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22 17:20:39Nilwhere 奈何

《天光雲影共徘徊》合之四

─合之四《幽冥追》─

冥界‧闇虛無垠

「海殤君,吾只能送汝至此,前面就是『闇虛無垠』了。下一步要怎麼做,那就看汝自己了。」說話的人隱在黑袍中,一雙綠色如鬼火似的眼睛雖炯炯注視著海殤君,卻是用不帶生氣的語調說著話。「不過,吾還是得提醒汝,依冥界律法:凡是闖過『闇虛無垠』者,得以刪改生死簿並實現願望一條。然,闖不過者,便要無止無盡地在虛空間飄蕩,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多謝冥君!此行不管結果如何,海殤君在此都先謝過了!」

「客套了,吾不過是依冥約而行。倒是汝真的要冒這麼大的險嗎?」

海殤君不答,滿盈笑意的眸子轉而注視著眼前灰濛濛的一片天地,低聲複誦著兩旁天柱上的題字:
「無極無涯,無日無月。 天晦地闇,形此太虛。
五行生剋,應彼虛實。 忽焉忘情,捨生遂願。 」

藍影笑了笑――那是一抹看似自信又似無悔的笑。
「忽焉忘情,捨生遂願……忘情?忘得了梵天嗎?」

冥君看了看海殤君從容而堅定的神情,知海殤君是打定主意闖關了,便道:「既是如此,那吾就消去汝的記憶,讓一切都回到原點。」

「且慢。」只見海殤君取下額間那點蒼藍,珍而重之地吹了一口氣後,小小的光球,便像浦公英似地飄遠了!

「汝這是!」隨著藍色光球飛去,冥君很清楚地感到海殤君體內的真氣減了三成!冥君不禁訝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啊!先是以凡人之軀來到了死靈地界與自己打下一張冥約,結果冥約上卻什麼也沒寫,只有一個附帶條件!而在自己以為對方忘了這張冥約時,對方又突然出現要自己履行承諾,而承諾的內容竟是要自己助他前往一個幾乎沒有生還機會的時空!而這男子所有看似怪異的種種行徑,其出發點居然就只是為了化解梵天的劫難!

「梵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哪!居然能讓實界的乾坤侯如此傾心!」冥君不無感慨地說著。

「梵天嗎?」提起梵天,海殤君瀟灑的臉龐揉進了天真淺笑。「呵……梵天……是一個會讓汝在醒與醉之際,都感受到生命美麗動人的人!」

看著海殤君的笑,舉起手來準備消去海殤君記憶的冥君,感到了生平第一次的心軟!

* * *

「怎麼?就連一向冷若冰霜的冥君也有迷惘的時候?」黑髮男子目送著海殤君步入「闇虛無垠」後,從隱身的大地陰影中走了出來。

「界王,汝別只顧著調侃別人。以此觀之,汝與吾之間的賭局,汝是毫無勝算了!」

「勝與不勝對吾而言,意義並不大。」界王意味深長地說著。

「說的也是。吾都忘了,汝的目的,不過就是藉吾之手,來徹底抹殺海殤君的過去罷了!否則,汝也不會在封獸大典前,就用『游魂術』來找吾。」冥君銀色的長髮隨著漫步而去的步伐晃動。唉……界王啊!同樣是癡迷,同樣是為情所困,汝卻殘忍得多了!不僅是對海殤君殘忍,對汝自己也是一樣的殘酷啊!……還是吾好,無心無情的,不是寫意多了嗎?

* * *

幻界

「一頁書!走慢一點啊!汝走這麼快,吾跟不上啦!」

略帶一絲不情願地,一頁書回過頭來望著跟在自己身後、跑得氣喘噓噓的白衣劍客,不明白當初怎麼會答應讓他跟在自己身邊的。
「汝在此地等吾,等吾覓得解藥後,再與汝會合!」一頁書說著,駕起光環便要離去。

「啊!汝等一下……哇!」白衣劍客心急之下,用出不太靈光的輕功,結果,一縱一躍間便撞上了身前的樹幹!

「汝……!」聽到夕易的慘叫聲,梵天還是心軟,忍不住回過頭去看看對方到底傷得如何。

「一頁書……!」笑看一頁書回身的夕易,臉上突然現出驚恐的表情。一頁書身後,遠遠埋伏著的,是張令自己很不舒服的、邪笑著的臉!

一隻泛著油光的巨型綠色骷髏手,突然在此時撐出地面向一頁書抓去!暗紅色的血漬滴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劍套大小般的圓洞!

「一頁書!危險哪!」夕易忙提氣,縱身躍向一頁書!心道:開什麼玩笑,怎能讓這種東西碰到一頁書!

未多作考慮地,夕易抽出了腰上佩劍,以劍氣阻隔了骷髏手,更以劍氣封住埋伏暗算的敵人。

一頁書接著以掌力震碎了綠色骷髏手,毒液便隨著爆裂飛濺!

一時間只見夕易驚呼著,織起劍網收納噴出的毒液。「一頁書,汝沒事吧?」

一頁書沉著一張臉面對夕易。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不僅從起式、出招到收式一氣呵成,更讓劍氣隨意而走由一而二,同時制服兩個方位的敵人再歸於無形!甚且能以劍氣織成劍網!有這麼精湛的武學修養之人,居然會因輕功底子差而撞上大樹?
「汝跟著吾的目的為何?說明白也許吾能幫汝。」

「啊?」聽見一頁書開門見山的冷然語調,夕易馬上明白自己時而高強、時而蕩然無存的武功,已然引起一頁書誤會!「一頁書,吾並非有意隱瞞……。」

「朋友應待之以誠,交之以心。」一頁書微微嘆道。在夕易那頭藍髮飄飄間,想起了海殤君溫和的笑容。
吾真是……讓夕易跟在身邊的理由,不是很清楚嗎?只是因為……吾……想見他吧?……淺淺的愁,悵然而生!有多久了呢?沒有見到那迎風羽扇?

