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追溯(上)


「殿下，這…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翁，對著逕自衝進屋裡，並將一名女孩安置在床舖上的薩羅驚道。

「白翁，幫我醫治她。」話落，薩羅便站到一旁，給白翁充足的空間發揮。

寂靜的無聲中，薩羅凝視著床上熟睡的人兒，曙光透過窗間的縫隙，柔柔的灑落在她身上，望見這副情景，令薩羅的思緒不由得漸行漸遠，回溯至記憶中的那一天─

「誰准妳來這兒的，滾出去！」

突如其來的怒喝，讓棕髮女孩嚇了一大跳，緊張之餘，她仍怯怯的回頭說：「對不起，可是…現在我已經出不去了，能不能……」幽幽的山洞中只聽得見自己的迴音，在如此毛骨悚然的空間裡，女孩一面問著，一面不安地四處張望。

「我在這裡，妳是白痴嗎？」

剛剛的吼聲竟在耳邊響起，女孩二度驚嚇地退到百步之遙，過了一會兒，她才得以冷靜定睛看清眼前的小男孩……小男孩！？

「紅髮赤瞳，再加上一對尖耳……你是魔族！？」

哼！果然是低賤的人類，怕了吧！小男孩瞇著眼，一副唯我獨尊的樣貌。然而女孩似乎無視於他的相應不理，竟走回自己帶來的行李堆，不知在尋找什麼。

「妳在幹麻？我可是魔族耶，妳不怕嗎？」第一次遭人這樣對待，小男孩手中握著女孩給的東西，不解地惡聲惡氣開口。

回報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女孩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森楓，你叫我楓就好了，嗯……我不知道魔族小孩喜歡什麼，不過這個可是很多人類小孩的最愛喔！總之，就用這個來當作我送你的見面禮，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面對楓連珠砲似的發言，因訝異而銳氣大減的小男孩竟然吐出了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話─

「…這是什麼？」

「這是棒棒糖，甜甜的很好吃喔！我也很喜歡……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薩羅。」

「呵！好不好吃啊，薩羅？」

「嗯，還不錯……」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口氣叫我的名字，而且還沒加王子殿下四個字，哼！感覺…其實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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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楓熟識之後，薩羅便時常來造訪山洞，這日他又帶著自己派人到人間取得的食物，要來與楓分享，另外，他還想通知她一件大事──一件關於自己人生的大事。

「楓，我來了……喂！妳在幹麻？」見楓逕自垂首坐著，沒有回應，薩羅就伸手搖了搖她，沒想到她竟隨著側頭的方向倒了下去。所幸薩羅眼明手快，趕緊用手臂撐住她，否則她的頭就要和地面來一次親密接觸了。

在通過結界後，楓便開始發現自己不會感到飢餓或口渴，而且頭髮生長的速度也異常的快，最奇怪的是，她需要的睡眠時間似乎越來越長，難道……？

經過這番動作，楓終於微微甦醒，勉強打開沉重的眼瞼，得知眼前是熟悉的面孔，她遂決定繼續服從瞌睡蟲的意志，攬著薩羅的手臂陷入安眠。

楓的舉動全映入薩羅眼裡，他先是放心地吐出一口氣，而後卻不滿的拉起她幾根頭髮─

「喂！我好心來看妳，妳還真的繼續睡喔？」

「……」

「妳再不起來我就要把棒棒糖都吃了！」

「……」

對於楓的不回應，薩羅不禁有些光火，他移了移身子，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而楓又因此再度甦醒，並懶懶地開口道：「羅羅，你就陪我睡一下，待會再聊……」

「我不是說不要叫我…！」又來了……最近幾次老是這樣！本來想告訴她我就要舉行成人式，現在興致都沒了……薩羅撇了撇嘴躺下，靠近楓的身子，一臉無奈地閉上眼，設法在大白天到達夢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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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朦朧間，薩羅感覺臉頰被某個東西碰了下，一向警覺的他立刻坐起身，卻見楓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手上持著他帶來的棒棒糖，晃呀晃的。接觸到楓的笑臉，薩羅一時緊繃的神經，隨即舒緩了下來。

「妳居然這麼早就醒來，我看太陽要從東邊升起了。」(*愛司達星的太陽起落與地球相反)

楓淡淡一笑，半跪起在薩羅額際落下一吻，「成長的祝福~~羅羅！」語畢，楓維持一貫的溫柔眼神，凝視已愣僵在當場，熱燙著雙頰的薩羅。

許久過後，薩羅才稍解打了結的聲帶，開口發言，然一張嘴又口吃……

「妳…妳怎麼知道！？」

楓但笑不語，轉而看向山洞的內部，看了一陣才回身，站起走向洞口。見狀，薩羅也打算追上去，然楓揚手阻止他靠近，他只得止住腳步。

佇立在結界之前，輕觸無色透明的界牆，隨楓的手撫過之處，皆漾起了波波漣漪─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楓收回已呈半透明的手掌，感嘆地自語。

「楓！妳在幹麻？」

聽見薩羅的問話，楓緩緩地回過頭，給了他一個道別的微笑，然後舉步走往反向。在楓的軀體通過之時，結界立即閃出一道強光，迫使薩羅圓睜的雙眼不得不緊閉，只能著急地出聲呼喚……

「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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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夜時分，天邊堆積成層的雲彩，在薄日的照耀下，竟顯得詭譎萬分。

再度睜開眼時，薩羅發覺自己仍坐於原位，「是夢嗎……？」那樣肉跳心驚的景況，卻實實在在的存於他的腦中，令他餘悸猶存。

側頭看一旁的楓，也安穩地…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掃過，薩羅頓感渾身寒毛直豎，俯身靠近，一旁的人兒呼吸甚是微弱，他趕緊將她扶起，嘗試將她叫醒─

「楓，妳該醒醒了吧！」

「太陽都下山了…喂！懶惰蟲森楓──！」

「……楓？」

千呼萬喚，得來的竟是氣息的消逝……

盯住楓彷若平時的睡顏，薩羅小心翼翼地將楓攬入懷，沉靜地聽著，聽著她生命終止前最後的奏樂，漸漸地緩慢，直到此縷靈魂離軀……

早知道這一天會到來的，楓，我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無表情的如一肅容，這短刻間努力維持的理智，僅持續到望見握在楓手中的…便潰決不成……

終究，薩羅抱著楓逐漸失溫的遺體哽咽起來……



楓──！妳回來──妳回來──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