人，這個人對他很好，但是很花心。外面還有別人，男人女人都有。但是這個人堅持自己不是愛濫交的人，最愛的人只有一個。他知道這個人最愛的不是他，是誰，他也不知道。

「怎麼又看這塊玉玦了？不是說不看了嗎？」
「很好看。不覺得嗎？這是古董呢。」
「我知道，你已經講過很多遍了。」
「是他給我的。」
「一年了，你還沒告訴過我，他是誰？」
「你不是也未曾告訴過我，你最愛的人是誰？」
「他與你的那個他不同。」
「是嗎？」

這個人，朴有仟。是個交際手腕很厲害的人，在商業場上很需要這樣的人，所以他找有仟幫忙。他們的關係很難說明，他們在別人眼裡是情人的關係，他們在他們自己眼裡只是有名無實的關係。他的身體只給過一個人，就是那個人，鄭允浩。這輩子，他的身體不會再給第二個人。不是要為那個人守身，而是對著別人他提不起性趣。

還愛著？

是吧。

所以到現在還在恨。

生在商場，注定他們會再見面。前一天，他心裡忐忑不安，想了許多假設。最後有仟上了他的床，抱著他、安慰他，這樣他才安靜的睡了。

坐在會議室，那個人遲遲未到，他已經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有仟緊緊握著他的手，這，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門開了，他看到那個人走進來，眼睛似乎看到他與有仟在牽手。有仟應該也看到了，所以鬆開了手。一切都是公式化的程序，寒軒、閒聊、簽約。這些都他看著有仟在幹，他這個老闆，靜靜的坐在那裡，在逃避甚麼？明明說過要堅強。

「金總經理請留步。」

那個人說了句他和有仟都沒有想過的話。

「鄭董事長還有甚麼不清楚的地方，我想我可以效勞。」
「不，只有金總經理才可以。」
「你……」
「有仟！」

他留下，有仟離去。會議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年了，你去哪了？哪個姓朴是誰？」
「去美國，有仟是我的情人。」

他的腳像被釘子釘在地板上似的，動彈不得。那個人上前把他抱緊，輕輕的親吻他的唇。靈活的手指解開他襯衫的鈕扣，把他抱到桌子上……

他腳步闌珊的走出會議室，有仟很快就知道他之前發生了甚麼事。他用力的揪住有仟的袖子，不讓有仟輕舉妄動。因為他晚上還要去找允浩……

允浩為他做了很多好吃的，他們開了瓶紅酒，吃飽喝足，又到了運動時間。允浩還記得下午他流血了，所以動作很輕。讓他想起以前，允浩對他說愛，親吻他，擁抱他，佔有他……

「在中你瘦了。」
「不習慣美國的生活。」
「為甚麼要去？」
「因為有仟在那邊。」
「你們不是情人。」
「我們是。」
「為甚麼他沒碰你？」
「因為他像你，不愛我。」

允浩沒再問他問題。

一塊玉玦就已經把答案告訴他了。

他對允浩也無所求。答應允浩的要請，也只是為了公司。

允浩留他吃早飯，他留下。允浩的心情不錯，從眼神就能看出來，是充滿笑意的眼神。

「在中。」
「甚麼？」
「下午見。」
「有甚麼事跟有仟談吧，我休息。」
「我們明天談也可以。」

回到家，看到有仟還是昨天那身衣服，屋子裡充滿煙味。他知道有仟抽了一晚上的菸，是為他而煩惱。他站在門口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有仟，鼻子泛酸，許久未見的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有仟上前，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有仟身上全是香菸的味道，以前他不喜歡，但是在這一刻，他愛上這股味道。

他又在有仟的懷裡睡著了，或許他愛上有仟了也不一定。不過想到有仟心裡的‘他’，他完全不會在意；而只要想到允浩已經結婚了，他心如刀割。到頭來，他還在自欺欺人，就像白痴似的。玉玦是否應該還給允浩，他還在考慮。他想了很多，允浩看到玉玦會是甚麼反應，會詫異？會視而不見？還是會還給他？

玉玦他總是帶著，怕有仟會扔掉，也怕自己會忘記。

允浩不讓他帶著有仟來，他便自己來。為了公司他認了，就算要放棄尊嚴也得保護公司的利益。帶著平常心來，他不期待些甚麼，他只期望可以全身而退。

「來了。過來坐下。」
「不知鄭董事長對合作的細節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地方？」
「在中，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
「鄭董事長，請您不要在公司直呼我的名字。」
「你怎麼邊的這樣？」
「甚麼意思？」
「一年前突然離開，現在回來了，你對我是那麼的陌生。」
「你忘了嗎？那就讓我幫你勾起記憶。」

