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箱文。坐忘】
充斥男人味的他坐在那兒等我。不雜亂的短髮安靜不吵鬧地落在腦後,穿著印染圖騰的暗色上衣,樸實又磊落的牛仔長褲,更添加上那對眼神像極疲倦喻歸巢的鷹。
我和他在不知名的國度相遇。他一頭短髮,瘦削臉龐,厚唇深情和邃藍的眼,旅者喊他:牡羊男。
然而他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恍惚神情、朦朧眼神,彷彿在街上遊蕩的中世紀狂人。總覺得他不曾清醒,不屬於這世界,眼神常聚焦於陌生國度。於是,呼喊他的靈魂與我一同夢遊,坐忘紅塵。
「嘿,牡羊男夢遊著,你醒了嗎?」
我笑了,十足的孩子氣。記得他曾說,生活太單調、太無聊,這個世界除了夢以外的一切都不真實,不值得記憶。因此,當我聽到他的第三句話時,也無需感到太多的訝異:我昨晚做了個詭異的夢,夢見我在觀看陌生男男的性愛場景,當時解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然後,在送來清醒之前,詳細地描述整個性愛過程,誘引性衝動。
我不記得我們是否曾有這麼熟絡過?而且等等,在進入「正題」前,不都要先說些例如你好、安安,這陣子過得怎麼樣,或者想要找什麼之類的客套話來試圖暖身?似乎打破制式、既定的談話動線,或者說,並未意識到這點,對一個夢遊者而言,所有的話題都像沒有表情的房間般無法清楚辨識,所有的話題裡都包含一盞暈暖油燈、染上污漬的窗簾以及潮霉地毯,都是啟示,都是寓言,都是我們試圖丟棄但無法遺忘的真理碎片,最後的定律,裸,而且是赤裸裸。
當話題從招呼跳躍到性愛、繼續長途跋涉到情感,突然像插頭被拔掉般地沈默著。
很長的沈默。然後,告訴我,也許該回家了。
我一時不知該將這句話放在哪一段談話脈絡和語境中解讀。時間躡手躡腳地行過沈默沙丘,回歸到當我們與不太熟悉的朋友突然碰上交流窟窿時,總絞盡腦汁想話題,企圖填補尷尬氣氛,但對這個當下身分還是夢遊者而言,沈默屬於溝通的一部分,即使無聲,紛雜意念仍在虛空中進行原子分裂、碰撞,他會在你鬆懈下來時開始自言自語,看著你,但意念駐紮在遠方,穿透你,進入翱翔的天堂目的地。
而他在現實生活中什麼都不是,他的名字是牡羊男,一個代號。初次相遇時我問他:是否已經被我的無知和愚蠢逗笑了呢?
我的性欲從不知道他怎麼藏妥偌大的計算器,還是說,陌生的牡羊男本身就是一個計算器,在他結實肉身、柔軟靈魂裡,人為的時間像達利筆下如軟糖融化的鐘,而他始終遵循身體的節奏起居坐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越過唇、頸、胸、腹,甚至屌。
想起當時,瘋狂走過鍍銀的山徑,我恣意讓撒野的月光留下疤痕,當時初戀一夜情綿綿,啊!那年白雪似整個盛夏,沿溪結冰的思想,都是他,一堆落葉和另一堆落葉之間,無法辨識的臉孔,在一座又一座連綿的山巒,吹低北風冷颼颼,滲入臟器,都是他,把所有悲傷激發至殘暴的境地,持續在無人的夢境,慘遭詩的追逐,今夜又是無聊落雨暝,雨水落未離,我的心肝直接墜毀在他的窗前,引阮心稀微,當雨水落進樹林,不要讓花葉的聲響輕易感動我多愁善感的耳膜。
盼望夢境可以網開一面,不如再用散步的速度,午夜夢迴不睡,反覆疲倦將靈魂搬出肉體,隨時間震盪那雲霧深處,憂愁的音喉用一截半朽的枯木支撐這身軀,在某些神經電位的躍動下,別再出現有你的畫面,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可怕呢?
過度飽和產生了魂魄但願一直被呵護到死,當春日的情意碰觸身體時,雖然喝過酒,但夢會比較清醒,有點冷。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可以回去了!淚水停了,情感也不再流動,因為雲還很多,天還很沉,也不能篤定,心底漸漸散開的,就是晴天?
直達天聽的喉音猶在為我們讚嘆:「靜極了,這朝來水溶溶的大道,只遠處牛奶車的鈴聲,你從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即使點綴這個周遭的沉默,不過就是心碎淚流的聲音‧‧‧」
大聲疾呼:「我衝入這黑茫茫的荒野。軀殼累壞了,累壞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還不出現﹔那明星還是不願意出現!這確實讓端坐聖殿的知識份子們,侷促不安,記得也好,最好忘掉也罷!」
當擅自飛離了詩歌,成為愛投降的男子,無非是你帶走了今夜廟寺的禮懺聲,人們再也忘不掉,暝哪會這麼長?
膽敢忘了膜拜的時候,已經到處潮湧著超現實和後現代的信徒了!
去中心化的寫詩騷客文人們齊聚在塚前,有的不甘示弱地跺腳,有的五體投地佩服吐沫,「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裡瀟洒,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開始飛揚,繼續飛揚,依舊飛揚,滿足整個時代,即便令人墜毀的意象,不過就是單單倚靠巨霧飄忽地勉強維特日子,生活在寂寞的詩句裡,急著長大。
人間四月天已經滿滿照亮,無論多少陽光砸下來,再也難以砸到一個讀詩者,為何你對著冉冉漸翳的金光,真的跪下了?那快活的靈魂,晚鐘撼動黃昏,那麼久了,彷彿還在那裡迴響。
「你不妨搖曳著一頭的蓬草;不妨縱容你滿腮的苔蘚」我是如此愛你,卻請不要大吃一驚。
進站畫面裡,我們的身體在旅途中相互碰撞,小小的伺服器無法讓我們繼續成長,勃起身舞幾乎要被撞離航道,也許有人好奇來查驗我們的帳號與密碼,也許有人揮霍權勢來牽引你離開,使得夢不知去向,在夏日之盛,我和微微起伏的胸膛,靈魂不知覺被曬傷,寂寞如海豚躍出海面,激動心底的聲響,海風輕悄悄為我撫摸洩氣的陽具,安然睡了!四肢順勢領教水流的強勁,漂流在珊瑚礁峽谷的上方,海鳥飛過背脊,假使這一片海想要用一種澎湃的眼神注視,那麼就唆使浪花與沈船一同粉碎吧!
坐忘在黑夜來臨前,荒野聳立於我的四周,星光點點吻著你的鬍渣,如一隻海鷗緊貼海面飛行,我望著含情脈脈的你,在人潮全散去之時,留下孤單還在海中央,這是黃昏的海,坐忘陽光的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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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者夢遊著...
又是一個牡羊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