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奈希望自己更聰明一點。

繪里希望自己更笨一點。

當人開始希望自己改變的時候，那便是因為他們的悲傷。














「「對不起。」」




訓導室裡，繪里和麗奈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她們維持著讓她們腰酸卻不敢直起身的姿勢，在兩人的導師前道著歉。




「………」其中之一的老師皺著眉開了口，「期中考缺席並不是隨隨便便的事。」

「是的。」龜井誠懇地說，「但這並不是我所願意的，我相信田中學妹也是。」

「龜井同學的理由我已經聽說了，那麼田中同學呢？」

「我……我生理痛，痛到無法出門。」

「那怎麼沒有當天通知學校呢？」

「家裡沒人在…我沒辦法下床。」麗奈不像某人，她並不擅長說謊。她硬著頭皮，連看都不敢看老師一眼，而老師卻誤解為麗奈是因為太過害羞而支支吾吾，同時也對麗奈的遭遇感到同情。當然這完美的理由並不是麗奈自己想出來的。

「好吧。妳們的理由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後果妳們必須要自己承擔，知道嗎？」

「「是的！」」

「真的非常抱歉。」繪里有禮又愧疚地說，又深深地鞠了個躬。

「嗯…非常抱歉。」麗奈也跟著鞠了個躬，就被繪里帶出辦公室了。





「我就說沒問題吧～」前腳才一踏出教室，繪里又恢復她那笑嘻嘻的模樣，唔嘿嘿嘿地一直笑著。

「什麼沒問題！」麗奈苦著一張臉，「補考分數要打六折呢…………」雖然明明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才會變成這樣。「繪里……」

「嗯？」

「對不起。」麗奈悶悶不樂地說，「害妳也要一起補考，會影響妳的成績吧……？」

「啊、我不在意啊。」繪里的表情彷彿是麗奈真的說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地驚訝，「就算今天我突然被退學，我也不會在意的。」


繪里淡淡地笑了，每當繪里露出這種飄忽不定的表情時，麗奈就會一陣莫名地心慌，彷彿繪里下一秒就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

其實麗奈知道繪里想說的並不只是“被退學”，只是因為如果說出太過激烈的字眼會令麗奈感到難過，所以繪里才選擇了比補考更嚴重一點的、普通一點的詞語。


就算今天我突然死掉，我也不會在意的。


繪里說得出這種話，一定，眉毛動都不動地。麗奈很害怕說得出這種話的繪里，很害怕，為什麼要說出這麼悲傷的話呢，為什麼，為什麼………




「──繪里！」麗奈突地加重力道捉住繪里的手，似乎想藉此將繪里從不知何處的遙遠彼方拉回來。

「………怎麼了？」她才又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只對她露出的溫和微笑。


繪里總是會先用眼神確認是麗奈之後，才對她露出這種令人安心的笑容。


「繪里…補考完後，再一起慶祝吧。」麗奈也淡淡地笑了，糾著的心才緩緩舒解開來。

「嗯。」繪里孩子氣地笑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天後，麗奈就算不想也不得不去面臨她不拿手的考試，而且還是還沒考就先打了大折扣那般的有去無回從容就義。還好她一直很怕卻對她很好的中澤老師很有良心，真的只出她平常派的作業裡的試題，加上有繪里這現成的家庭教師，雖然不是很有職業道德的那種，讓麗奈漂亮地剛好60分及格。

好不容易交了考卷，又被中澤老師唸了幾句，麗奈終於也像大家一樣，晚了兩天也脫離了苦痛的期末考週。




她拿起書包就往繪里班上跑去，想也知道那傢伙一定輕輕鬆鬆10分鐘就交卷，早就好整以暇地在教室裡等著她吧。


她好想快點見到繪里，跟她說只有一個人的期考是多麼討厭，老師監考根本沒別人可監，連轉個筆也被罵………




───我知道龜井學姐的秘密。




正迫不及待地要拉開繪里教室的拉門，這句話突然地就衝進麗奈耳裡。




這句話比什麼，比什麼都還來得，讓麗奈衝擊。

她一直想知道的，卻又不敢追問的。她貼近門側耳傾聽，隔著壓克力板她看到繪里正跟一個不認識的學妹講話。



「什麼意思？」繪里淡漠地說。

「我父親在東京的報社裡工作過。他說，」那學妹停頓了一下，那空檔令麗奈感到窒息。

「他說，十年前，發生了一件事，但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新聞。因為被完全封鎖住了。是不是？龜井學姐。」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繪里的表情霎時變得很陰鬱，麗奈從來就沒有看過繪里這個樣子。

「田中同學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碰』的一聲，那學妹被繪里扣在牆壁上，繪里又露出她那玩世不恭的邪魅笑容。是麗奈最不想看到的笑容。

「哦…………我知道了………有不乖的小孩想要我堵住她的嘴…是嗎？妳想要什麼？想上我的床？嗯？」

繪里全身都散發著她那誘人犯罪的費洛蒙，她的身體幾乎是貼著那個學妹的，她的體勢引人遐想，她的迷人的唇說著挑逗的話語。

「也許我該找個時間陪陪妳，讓妳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亂說話，是不是呢？」

「如果──」繪里失禮地笑了出來，「妳想跟我們3P的話。但我的麗奈是個很保守的人呢…更何況…我光應付麗奈就沒空了耶，可能會冷落到妳噢……」

那可憐的學妹已經完全變成被害者角色了，麗奈突然覺得她應該制止她親愛的女朋友這種過份的欺負行為。就各種方面來說………


麗奈敲了敲門，便毫不客氣地將門拉開。

看著門內的，怎麼看都像是現行犯罪的情景，麗奈只是靜靜地說，「繪里，該走囉。」

明顯被繪里的言語羞辱過，又被她女朋友本尊完全無視的可憐蟲氣急敗壞地推開繪里，往教室門外衝了出去。麗奈輕輕地側身避開，讓出教室的出口。




「…………………………」

「…………………………啊哈，麗奈，需要我解釋嗎？」

繪里的表情緩和了下來，露出了頑皮的笑容。

「還說呢，」麗奈輕輕嘆了口氣，「繪里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吧。」

「…麗奈果然什麼都知道呢。」繪里淡淡地笑了，「不過麗奈進來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耶，吃醋了嗎？」

「哦？我不應該嗎？」麗奈瞪了繪里一眼，「那我也去隨便找一個人貼在他身上，然後問他想不想上我的床好了？」

「不行！」繪里緊張地將麗奈抱在懷裡，「是我錯了…原諒我，好嗎？」

「讓我考慮考慮。」麗奈丟下繪里逕自走出教室，繪里急急忙忙地跟在麗奈身後，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那天繪里沒有多說，麗奈也沒有多問。但麗奈心底被撞擊出的空洞，怎麼補都補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