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幽美寧靜的環境配上主人用心設計的裝潢佈置，讓這間屋子華麗不失淡雅。

我靜靜的觀察這裡的一景一物，越發確定我的決定是對的。



「雪玥，真的是妳。」她一入門便激動的抱住我，臉上寫滿著不敢置信。

我不帶感情的推開。

『我只做我應該做的。』聲音的冷漠，卻掩飾不住心中的澎湃。

多久，一直幻想中擁有的母親懷抱，此時真確的感受到了，我卻執意的把她推開，為什麼？還是一句，我不能接受。

「雪玥……」母親顫抖的雙手，讓自己的決心慢慢動搖了。

『我希望，妳能給小煒一個完整的家庭。』我轉過身說出我的目的。

「妳是說……妳願意讓小煒回來我身邊？」

『法定監護人本來就是妳，我做我該做的事。』當時的我未滿20歲，所以我們兩個的法定監護人都是母親，只是這七年來的監護人，都是我一手承擔。

「那妳呢？」

『我？』我笑了笑，『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雪……」母親焦急的想說。

『別說，我只是希望小煒好，其他，我沒什麼冀望。』我阻止她繼續說。

『這星期日晚上8點來接小煒。』我站起身，留下這一句話便往門外走。

「妳……」一直站在母親身後的男人擔憂的看著我。

『幫我好好照顧媽和小煒。』我知道他是一個可以交代的男人。

他靜靜的看著我，「我會的。」他點點頭。

我想，他知道，除非我自己跳脫給自己的侷限，否則，叫我留下是不可能的。

『謝謝。』我真誠的對他說。

「雪玥……」母親不捨的看著我。

我沒有回頭，我知道，我回頭我就走不掉了。



「姐，妳在說什麼？我不答應。」小煒發瘋似的對我怒吼。

『我為你好。』我知道，告訴小煒後一定會迎來極烈的反抗。

「我不要！我說過，我不要！妳沒有權力幫我決定任何事！」小煒的手緊握著，此刻的他必定非常生氣。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姐，如果你還把我教你的一切記在心裡，就答應我。』我不容他反駁的說。

「我就是當你還是我姐，我就是把你教我的一切記在心裡，所以我不能放妳一個人在這。姐，我長大了，我不再需要妳養，妳不要趕我走，我不要……」第一次，我看到小煒的眼淚，一直以來，即使再苦，他也不會在我面前掉淚。



『小煒，你聽姐說好嗎？好好的讀書，好好的過完屬於你的學生生活，媽可以給你那樣的環境，可以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我冷靜的向小煒分析著。

「沒有妳，就不是完整的家，要去，我們一起去。」

『別任性了，你知道姐的個性，在我還沒原諒媽之前，我沒辦法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那只會讓我活的更痛苦。』對於父母的怨恨，我比小煒還深，因為在我懂事以來，就是孤單一人。

「姐……」小煒哀求的看著我。

『別說了，再說姐就要生氣了。姐答應你，會好好照顧自己，而你，也要答應姐用功讀書，出人頭地，以後我這個老姑婆還要靠你養喔！』我擦乾小煒的眼淚，開玩笑的說。

「姐……」小煒抱住我。



此時的我眼淚已經忍不住的掉落下來，抱著小煒，就好像回到當初我毅然決然的帶著他決定獨立謀生，轉眼間，已經過了七年。

面對現實所要捨棄的真的讓人痛心，卻也讓我的心似乎找到了一扇窗。



毅風，對我，很奇怪的影響力。
Chapter.7



「妳好久沒上了……」打開仙境，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還是他。

『最近有點事。』我，還是在逃避。

「是我上次說話太過分了嗎？如果是……」他著急的想跟我道歉。

『不，是我一時無法調適。』

原本有著小煒陪伴的日子，讓我的軟弱，得以有藉口掩飾。而今，小煒離開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故作堅強？

我兀自的搖搖頭，想撇開憂悶鎖雜的煩事。



「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他邀請的對著我說。

『去哪？』雖然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但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就，跟他走吧！

