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9-01 15:30:15踐實山人

【專欄】學術競爭力的現實與殘酷(之一)


一年一度的亞洲學者會議甫剛落幕,共有近百位世界各地學者參加以及幾百篇論文的發表,如此龐大數目即可想像參與者趕場的狼狽。這樣的會議,很難要求篇篇論文質佳,會議不過提供平台,供學者們交換研究心得。它比較像是學術資訊交換場,揶揄一些,稱之為學術網絡開發場,或也不為過。

由此想到,除以知識為基礎的學術實力外,學術資訊與學術網絡,其實也是構成學術競爭力的元素成分。所謂的“資訊”,並非代表平日理解的訊息或消息的意思,而是關於學術潮流的發展動向,如哪個新學術觀點正被熱烈討論,哪一種方法突破了研究窠臼與盲點,致使典範的轉移?掌握時下新的研究潮流,不是為趕時髦,而是讓學術在比較下能日日苟新。

一種方法,一種理論,背後蘊涵的是,該學科對問題意識的思考結果與態度,以及學術內部的變化。像早期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為何被視超越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但未能突破其範式?像柯文(Paul A.Cohen)的《在中國發現歷史》著作出版後,打破了費正清以挑戰/回應的中國研究框架,至今影響不墜,其《歷史三調》重新詮釋義和團,也多發人所未發。又像而日本溝口雄三的《中國前近代思想的演變》企圖從明清內部尋找變革的動力,以回應所謂中國思想的變化是“從外部影響”的外緣說。這一些著作都是史學界在尋找創新不可忽略的材料。

不過有些學者不盡然同意,在於有些學生恐好追求新說,卻忘記眼底下紮實的基本工,或視以往學者打下的工夫路徑為博物館產物,這是本末倒置。其實新舊是一種相因的關係,也能相互作用,不必刻意棄舊摘新。誠然,我們也不能不警惕,余英時先生早年對學者過於趨新的風氣,亦頗有微言,唯恐汲汲蹈新而走向“空腹高心之學”,作為一名史學家,他曾說過:“了解外界的一般行情只是史學研究的邊緣活動。”所以說,如何能從“中”而行,才不會走向泛空或自封的兩種極端。


中文系缺乏方法意識

學術競爭力之培養,本應始於大學教育。除打穩深厚的基本知識根基外,更重要莫過於方法意識的開拓,給予學生一種思考的視野,以及攫獲問題的眼光。特別是在中文系,無論是文學或思想或哲學等課,在解讀文本或分析問題時,並非如一般的想像是“毫無方法可言”,很關鍵在於,講師們是否仍因循保守的講讀及觀點,因而難以新思維來啟發學生。如果講師的講義十年如一日的話,沒有新材料也無新方法,看不見課題的潛力,就遑論塑造學習與研究活潑的生氣象。

記在上蕭弛先生的〈明清文學思潮與文學運動〉這門課,蕭先生一開始就提醒我們,在分析中國的文學思想發展,要避免受傳統主導敘述(master narrative)的影響,才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怎么想問題,用什么角度看,可以借由什么理論來分析,都需要有長期訓練。蕭弛先生是著名文學家蕭乾的兒子,做學問不苟且笑,中西文學理論俱佳,常讓學生多有思想啟發。勞悅強先生談中國哲學思想,好問為什么(why)與怎樣(how),那一套思考中國思想的方式,具有中國詮釋學的獨特。

讓學生找到進入問題的途徑,極其重要。特別在理解許多學術上的爭論,最終大抵是方法取向的差異。在解釋問題上,一般都需了解具體的情境與脈絡,才能發揮解讀的能力,所以各種方法的引介,能夠讓學生以更科學的方法進行分析,獲得深刻的問題感。運用怎樣的方法,有時也成為一種競爭的形態,這就下回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