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保險業這麼賺，為什麼還要辭掉工作，重返劇團呢？」

楊小姐是南風劇團的演員，偶爾也兼任肢體訓練老師，帶帶兒童文藝營或其他雜七雜八的課程。關於她那些林林總總的頭銜，我不是很清楚。有時候，對於曾合作過的伙伴，我會習慣概略性地從合作經驗中做假設，有時候猜得準，有時候不準，這倒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歡因為「頭銜」，而混淆了對他人的印象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一些過渡恭維地劇場新進，我通常沒什麼好感！當然，這並不表示自己很屌或怎樣，只是很單純的，喜歡，或討厭，如此而已。難道「導演」這頭銜，就代表著不應該去整理場地或替演員拿把椅子嗎？某天，我在排練場，就看到某演員一副受寵若驚狀：「阿！導演，椅子我來拿就好了……唉呀！實在不好意思，還麻煩您幫我們拿椅子，真是不好意思！」
我只能說，那種對答的不自然性，背地潛藏著太多的曖昧糾葛，上層與下層間果斷的供需分野，那不是我在劇團中樂於見到的。套句友人的話，就是：「線條一扭曲，怎麼看都不對盤！」

當然，這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就是喜歡講好聽話。不能說他們偽善，因為他們真的熱衷此道。關於這類人物，我很難揣測，他們到底是真心，還是只是在訓練自己玩「講好聽話」遊戲？不過，顯然的，這種人，很容易生存於各個空間各個行業中。以前我很喜歡揶揄這些人物，現在比較收斂了，講歸他們去講，自己聽聽也就算了！久而久之，反倒還能發覺其中地趣味性。而且我想，或許我也該試著玩玩這遊戲，因為這些人起碼懂得基本禮儀，說話不會傷人。不像某些喜歡裝氣質卻沒什麼大腦的冒失鬼，看見朋友竟劈頭就說：「咦！妳怎麼又變胖了？」


言歸正傳，楊小姐自有一套賺錢的模式。偶爾接接講座，接接訓練員，都是她收入的來源。至於「頭銜」，那倒是其次，畢竟靠劇團貼補生活費，真不是挺容易的。想當然爾，我會有此一問：
「既然保險業這麼賺，為什麼還要冒險回到劇場工作？」

寫到這裡，我得簡述楊小姐從事保險業時的收入。國立藝術學院畢業後，她在台北各行業摸索了六年左右，後來投身於安泰人壽保險業務，這一待就是四年。前三年為基礎期，經營得並不好，每個月頂多兩三萬的收入。最後一年晉升主管後，收入也跟著豐厚起來，到這時，就算不出去開發新客源，每月仍有四、五萬不等的薪水可拿！此行業的運作機制，親朋好友稍稍探聽就可瞭解，這裡毋須贅述。

「對阿，你也是這麼認為對不對！三年的插秧栽苗，好不容易捱到收割期了，卻毅然決然地辭掉這份工作，很多同事都說我瘋了！」

是阿！那到底什麼原因，讓妳可以不顧一切的豁出去，投身劇場工作？總有個轉捩點吧！
楊小姐不假思索回答：
「人生，如果不做一些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真像白活一場。社會打滾十幾年，總是帶著一絲遺憾與不滿足！事業未成的日子裡，我曾想過，自己是不是因為工作不順，所以才會造成心態不平衡？直到月收入直逼十萬，一切前程似錦時，我才發現，那種遺憾仍未消失，甚至有日漸擴大的趨勢……」

「到了這把年紀，你要問我後不後悔做這選擇，我會告訴你說，我不後悔。真的！我現在真的過得很快樂，也很充實！我的一生中，再也沒比現在更快樂的日子了！」


說實在的，我並沒主動追問她「會不會後悔？」，後面這句話是她自己提的。也許，就因為她突然在我面前這樣自問自答著，所以，這句子背後所夾雜的荒謬與唐突地情感，實在不得不令人做更多的揣測和延伸—是不是曾經很多友人，皆聲音低沈略帶感性的問她：「那…妳會不會後悔？」更或者，這句話只是某種象徵性語意，好強調自己正從事著的偉大事業？

我是說，或許有些事，外人是不得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