「一頁書,汝聽吾說……。」眼見一頁書轉身要走,夕易忙拉扯著一頁書衣袖。

一頁書本能地在袍袖中貫上真氣,卻沒料到光憑這樣的防衛就能震開夕易!

倒退了幾步,夕易忍不住胸中難受,嘴角沁出一線血絲!

「汝!」一頁書舉步向前,又遲疑了起來,不知道眼前的劍客到底賣弄什麼玄虛!

「一頁書……吾沒有騙汝,吾的力量,確實用不出來……」

一頁書探著白衣劍客的脈象,方發覺此時的白衣劍客確實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而且還被自己剛才的掌力給震傷了!

「吾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每當吾見到汝有危難之時,吾的武功就全都恢復了,好像冥冥中有什麼人把他的力量給了吾!」

避開夕易直視自己的目光,一頁書無聲走到夕易身後坐著,幫其逼出胸中瘀血。
夕易只道一頁書的不發一語,是因為一頁書對自己尚有誤解,卻不知身後一頁書那雙晶亮的眸子,早已洩漏淡然神色裡強壓的傷痛!
那個說要幫吾擋下所有劫厄的人……已不在了!

* * *

冥界‧闇虛無垠‧開陣

這裡是什麼地方?海殤君看了看身後緊閉的大門,雖然想不起來自己站在這裡的原因,但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往前走!

鏗鏘!喀搭!鏗鏘!喀搭!

海殤君在黑暗中摸索,金屬碰撞的聲音非但不絕於耳,還愈來愈大聲!海殤君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之後,才發覺週遭的景物透露著說不出的古怪!有山有水,有花香有鳥語,可是自己看得到的或是能觸摸到的全部都是金屬塑成的!就連動作中的人們,也都是機械!

很快地,海殤君發現:自己在這個金屬國度裡,其實是像上賓一樣地被款待!有好酒也有好菜,更有如雲美女伺候著遊山玩水——只除了自己不能吃金屬製品和不喜歡「眾美女」熱情卻冰冷的撫觸之外,這裡應可算是某種仙境吧?不知道以前的自己,過得是怎樣的生活呵!

「咦?還有茶喝?」海殤君帶著一抹興味地看著黃金美女泡茶,深思著是怎樣的構思才製造出這種既和諧又突兀的詭異世界。
海殤君捻著細長的聞香杯,心底也好像有什麼東西緩緩滑過,思念間,彷彿真有茶水飄香!

曾經有誰陪著自己在梅園裡品茗,好像有誰在舟中與自己喝著茶、下著棋,好像曾經有誰在身旁喚著自己的名字!

「海殤君……是吾的名字嗎?」海殤君霍然起身,道:「吾要離開這裡!吾要去見他!」

正當海殤君決意離開之時,卻見身邊嬪娥哄然擁上,侍衛們也持刀仗劍而來!「既是如此,那吾只好硬闖了!」海殤君拍出一掌,一名侍衛仰面便倒!原本喧嘩的聲音都在此刻靜了下來!黃金美女和白銀侍衛紛紛作出搖頭嘆息貌,好像難以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是如何的殘酷!而海殤君自己也愣住了,在那名白銀侍衛倒地之時,他看到了一個靈魂的消散!
「居然在金屬裡,寄放了人的靈魂!」海殤君皺著眉,對如此殘酷的做法露出了厭惡之意。

* * *

幻界

深夜,斂神盤坐的一頁書彷彿受到驚嚇似地睜開了雙目!
海殤君?
涼風徐徐,吹在一頁書身上竟有一絲寒意!一頁書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汗透重衫了!
「一頁書!汝怎麼了?」夕易一睜眼,就見到一頁書神色匆匆地欲往西方行去,忙攔著一頁書想問清楚究竟發生何事!

「別攔著吾!」海殤君……海殤君身陷銅人陣!

「一頁書,汝清醒點!」見一頁書如此驚慌又不知一頁書發生何事的夕易,只直覺地想到一頁書可能是走火入魔,遂扯開喉嚨大聲一吼!

「!」海殤君……?像是醒了般,一頁書很快地恢復一派淡然的神色!而注視夕易的眼眸有那麼一瞬間的黯淡!

「一頁書?」痛……胸中有一股刺痛!一頁書的冷靜,讓自己十分心痛!跟著一頁書也有不少時間了,但一頁書待自己就跟其他所有人一樣!同樣關心,也同樣漠然!自己之所以能待在一頁書身邊,那並不是因為自己特別,而是拜另一個靈魂所賜!一頁書不過是透過自己,看到了一個叫海殤君的靈魂!


梵天凝眸望向西方,心念道:「汝在彼端無恙否……」海殤君啊!

* * *

冥界‧闇虛無垠‧開陣

「誰?汝是誰?別擔心啊!吾無恙啊!」苦思著如何脫困而出的海殤君,突然感到一陣心神恍惚!

是吻了誰?那樣瑰麗的紅霞是醉了誰的容顏?

「海殤君!汝……!」

「花蜜……甜不甜呢?」

「不是說這個,吾……吾是……」

好美呀!懷中的人兒是誰?是汝嗎?讓吾的心靈如此真實地感動著!

就算天命已有定數,就算要一闖冥界,吾也不願輕易放棄!

梵天啊……吾只要汝,生生世世,只想與汝一起!



是呀……吾怎麼會將汝忘了呢?「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