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05 05:30:20徐毛

送貨源王仔


送貨員王仔是個很愛笑的人,當他的副駕駛一點也不無聊,因為他不僅愛笑,打屁也很有一套。

我自以為懂得怎麼去應付這種笑法,那就是要笑得比他誇張,當然還得包括一些肢體語言—在某個笑話的高潮彎腰加拍手,或者掩口加搖頭。最重要的是,記得用幾個象徵性的國罵來應付他愈發高漲的情緒。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要把六十架臨時病床運送到基隆港貨櫃。當王仔在喊了一聲口渴把駕駛盤猛打往右方檳榔攤搖下車窗掏出塞在口袋裡的皺折紙鈔欺身到我前方喊著小妹來兩罐可樂一包青仔一包七星再遞上一顆檳榔加一根香菸給我後,哥倆就彷彿好鬥陣似的開始上路。

這個百無禁忌的快樂車箱,夾雜著甘草清香及尼古丁焦油味,從烈陽當空的蘆洲,一路瀰漫到薄暮時分的基隆港,繼續延伸到愁雲慘霧的五堵市以及皺巴巴的汐止交流道,最後大步跨過了夜色繁華的五股高架橋………
一場長期的消耗戰,讓我下班後滿腦子帶往學校的,全是王仔那窩開得老大,上下鑲滿斑斑紅垢兼七零八落凹凸不平的牙齒內部的黝黑深洞,攪和著滿坑滿谷的赤色腥味。


上課時,L覺得我不太對勁,怎麼一直講台語?我正襟危坐想了想,一句國語還未及脫口,『噗』一聲又自顧笑將起來。
實在可笑阿!自己身處在相同環境的不同文化裡,分開的兩隻腳,卻不知是要往左靠或向右縮?一種無法歸類的矛盾,讓我搞不清楚哪個定位才算正確,哪種語言才是虛偽?我感覺自己笑得快泛淚了!

當晚,在接近熟睡狀態恍惚神遊之際,我看到大衛林區在笑,笑他自己所拍的影片〈字母〉:一個大A倒在血泊中,艱辛的生下了小a……我也看到自己依舊在笑,是映在王仔眼中血盆大口的我的縱聲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