他從西裝裡面的口袋裡拿出那塊玉玦，把它放在允浩的辦公桌上。他在等待允浩的反應……對自己說過，無論鄭允浩有甚麼反應，他都得心平如鏡。一年前，允浩對他殘酷，現在換他了。

「這……這是玉玦？」
「玉玦，作為兩人斷交的象徵，表示兩人從此斷絕關係。」
「你確定這是我的？」
「難道不是？」
「這是我父親的。」
「我不會相信你。」
「在中你還愛我嗎？」
「對。」
「那你應該選擇相信我。」

的確，一年前，給他這塊玉玦的，不是允浩本人，是前鄭董事長的秘書。不能！不能動搖！眼前這個允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允浩了，眼前這個人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不值得他去相信。他一定要堅強，一定要！

回到自己的公司，看到有仟，他撲了過去。現在只有有仟才可以安慰他。心裡亂七八糟的，只要一閉眼，眼前就會出現允浩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忘不掉，可是為甚麼他連自己的思想都控制不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坐。」

允浩對有仟的到來一點也不覺得稀奇，不單是因為他們是合作夥伴，還因為他們與在中都有著不尋常的關係。在允浩心裡，有仟只不過是個小人物，只是……有仟對在中的守護，讓允浩覺得有仟想根刺一樣。

「鄭允浩你究竟想對在中做甚麼？」
「我尊重你，我也想你尊重我。」
「在中他連續幾天失眠，全都是因為你！」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那塊玉玦在你那？」
「對。」
「為甚麼要給在中？」
「不是我給的。」
「那是誰？」
「我父親，那個現在在醫院，想死但又死不了的老頭。」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父親？」
「如果有一個人，他從你出生開始就不斷的控制你，上學、朋友、戀愛。你會怎麼想？」
「只是人生比較悲慘，可……那人畢竟是你的父親。」
「我已經受夠了！是他！是他！是他害死媽媽！是他把在中從我身邊趕走！」
「那我比你更慘……我愛的人……被我父親殺死了。可是，我不恨他，離開他身邊，讓他覺得我更可怕。」
「你……把這個換給在中……」
「為甚麼？」
「玉玦，象徵配戴者處事果斷。」
「我明白了，我會跟他說的。」
「有仟……」
「甚麼？」
「你愛的人，他就在你身邊，他常常圍繞著你，我看得到。」

回到家，發現在中還在睡，像個孩子似的。有仟把玉玦放在床頭，幫他蓋好被子，出去了。在中在有仟出去以後醒來。顫抖著把玉玦拿起……奪門而出，看到有仟正在從咖啡。看到他以後，有仟沖他笑了笑。

「過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這個玉玦……」
「先聽我說。從前，有個很帥的小伙子，他有些自戀，又有點高傲。所以他沒有朋友，一直到高中，他才認識第一個真心的朋友。那個朋友叫俊秀，人也長得俊秀。他們一起上學，一起玩。然後那個小伙子發現自己愛上俊秀了，可是俊秀還不知道，他也不敢跟俊秀說。有一回他們去了遊樂園，在坐摩天輪的時候，俊秀忽然親了小伙子一下。小伙子也知道了俊秀也是愛他的，所以就把自己的心意說給俊秀聽……」
「有仟……不要哭……」
「嗯。他們知道彼此的心意之後，開始想要自己的小窩。本來很成功，只是最後還是被小伙子的父親知道了……他殺了俊秀……在我面前對俊秀開了三槍……」
「有仟……俊秀他就在你身邊，他一直在你身邊，我知道。」
「你跟允浩說了一樣的話，知道嗎？」
「你去找他了？」
「他跟我說玉玦有另外一個解釋，玉玦，象徵配戴者處事果斷。相信他，用你的愛去感受他說的話。」
「我害怕。」
「不用怕，你還有我。去吧，他正在等你。」

他用走的，走到鄭氏。沒有預約，但是秘書小姐讓他進去，好像那個人知道他會來。進去了，那個人對他笑，他卻對著那個人哭了。那個人過來擁抱他，手輕輕掃著他的背，一切就像回到一年前，時間彷彿一直沒走。他們擁抱著。

允浩把那塊玉玦扔到地上，摔碎了。然後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對獾的玉雕。把其中一個刻了‘允浩’的獾放在在中手裡。

「雙獾，夫妻和諧，愉快幸福。」
「給我這個幹甚麼？」
「我們結婚吧。」
「像個白痴一樣。」
「可是你喜歡。」
「對，我喜歡。」

喜歡輕飄飄的感覺，喜歡暖烘烘的感覺，喜歡……有你在身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