他對我神秘的笑了笑，「妳怕被我賣掉啊？」

『我哪有！』不知為何，面對他，就是有種心安的感覺。



好美，是我發自心裡的讚嘆。想不到一個遊戲的畫面，居然也能這樣闊垠幻麗。

「嘴巴閉起來。」他取笑的說。

『你又知道我張開嘴巴了？』雖然我對眼前的景象充滿著震驚，但也不至於愚蠢到這種地步。

「想像的。」他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坐下，「這裡，是最多情侶約會的地方喔！」

『我跟你不是情人。』我提醒他，也像是，提醒我自己。

「我希望是。」什麼時候，他若有似無的表白，也漸漸的讓我動心……



『如果，小舞不再是小舞，你還會喜歡眼前的小舞嗎？』對於感情我不想碰觸，但我知道，他，是不一樣的。

「在說什麼傻話？小舞永遠都是小舞，我不知道以後的我是否仍會這樣喜歡著妳，但我知道現在的我，是真的喜歡妳。」以後？我們不會有以後的。

『這只是一個線上遊戲。』付出感情的人只有笨和傻。

「那又何妨？給自己一個幻想，也是一種寄託。」

『當幻想破滅，你只會覺得自己的愚笨。』當你知道，我不是小舞，你就會知道自己多麼愚昧。

「築夢踏實，有夢而美。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堅定的說。

我的心，開始動搖了。



『我不相信愛情。』愛情？兩個真的相愛的人最後會丟下兒女各飛東西？

「我也不相信。」

我疑惑的看著他，既然不相信，何必要付出？



「很驚訝嗎？其實，感情的事情很奇妙，你不能保證下一秒你會愛上誰，最多只能保證，不付諸行動。」他像是哲理師般的說著。

『既然這樣何必要結婚？每天膽戰心驚的害怕對方變心。』我不懂，真的不懂。

「結婚，是種承擔與責任。離婚，是一個覺悟和解脫。沒有人說結婚一定是開心的，也沒有人說離婚一定是悲傷的。何必去在意這麼多？重要的是眼前的幸福你是否掌握到了。」



『你不懂。』那種被拋棄的感覺，那種連個單親家庭都攀不上的我，對於所謂的愛情，所謂的真心，已經失望。

「或許吧！」他無謂的聳聳肩說。

『最討厭像你們這種嘴巴說一堆道理，卻什麼也不知道的人！』看到他不在意的動作，不由得的令我怒火中燒。

我開了一個傳送，隨意的點了一個目的地，我很害怕，到底在怕什麼，我也不知道。



只覺得，他，很危險。



Chapter.8



克雷斯特漢姆古城。



我關了密頻，也關了所有可能而襲的「危險」。

為什麼，情緒波動起伏如此之大？這，只是個遊戲，不是嗎？

我算是逃避嗎？是與不是，我沒有答案。



騎士團，充斥著暗黑肅穆的殺戮之氣，魄人驚心的音樂以及不時傳來幽靈劍士有力的鏗鏘腳步聲，令人，聞聲喪膽。

對一個只有80級的祭司而言，這裡，處處是危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樣凜然的勇氣，面對他，毅風，卻消逝的無影無蹤。



很可笑。



才正沉浸於自己綿延不絕的思緒裡，煞人風景的幽靈劍士便看不慣的跑來找我廝鬥。

我，真的有這麼可惡嗎？

吃力的施展神聖之光，好不容易解決了一隻，他又烙了他兄弟來，一來，就來了兩隻幽靈弓箭手。

我知道，死神即將幸臨。

輕嘆了一聲，我已經放棄攻擊。就好像，對這不平的社會放棄了。



「妳很不誠實。」他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替我檔下了所有的攻擊。

『你……』我訝異的看著他，仙境世界這樣大，地圖這般多，他怎麼……知道……？

「感覺。」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他回答著。

感覺？此時我有一種感覺，他，會影響我往後的生活。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幽幽的看著遠方，緩緩的說。

