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22 17:19:10Nilwhere 奈何

《天光雲影共徘徊》合之三

─合之三《約來生》─

幻界‧海天交界

在哪裡?
天無涯,哪方才尋得到汝獨有的藍?
蒼天因何如此廣闊?浮雲聚散應向何處?
雲若倚天而笑,天遠、卻如何?

一襲白影,飄飄然立於絕崖頂上,望著天與海之交界……懷思……。

~ ‧ ~ ‧ ~

「一……一頁書…前輩……。」來人難掩傷痛之情。

嗯?說話為何吞吞吐吐?

來人搖了搖頭,似不勝打擊!

一頁書眼眸尋了尋,心頭窒了一窒:怎…不見風動羽扇?

「海殤君前輩…他………!」泣…,來人語不成聲!

什麼?什麼意思?是那開闔的唇齒,說著吾所不懂的語言吧!哈!這……這種事……!

「前輩?」來人面現疑惑與擔憂,但仍訴說著海殤君羽化的經過。

「就這樣?」一頁書淡淡地問著,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來人更加憂慮了,一頁書的表情,實在不像是驟聞至親好友身故的人所該有的反應!

「恕吾不送,請回吧。」一頁書淺笑著說。

一頁書抬眼望向藍天白雲。汝……
怎麼可能!絕對是吾聽錯了!可汝………為何還不來見吾?

~ ‧ ~ ‧ ~

重雲…凝水,反覆、覆反,在天上、人間遊蕩……。
總是…流不向大海……!總是…靠不近藍天……!

汝不是說,要替吾擋下所有的劫厄到最後!
難道……雲只能是雲,而天也只能是天嗎?

移步,白衣人未發覺前已無路,腳下塵土,滾滾落向崖底洶湧正藍!

浪聲滔滔,淘不盡乾坤裡風塵情事,
藍影一去無蹤,淒側幽咽料是笑聲斷處!

「是吧?汝向來非失信之人……有事耽擱了是嗎?」

白衣人足下凌虛,轉眼間,絕崖頂上已不見雲影……。

* * *

實界‧神殿遺址

殞落……
……傾下一線柔和的天光雲影。
鬆動的絕壁,剝落了枯枝,也抖落了枯枝上的藍與白。

湛藍美麗的靈魂,燃著青焰,在純淨雪白的靈魂裡,引著道之不盡、訴之無窮的情深意重呵!

落……在天旋地轉的激流裡,兩人失去了意識。



幽微的光線中,梵天慢慢睜開了眼睛,暈眩的頭也漸漸回復思考能力。記得…和海殤君一起掉了下來……那…海殤君人呢?
梵天才剛撐起身,便感到有什麼力量緊緊扣著自己的手腕。目光追了過去,發現力量的主人,不就正是念茲在茲的海殤君?
一聲輕聲的呼喚:「海殤君?」嗯?還沒醒?
梵天微微地笑著,更湊近了藍色身影。「真如汝所言:絕不放手?」

當然!擋下所有劫厄——只為汝!
微笑,同時自海殤君緊閉的唇上彎起!
眷戀著心靈這樣契合的甜美,海殤君只是笑著,閉著雙眼去感覺梵天倚在自己胸前的重量以及梵天所帶給自己的莫名感動!



幾乎是同時的,兩人圓睜了星眸,互換一記驚訝!
大水奔騰的聲音猶如千軍萬馬將兩人的神智自美夢中拉回!

「原來是到了漲潮時分。」梵天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情境:海殤君與自己似乎是被先前的激流帶到這個地方的。然而……。梵天指著自己面前的一塊巨岩,道:「海殤君,出口似乎被堵住了。」

「的確。」海殤君答著,仍探尋著其他可能的出口。

「海殤君,」梵天道:「汝有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地面很是濕軟?」

「因此,吾等也可以大膽推測,這個洞穴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浸在水下的。」

「嗯。」梵天點頭應著。也就是說漲潮時,這裡即是天然的水牢了!

海殤君在一番徒然的搜尋後,也來到了梵天身旁,注視著堵住出入口的石頭。暗自忖道:方才看到的那些洞口都太小,水雖然進得來,人卻出不去!

梵天看著海殤君若有所思的側臉,慢慢地道:「看來這裡唯一的出口,便只剩那裡了!」

海殤君隨著梵天的目光望去,明白梵天指的出口即是洞頂。問題是,以梵天與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別說是輕功無法施展了,就是要如凡人一般攀爬而上,那也是難之又難!更何況,大水一至,恐怕也沒有足夠的空氣和時間可讓兩人撐著浮至洞頂!
這要如何是好?海殤君思忖著:自己體內的真氣空空如也,在使用「破冥劍」的最初,就已經預料到了!而且,就算是不召喚「破冥劍」,光是憑打下冥約與乾力、坤力的劇烈耗損這幾點,自己所剩的時日原已無多。出不出得了這個洞穴,對自己而言,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可是,梵天他不一樣……現下的武林少不了他!同時,北宇和乾的力量皆蘊藏在其體內,只要稍加調養,要恢復成百世經綸一頁書的功力並不困難!

「海殤君……」梵天喚了海殤君數聲,都不聞海殤君回應,倒是見其神色頗有不忍之意,想來是在苦思如何離開這裡吧?而海殤君所顧慮的,大概還是為了自己吧!唉……好友啊!汝可知,汝這樣的神色,總令梵天心驚呀!
無聲無息地,梵天靠向海殤君道:「海殤君……生,有汝。死,有汝。梵天何其有幸耶?」

「梵天!」感覺到身後突來的暖意,海殤君不覺一震;待聽得梵天清亮悠揚的聲音與淺短意深的話語時,海殤君倏然轉過身來,旋即想也不想地攬著梵天臂膀,將梵天緊緊抱擁!
卻正見梵天一臉的霜紅楓醉!



