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有一個很好的想法，要不要聽？」

高速公路嚴重塞車，不知是因交通顛峰時段，抑或下大雨的緣故？每台車輛的雨刷都無奈地搖起頭來。駕駛員豬肉眼神空洞，對著前方停停走走的車陣發楞，車廂內無聊透頂。我用手肘枕著頭，轉過身對他說話。

「真的，我發誓，很棒的想法！」
我口吻略顯神秘，眼睛直瞇成一線。
「我們來研發一種副駕駛陪坐機械人，專門提供給那些需長途開車的駕駛使用，並事先錄製一些問答。如果駕駛無聊，可以對機械人隨便發問，如果湊巧矇到預先準備好的問題，此時機械人就會開口說話，而駕駛員也因此可得一分積點。積分到了一百點，公司就會頒贈一份神秘禮物，怎樣？這提議不錯吧！」

我有點佩服自己，豬肉把頭緩緩轉向我，笑容有點輕浮。
「你什麼時候開發出市場，麻煩通知我一聲，賣你面子，我會徵求公司同意，高價收購幾具……我建議最好是辣妹型機械人，比較有商機。」

「那有什麼問題！」我開始唬爛起來。
「屆時本研發部門將會針對男人們毛手毛腳的習性，而做出幾個因應方案。當你摸到她的頭時，她會回答幹嘛？當手往下摸到肩膀時，她會說不要啦！當手繼續往下摸時……」
豬肉接著下去：
「她就會喊寶貝，好舒服！」
我搖搖頭，鄭重否認。
「在本公司的嚴格品管之下，植入機械人體內的電子晶片，程式也稍做修改，當駕駛員的手一旦觸及機械人胸部，就會出現該公司主管的親切招呼，請駕駛務必專心開車。並且，因為駕駛員不規矩的行為，而遭到一點違規。違規累積到三點，不論任何理由，沒任何申訴空間，一概開除！」

我講得渾然忘我。
「本產品對商家還能提供一項服務，任何公司皆可裝置針孔攝影機在機械人的任何部位，全程監視駕駛員的一舉一動，讓他們無法在外勤時間混水摸魚。如此一來，不僅可提高工作效率，更可對行為不檢的駕駛員進行潛移默化的心靈改革。」
豬肉一臉似笑非笑，沒好氣的看著我。


台南往高雄，很漫長的一條路，看到九如交流道的招牌時，已接近下午六點。天色暗得特別快，車輛陸續打上了燈，迎著窗外冷颼颼的寒風，回家的慾念更加強烈。遇到這種天候，誰不想掏根煙來暖暖身？
煙？正好一包七星就放在前方，裡面僅剩一根。我捲下車窗，自然而然把腳伸上座位，手肘架在窗外，悠哉悠哉抽將起來。

「喂！不要破壞我們公司的名譽，坐姿好看點！」
豬肉抗議著，我沒理他，繼續抽著我的煙。
「徐英毛，小心我把你趕下車！」
我笑笑，安分的把腳擺為原位。摸摸下巴，還是覺得很無聊。

「你每次出差都能摸魚對不對？」
「還好啦！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往返路途上。」
豬肉一貫避重就輕的回答著。
「有時候車子出了毛病，也得耗些時間進廠維修。而且公司的服務範圍太大，顧客群遍及南北，為了取些電腦耗材，有一次我還跑到台東呢！不過那次其實心裡有點暗爽，兩天一夜，出差兼度假！」
他比了個手勢，拿走我手上的半截煙。

「我告訴你…」我換個姿勢講話。
「如果你每次出差，在路途中有遇到急需救助的人，例如車拋錨的啦！爆胎的啦！或者是準備過馬路的老人家，你如果肯放棄這些摸魚的時間來發揚童子軍精神，每天日行一善，也許短時間內見不到什麼成效，可是日子一久，群眾可能會開始注意到你，他們會互相提起，咦！原來你也有遇到這樣一個人？開著某電腦公司的白色小貨車，到處幫助他人……呵呵！說不定，你會因此成為這一地區的好人好事代表，公司也跟著沾光，然後你就被拔擢為領導幹部，事業因此一帆風順。怎樣？很棒的投資報酬率吧！省下摸魚的時間，來換取無可限量的前途。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你考慮考慮吧！」


豬肉歪著嘴把煙霧噴向窗外，默不作聲。下雨天已經夠煩的了，旁邊竟還搭載一名神經病。對豬肉而言，現在他只想趕快趕回公司報到，然後甩掉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他腦中只存留這種執念。但車子在雨中，仍舊是一步步，慢‧慢‧慢‧慢地龜行著。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