現在的我，好比在大海中找不到浮木般的徬徨。

「誠實面對自己，面對朋友，面對迎來的所有事物。」他使用嘆氣的表情，好像，他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誠實？』我，一直都在說謊。對你，該誠實嗎？

「妳想說的那天，別忘了我永遠都在。」

我心顫了一下，難道他指的是要我誠實的說，我不是小舞？

不，他應該是對小舞說，誠實的面對，已經過去的感情。



『父母的定義是什麼？』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問。即使面對小舞和天嬋，我也是保持著一個界線。

「生我，父母。養我，父母。教我，父母。」他簡潔有力的回答。

『我的父母，離了婚，誰也不肯帶著托油瓶。』我終於說了，積壓在心裡七年的話，終於說了。

他沒有回話，卻好似鼓勵著我繼續說。

『一個剛滿15歲國中生，便帶著弟弟獨立生活。原本，我以為我一直都很滿足這樣的生活，直到她來找我，說要補償，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很恨。恨他們拋棄，恨自己破碎的家，恨上一代婚姻造就了我的孤苦。』我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也許早就想說了。

「妳很幸福。」聽完我的話，他沒有為我的遭遇忿忿不平，反而，說了這四個字。

『你在說笑。』幸福？什麼叫做幸福？

「妳有和妳手足情深的弟弟，還有願意補償一切等待妳的母親，而妳，也用妳的生命走過了不一樣的經歷，光這些，妳就很幸福了。」

又來了，他自命清高的性格，又來了。

『你不會懂的。』我生氣的丟下這一句，便按了Esc離開遊戲。



像是找不到能夠附和我般的氣憤，我以為，他會為我叫不平。原來，他人是永遠也不會了解親身經歷的那種痛苦，說愛情？他根本不懂愛情。



而我，懂嗎？



Chapter.9



天，很晴。

行徑在宜蘭的郊區外，為這美麗的罌粟花景感到驚嘆，也為自己的孤寂適時感嘆。

罌粟花，堅強的外表下，是否也含有一顆脆弱易碎的心呢？

「開花空道勝於草，結實何曾濟得民！卻笑田野禾與黍，不聞弦管過青春。」唐朝郭震的詩高掛在花田邊，罌粟花的特別與異點到底在哪呢？我，找不到。



「很少人會喜歡罌粟花。」猛然間有個聲音在我背後傳來。

『我不喜歡。』我搖搖頭說。

「妳很不誠實。」為什麼，每個人都愛對我說這句。

『或許吧！』我不否認，沒必要說太多。

「小舞最近好嗎？」又是小舞，每個人都要跟我說小舞。

不是我討厭小舞，只是，一種感覺，沒錯，就是感覺。

『或許你可以自己去找她。』我沒有轉身，想也知道是誰。

「妳還是一樣，好像永遠都用堅強的花葉包裹著自己。」他無奈的說。

『我覺得我很有親和力。』不管對誰，我都是一貫的笑容。

除了一個人，毅風。

「銅牆鐵壁終有一天會倒下的，何不敞開胸懷接受大家的關懷呢？」他還是不走。

『我沒你這樣豁達。』



他，言書擎，音樂系四年級，主修小提琴。

不管做任何事，遇到任何挫折，都以開闊的態度坦然面對。就如同追求小舞，被拒絕卻又堅持那般。

「小舞，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啊！」他感嘆的說。

『而你，一直都不放棄這個夢想，不是嗎？』他說過，有夢而美，築夢踏實。

突然感覺，他跟某人，很像……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他笑了笑說。

『喔？』所謂的愛情就是這樣不堪一擊嗎？

「她對我來說應該是一種眷戀吧！一種寄託和追求的目標，當真的得到了，卻又有一種空虛感。」

『男人，不都這樣？否則，怎會有這麼多婚姻失敗的例子。』對愛情鄙斥的我，只覺得他在為自己找藉口。

「試著去接受她吧！」她，指的是我母親。

『再說吧！』目前的我是不可能的。

書擎從我開始獨立謀生時，在一家飲食店打工認識的。住的近，因而常來陪小煒聊天，也教小煒功課，在這一方面，我真的很感激他。

「妳……」



『小舞離開了，你呢？』我閃避著他的話題問。

「不知道。」他也明白的不繼續問下去，凝視著遠方落下的夕陽說。

『你也會有不知道的時候？』一直以來，他總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