江水以滅頂之勢由著洞頂澆灌而下,因著洞裡的地勢和洞底各處湧進的江水,竟也匯集成一股渦流,直把海殤君和梵天往洞底拉!
兩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經水浸泡即引起陣陣抽痛。梵天身上的傷口又比海殤君為多,令海殤君看得甚是不忍!


兩人掙扎著浮到了洞頂,才發覺:原來洞口的大小並不足以容人通過!

「海殤君…咳……」水漲得極快,梵天現在必須仰著頭,才能勉強吸到空氣。看來,是終點了……「汝先走吧,吾送汝!」梵天帶著笑說道。

梵天啊……看吾走,可知汝會有多痛?梵天的真情,讓海殤君深深受到了感動!「不,吾送汝!」海殤君笑著,留戀地撫上梵顏。

「汝說,如有來生,汝可願再與吾對奕品茗?」梵天問。

「嗯……當然,生生世世,與汝一起,在棋盤裡翻乾坤、在茶盞間定風波!」

「好!就這樣說定了!」
水中,梵天的笑好耀眼、好燦爛,漸漸地模糊了海殤君的視線!



梵天的手垂在身側……梵天的頭也靠在自己肩上……
海殤君情難自己,淚,湧在寒江水裡!梵天……不會動了!
怎麼辦?怎麼辦?誓言仍聲聲在耳啊!
生死與共!生死與共!
不!吾不願啊!……吾不願汝與吾同死!
海殤君掬起梵天清麗的容顏,吻著……
如果汝與吾不曾相遇,汝是不是可以免去這些災難?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汝……!
倒流!沒錯!吾還有時之力!

細將梵天漂流的雲鬢拂於耳後,凝望梵顏像是珍藏……
印記,點點地烙著,也在烙下的瞬間消散。
梵天啊!來生之約,吾做不到了!
負君情深!負君情痴!可…汝要活下來!
為汝,用上時之力……
並以吾自身的輪迴來償……


「找到了!在那兒!」坎離侯相偕著趕來。感應到海殤君欲動用時之力的氣,離侯忙發掌擊碎狹窄的洞頂,坎侯則急於將兩人捲上岸邊,收掌後,江水又復滔滔。

「殤弟!梵天!」忙著救人的坎侯、離侯,卻見海殤君已然坐起,急於幫梵天施救!

「好了!夠了!殤弟,剩下的就交給離侯吧!」坎侯忙拉過海殤君,以免他加重自己的傷勢。

「汝不知,梵天他閉氣已久,必須趕快……」語未竟,已感到坎侯的手拂上自己的臉頰。

「傻孩子!吾的醫術有這麼差嗎?方溺水的人都救不活?嗯?」

說得也是,姊姊是實界的醫神哪!海殤君稍放鬆心情,便坐倒在梵天身旁。看著梵天漸漸恢復了氣息,海殤君才安心地闔上了眼睛!

~ ‧ ~ ‧ ~

水色的簾子風揚著,躺著的梵天透過掀起的簾子看到澄澈的藍色天空!
「海殤君!」梵天楞了一下。「吾……還活著?」房中的擺設很熟悉,似在哪裡看過?是海殤君居住的船!這麼說……他也活著!也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力量,梵天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想找個人來確認一下海殤君的生死!

也許是走得急了,梵天沒注意到正準備推門進來的海殤君,門一開便一頭撞進了海殤君的懷抱!

「梵天!汝醒了?」滿心歡喜,海殤君攬著梵天久久不願鬆手!

「汝平安無事……」梵天仍是不敢相信,海殤君的笑就在眼前!

「嗯,吾平安無事。倒是汝,瘦了這許多……」海殤君心疼道:「非要請坎侯好好幫汝調養一下不可,因為,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著汝去辦!」

「什麼事?」梵天好奇道。

海殤君笑曰:「生生世世,與汝對奕品茗囉!」

* * *

幻界‧海天交界

生生世世,與汝對奕品茗!

「海…殤……」如露水珠凝結在梵天緊閉的眼睫,終是滑落了一滴,在美麗的梵顏上。


「淚?這就是汝要吾守護之人嗎?」坐在梵天床側,一直動也不動地望著梵天的白衣劍客,直到此時才稍稍有了動作。
「海殤?方才他從懸崖上跳下來時,也是唸著這個名字……」白衣劍客低頭吻去淚珠,道:「無論如何,吾不喜歡看到這張臉容上有著淚痕。」

白衣劍客的動作雖輕,仍是驚動了梵天。梵天矇矓的眼裡,映有想忘都忘不掉的藍!「海殤君!」

「汝醒了?吾是夕易,並非汝所想之人!」

真實的話語,敲醒了夢境。梵天端詳著眼前的劍客,的確,他不是海殤君……海殤君的眉是帶旋的,海殤君的眉間有著藍色的星石珠子,還有,海殤君不會用這種語調對吾說話……。

「好了!吾不知道汝發生什麼事了,但吾不喜歡看汝有這樣的表情!」白衣劍客說著將梵天擁在懷中!

「汝!」梵天楞了一下,但這種感覺,以前好像也曾有過……!
梵天疑惑地看著眼前自稱是夕易的白衣劍客,總覺得他的舉止間與海殤君有幾分神似!

「吾是梵天一頁書,救命之恩來日必當報答,告辭了!」梵天說著轉身離去!

白衣劍客伸手攔阻梵天身形,道:「不,吾不要來日的圖報,吾只要汝允諾吾一件事:吾想跟著汝!」

「這……好吧!」梵天略顯遲疑地答應了。

只見白衣劍客,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