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9-07 17:16:08踐實山人

【專欄】學術競爭力的現實與殘酷(之二 )


上篇文章提及運用怎樣的方法,也成為一種競爭的形態,主要是想點出,方法思維所繫及的,乃是個人做學問的思想體系,一套看問題的理論架構,在面對龐大的材料或無數的文本時,如何找出問題,那需要方法的眼光。某種研究範式之所以成為典範,也在於能突破舊方法的窠臼,彰顯出別人所看不見或忽略的切面。這也為何在分析一篇論文時,除主題篩選的意圖,材料的剪裁,還有研究視角的運用,如何有效的挖掘問題意識,皆是審視作者功力的幾種條件。

舉例而言,像現任美國密執根大學比較文學系的劉禾,其在《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譯介的現代性》裡提出的“跨語際實踐”(Translingual Practice)概念,一個涉及跨文化研究的語言問題,在美國文學批評學圈或西方漢學界皆引起了極大迴響。劉禾質疑當某一種語言的文本被轉換成另一種語言時,兩種不同語言場間的權力關係能否被發現?如果能夠,那是通過怎樣的形式?她曾針對薩依德的理論旅行,指出薩依德理論中,忽略了語言作為一種轉引的中介,必然牽涉翻譯的語言,所以劉禾認為薩依德沒有告訴讀者何為“翻譯的工具”,即語言轉換涉及文化與權力差異的問題。

作為一名旅美學者,劉禾的話語語境多是置於東西方的文化與語言交流上,尤特別注意一個被翻譯的名詞,如何在等值關係喻說中,發現它在新語境被賦於的不同意涵,這對目前不同語言文本大量被翻譯情形而言,確甚具啟發。特別在思想與理論頻繁遷徙的過程中,我們有必要思考翻譯以及相關的實踐,在建構所謂第一與第三世界的權力關係時,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以劉禾作為例子,不外想說明大師林立的美國學術圈,競爭十分,而目前受人矚目的幾位青年華人學者如劉禾、周蕾、王德威等,多是因他們提出的學術觀點與方法,在各其領域能開拓獨特的解讀切面,方受到中西方學者的關注。周蕾在女性主義與文化研究上常有犀利觀點,戮破西方漢學中對中國過度“凝視”(gaze)而掉入“中國性”的陷阱,王德威從晚清小說的壓抑性來談中國的現代性問題,都予人清爽之感。由此可知,要擠上學術中心,除學術實力外,選擇的研究途徑更為關鍵,像傅斯年先生曾說的“擴充材料,擴充工具”,工具是個關鍵詞。從事學術工作,它現實的殘酷一面,除需面對多元知識的競爭,開發不了新的研究議題或提出思維,也容易被淘汰出局。

在馬來西亞,學術工作者或許會“安全”一些,在於我們缺乏一個較健全的學術機制與規範,去檢驗目前的學術狀態,有些學者多年不見有生產研究成果,卻因循往復,依然佔據學術界的重要位置與資源;而我們也缺乏理論的高度,使目前的研究更加系統化與概念化,並提煉出適於本土研究的理論架構。至於從事中國學術研究者,如何能與國際中文學術界有所激蕩也極為重要,學術的象牙塔個性太重,只能在自己圈地打轉,就是讓學術自處在邊緣的邊緣,難以展現有特色的中國研究。

說白一些,目前的學術網絡主要仍繫於一些研討會,方能讓學術觀點流通,許多學術看法難以形成眾聲喧嘩的討論,所以有必要鼓勵出版以學術為明確定位的中文學報,匯集學者最新的學術成果,營造更多討論的條件與空間。所以說,學術競爭雖然有些殘酷,但就積極面而言,它能激發更多的思想活力,使學術生命力更加活潑。大馬中文學術界若不尋思如何塑造“新學術形態”,對治學觀念與態度有所轉變,認真思考從事學術的憑藉是什么,要建立龐大的學術隊伍,形成相續的學術傳統,或激絡活躍的學術競爭力,恐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