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23 10:30:02品瑜

層析目睹家暴的傷

 

 

我常在想,童年目睹家庭暴力,對於我最大的威脅與傷害,到底是什麼呢?

 

拳頭與巴掌,打在身上會痛,但是,那種痛是肉眼看得見的身體傷害,紅腫、血漬與傷口,我可以拿起面速力達母或紫藥水塗塗抹抹,傷痕過幾天就會慢慢消失,然而,有一種說不出口的疼痛,是超乎孩子言語能力的邊陲,而且無能為力的挫敗又是那麼地深,甚至那看不見卻隨時一觸即發的威脅,總是像噩夢裡走不出的黑夜,身心的創傷正是許多心理學探討的課題,與心理療法嘗試對治的所在。

 

說得更精確一點,目睹家暴所造成心理的傷,正是在事件發生的當時,以小孩有限的心智能力所回應的一切,從為求生存的反射與本能,所形塑的防衛措施,這其中包括:自我認知、親情關係與對事件所衍伸的所有詮釋與說法,只是隨著時間遷移,這些過度概化的詮釋與僵化的防衛措施,卻成為日後成人生活經營上的挫敗來源,於是內在自我對話裡就更強化了自己是家暴目睹受害者的無力感。

 

童年看著親情的土石崩塌,我認為自己是罪魁禍首,就是因為自己不夠好、表現太差,才會讓父親對母親拳頭相向。於是,我莫名其妙地讓自己扛起了一切,四十多年都在讓自己「更好」的馬拉松賽跑裡,耗竭心力,卻無法接受每一個當下的自己。

 

眼見父、母親一再地言語、暴力相互傷害,我對親密關係有了恐懼與錯誤的認知,總認為在愛裡總藏著芒刺,那是間或著恐懼與疼痛。於是,我在成人後所發展的一段段親密關係,包括我現在的婚姻,總是複製著我所熟悉的傷害,雖然還不致於發展到肢體暴力,然而,其中的言語暴力與不尊重、不珍惜,已經讓我對愛有了莫名的恐懼。

 

我在複製母親的命運裡,長吁短嘆,陷入了無助的受害者情結裡,認為自己就是目睹家暴的受害者,所以在過去七年來嘗試各種心理療法,也的確讓我辨識出各種心理鬱結,以及所有防禦與慣性反應模式,並找到一些對治的方法,例如:運用【敘事療法】(Narrative Therapy)來幫助自己透過重說故事裡,得到重生與掌握生命的力量,甚而活對自己的故事。

 

固然,【敘事療法】讓我在當下現世,重新找到了替代的故事來豐厚生命,並讓我活出更適合自己的生命劇本,然而,這一切畢竟都是侷限在心智能力上的處理工作,有時我更好奇地想一探究竟,為什麼是我目睹了家暴,以及承受一切創傷的痛苦?而這受苦的背後,真正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這一連串的自問無答,似乎是抽象層次,甚至是不確定的未知探索,幾乎在大腦心智能力的邊陲之外,懸念。

 

那麼是否在心智能力之上,還有更偉大的能力運作,引導我成為帶著傷的療癒者,一步步踏上分享愛與平靜的道路?或者,在肉眼可見的身體,以及心理感覺可辨識的情緒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靈魂或意志的我,清楚地知道這事件風暴之外的祝福與朝聖之路,期待被尋回,然後重掌生命之舵?發現天命,重回現世,我來這世界一遭到底能貢獻什麼呢?

 

究竟大腦的心智作用之外,一份肉眼不可見的能量,非得透過相信才得以顯化的未知,到底有多巨大?該如何為我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