「我在等待我的陽光出現，等待黑夜願意讓曙光劃破天際的那一刻。」

『神經病。』我瞪了他一眼，只會說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我的陽光，出現了嗎？
Chapter.10



我，還是打開了電腦。

是一種依賴嗎？我也不知道。

看著空寂的屋子，或許，這是我唯一個寄託吧！



第一次，我上線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沒有此人物名稱。

沒有此人物名稱……

還是沒有此人物名稱！

他，怎麼了嗎？

心裡的不安開始響起，以往他都會在這守候著小舞上線的，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晚上10點，他仍然沒上線。

開始害怕他出了意外，開始害怕會從此失去他。

害怕？為什麼會害怕？

這時，我才赫然發現，心中早有個角落，是為他存在的。

可是，我不是小舞啊！我是尹雪玥，不是田燕舞……



「雪玥！在家嗎？」門外的電鈴突然間的響起。

都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

我迅速的套了件外套，心存疑惑也好奇的打開了門。

是書擎。



『你怎麼來了？』通常這麼晚他是不會來訪的，更何況小煒已經不在了。

「我來接妳的。」他看著我說。

『接我？我記得現在是晚上吧？還是我看錯了？』難道我視力出了問題，其實現在已經凌晨6、7點了。

「妳母親病了。」他擔憂的看著我說。

『痾？』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病了……？』病了是什麼意思？現在我的理解能力似乎有點差。

「在慈濟醫院，小煒在醫院照顧她，打電話給我希望妳能跟我一起去。」

『她怎麼了？』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感覺席捲而來……

「白血病。」

『怎麼會突然生病？』我立即轉身回房換了衣服，著急的離開房門時，顫抖的將電腦關機。

此時，我好希望他能陪在我身邊。



『走吧！』我催著書擎，從這裡到花蓮開車少說要半小時以上。

「妳很擔心妳媽。」他幫我帶上鐵門時說。

『她畢竟是我媽。』不管當初她怎麼拋棄我們，她都還是我媽。

「早點面對自己不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他開啟車門，發動引擎說。

聽著他的話，我到現在才發覺，我根本不恨她，只是不願意就這樣妥協。



『我錯了嗎？』嘆了一口氣無力的靠在車椅背上。

「妳沒錯，錯就錯在感情，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他深深看了一下我，隨即又專心的開車。

『你好像很懂？』我看著他，心裡突然想，如果毅風是書擎該有多好。

不，怎麼可以。

難道書擎在我心中也……？

這是報應？誓死不談戀愛的我，居然同時對兩個男人心動？

更可笑的是，這兩個男人都同樣愛著田燕舞，我最好的朋友。



「因為我經歷過妳媽的感覺，所以我了解。」他說。

『什麼樣的感覺？』他又沒結婚，更不可能離婚，還是說他未婚生子？

想到這點心裡不由得酸酸的。

「以為自己愛上一個並不愛的人。」他笑笑的說。

『什麼意思？』今天的他，好像處處充滿著神秘。

「我不愛小舞。」他說。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以往說永不放棄的言書擎，居然在此時此刻說他不愛小舞？



「需要一點鎮靜劑嗎？」他取笑的說。

『你……你你……』這是最大的八卦了。

「妳的母親，一直以為自己愛的人是妳父親，直到嫁給他後才真正的發現，她愛的人是從小陪她到大一直被她視為哥哥的人。」他幽幽的說。

『那人，就是我那天看到的人……』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麼母親決心要跟父親離婚的原因了。



離婚有時並不是壞事，而是真正認清自己的心，讓痛苦與欺瞞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