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溯(中)


薩羅回到所居的魔界，尋訪那位從小指導自己的恩師─白翁，只有他最得主子的信任，也是唯一能夠妥善處理薩羅最重要的人兒的屍身。

「白翁！」

對於主子忽然的現身，白翁已經習以為常，「有什麼吩咐嗎，王子殿下？」

「幫我送她一程。」話落，薩羅在身側開了個可穿越空間之門，隨即大步邁入。

「可是…這…」非魔族高層之人，是不能以法葬送的，但看主子對於這女孩的珍視，白翁決定為他破例。

走出空間之門，目的地是薩羅個人的臥室。一般為了安全起見，魔族高層皆是如此移動，以藏匿自己的私密之所，畢竟魔族天性偏惡，不得不隨時保持警覺。

輕輕地將楓放在位於正中的床鋪上，薩羅坐在床邊，握緊那已失溫的手，默禱了一會兒才放下，起身離開床邊，站到一直默然相望的白翁身旁，示意他開始唸咒。

於白翁沉穩的聲音中，楓的遺體逐漸淡白，直到可見床單的顏色，白翁忽然停止了聲音，轉頭對主子說：「殿下，還想對她說些什麼嗎？」

微訝的薩羅怔愣了下，腦中依舊一片空白，凝視著床上幾近透明的人影，他搖了搖頭，請白翁完成禮法，好讓楓順利上路。收到了指示，白翁繼續唸咒，完成之時，楓的遺體已如水分蒸發於空氣中，然薩羅仍不捨移轉目光，駐留在原地，依戀地微閉雙眸好一陣子後，才回過神來。

始終靜靜守在一旁的白翁，看著不知不覺間成長的主子，唇邊勾起了一抹慈藹的微笑。待主子結束緬懷，他才開口提醒：「殿下，明日還要舉行您的成人式，請早點歇息，屬下告退了。」不聞主子出聲阻止，白翁便逕自開“門”離去。

隔日─

司儀立於王座正前方，琅琅誦著一長串的祝禱文，位於王座上的，是當代魔后及此成人式的主角王子殿下。

打從一開始便無心聆聽的薩羅，思緒早已不知飛往哪兒去，就在司儀誦完之際，他的兩側太陽穴忽地一股疼痛，彷彿被人用雙拳使勁地扭轉，不需猜想，他馬上怨懟地望向自己的母后，卻見那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龐，正無事般自然地對司儀說聲「辛苦了！」正想埋怨，腦中即傳來了刺耳的怒音，「誰叫你不專心！」錯的確在己，薩羅只好忿忿地拉回心神。

接著，魔后一揚手，滿座的鼓掌聲便停了下來，噙著得意的笑容掃過台下，魔后開始宣佈─

「我兒，既然你已成年，也是時候參與我族侵略人界的計畫了！看，我給你介紹一下……」

順著母后的視線看去，迎面走來了一名有些佝僂的老頭，而且這氣息…是人類！母后怎麼會…？！

「這位是計畫的核心人物，也是第一個成功占據人族肉體的先例，更是你自小最熟悉的導師…」

薩羅不可思議地看著座前白髮蒼蒼的老人，驚訝地低喊出聲：「白翁？！」

聽見王子殿下的呼聲，老人滿佈皺紋的臉龐，緩緩擠出了一張熟悉的笑容，髮絲由黃轉銀，而後挺直腰桿，服裝瞬息一變，成為平時所見的那人。

「我兒，白翁會再告知你詳細的計畫內容，現在我要介紹一個，在人界贊助我們的…叛徒……！」提起此人，魔后豔麗的面容掛上一副邪詭的寒意，手指同時往大殿門口的方向輕點，半空中隨即映出了一個人影─

「這傢伙叫森峒，只不過答應給他一點好處，他就對我們言聽計從了。」

「森…？」

「沒錯，他就是你抱回來那女孩的父親，因為和第一女祭司有親近血緣，所以方便他替我們在神殿動些手腳。」

對於母后已知他與楓的事，薩羅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他在意的是另一件……思考一陣，他轉頭問道：「母后，您知道楓的靈魂的下落嗎？」

頓了下，魔后開始呵呵笑了起來，「恩…喔……好像很久沒聽你喊我母后了，我兒！而且還用了敬稱……」一面說著，魔后一面掩嘴繼續笑。

「您到底知不知道啊？」板起臉，薩羅無言地問。

「呵呵……你問白翁比較清楚。」平緩笑意，魔后將問題丟給了屬下。

見薩羅轉而看向他，白翁臉上掛著三條線回答：「愛司達星與另一個名叫地球的世界為雙胞，聽說兩星的靈魂會交互循環，想必楓小姐的靈魂應該會落到那兒吧！」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到那個叫地球的世界？」

「……神族在人界建立一個時空之泉，用於穿越不同的世界，性質與魔族的空間之門類似，但不能夠短距移動。能使用時空之泉的，只有神族本身及人族中被挑選的拜足。」

聽到使用者的“特殊”條件，薩羅不禁皺起了眉頭，「那魔族根本不可能…」

不待兒子說完，魔后立即發出了嘖嘖聲，晃著指頭笑道：「別擔心，我兒！母后早就替你想到好辦法了！」

「什麼辦法？」

「再過不久你就會知道了！」魔后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語帶保留地答覆，存心吊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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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薩羅長成為人類二十歲的模樣時，魔后私下召喚他到一個秘密廳房。

房中放置了一座雕刻精細的石台，台上躺著一名人族男性─此人五官端正俊美，即使雙目緊閉，仍散發一種不容褻瀆的氣質，那如晴空般的藍色長髮，部分輕垂石台邊緣，部份撒落在此人胸前，與他身穿的深青色服裝，形成完美的搭配。

應魔后要求，仔細端詳過台上的人類後，薩羅微擠了下眉，確認說：「這就是我要附身的對象？」

「沒錯！我兒，命運注定，最符合你條件的肉體，正是這水族的第一神官，而且……」

「而且什麼？」薩羅耐著性子，配合母后的惡質性格回問。

「而且…這人與你喜歡的女孩有很深的淵源，因為那女孩的離開，加上人界出現的變異，令他心力交瘁，才由得我們趁虛而入呀！」說完，魔后得意地放聲大笑。

無視母后的沾沾自喜，薩羅逕自將左手覆蓋台上之人的面孔上方，照著白翁曾告知他的步驟，開始融合的儀式─

首先是讀取記憶，接著進入潛意識，控制這副軀殼的精神中樞，一切都如行雲流水，簡單順暢。揚著笑容，薩羅舉起另一隻手，戢指貼向自己的額際，在心中默念咒法。不久，完成前置作業的薩羅收回雙手，回眸望向斜後方，魔后給了他一記鼓勵的眼神，他便發動能量飄往空中，以同台上男子平躺的姿勢墜落……

身體接觸的霎那，石台開始劇烈的震動，流線般的雕紋起伏不止，就像滾開了的熱水，忽地，台面濺出了光芒，四射至整個廳房，刺的令人無法窺看──

光芒持續了一陣才消散，當魔后終於能夠睜開眼時，卻不見兒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