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療癒的極限
2010年七月底從上海特別回到台北,上了周志建老師為期兩天的敘事課,在課程結束前,他特別在黑板上畫了一幅療癒的層析圖:個體觀、系統觀、脈絡觀與靈性觀,提醒大家心智療癒的極限,以及更寬闊的走向。這似乎也明示著心理學發展與治療的路徑,從最早的「個體觀」,傾向把個體視為問題,將人給物化與病態化的處理方式,不管是處理冰山之上的意識或下方深廣未知的潛意識,都企圖將人導正到「正常」,之後走到「系統觀」,嘗試辨識出家庭動力關係與結構的交互作用對人的影響,以極朝向失能家庭最後運作功能恢復。一直到《敘事理論》等後現代的治療方式,首先將人回復主體性,並認證社會、文化、政治、經濟與性別等形塑的主流框架,的確對人造成制約,以及解構的必要,從整體「脈絡觀」得角度,讓個體重新掌控自己的生命。
然而,不管是個體觀、系統觀或脈絡觀,其實處理的都只是人類心智能力,以及心智能力所管轄、操控的身體與心理部分,對於不可見、無可觸的靈性層次,卻屬於邊陲地帶的未知,與力有未逮。
當時,志建老師特別提到《零極限》這本書,預言著心智療癒之後,靈性的探索便是最好的承接,這便是「靈性觀」。有趣的是,似乎在座的其他學員大部分都閱讀過這本書,便心有靈犀似地點頭稱是,我那時有點好奇,又是頭腦運作激奮地想:「還有什麼比《敘事理論》更後現代、顛覆與終極的治療方法嗎?」我趕緊買了一本帶回上海,想像在創傷療癒的背後,到底還能有什麼力量繼續承接?
直到八月底從德國度假回到上海後,翻開《零極限》仔細閱讀,赫然被作者之一的伊賀列卡拉˙修˙藍博士(Ihaleakala Hew Len, PhD.)的故事給吸引住,本身是心理學家並擔任夏威夷州立醫院三年臨床諮商專家的他,竟然不必一對一地幫重症罪犯進行心理諮商,更不用安排治療課程與個案討論,就只是靠著他所謂的「荷歐波諾波諾」(Ho'oponopono)自我清理,竟把監獄給關門大吉了!
無招勝有招!這真的是比破解招數或見招拆招的傳統心理學或後現代治療取向還強,就像功夫片裡頭的無影腳,更勝叫得出名字的蛇形刁手或降龍十八掌。
原本,我以為像《敘事理論》的後現代治療,已經夠回歸人本地讓所謂的治療師有意識地成為來訪者的陪伴角色,而不是傳統治療的醫病對立、物化關係,這讓我在嘗試自我療癒時,也是以陪伴的姿態來幫助自己,不再把自己問題、病態化到失去力量,而是透過將問題外化,真正能夠增能賦權地找對故事、活出故事。沒想到,修˙藍博士所採用的「荷歐波諾波諾」竟要治療師自己竟然要承擔起眼前一切現起的責任,並清理自己內在的問題,因為正是這些才會讓他看見來訪者或周遭所發生的一切問題。這意謂我在處理目睹家暴的創傷時,最關鍵的是去看自己內在還有什麼沒有清除乾淨,才會讓自己反覆出現在事件的第一現場。
要我承擔百分之百的責任?我還得為父親的暴力與母親的受害者情結與弱者暴力負責?我自己得先清除乾淨?
這實在顛覆到我腦袋幾乎缺氧,根本完全無法想像!
原來,看見別人的錯,實際是「自己才有錯!」,正是因為自己的錯,才會讓自己經歷眼前這混亂的一切,這樣的推論真的是太讓人坐立難安了,尤其在我剛要學習同理與溫柔地陪伴自己與他人,帶著覺察與解構的能力,說出自己的生命故事時,現在竟然還要我大聲地站起來承認說:「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發生在我自己裡面!」,一切真的是太「跳痛」(tone)了。
負責,這個字眼在我罪咎的慣性裡,直接讓我負面地聯想到錯誤、償還與收拾殘局,於是抗辯、逃避乃至推卸,於是,成為我的反射防衛,那就是我為什麼要負責呢?
現在竟然要我為所有人負百分之百的責任!這會不會太沉重了呢?
就在我思緒混亂期間,突然接到北京的某家出版社邀約,請我為修˙藍博士本人所推薦的靈極限導師瑪貝爾˙卡茲(Mabel Katz)在上海的兩天【荷歐波諾波諾工作坊】進行口譯工作,透過瑪貝爾直入人心的教法,自此,我才真正從看修˙藍傳奇似故事的探頭探腦湊熱鬧,橋接到生活中的親身實踐, 直到我不斷地在生活中練習「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這四句話,並在瑪貝爾的教導下,才豁然開朗地理解到所謂的責任,根本沒有任何參雜毒素的罪咎,或者是揹負情緒的沉重負擔,相反的,這是一種重新選擇的機會,藉由對方的投射,讓我看見心中無意識還沒處理的部分,選擇再次清理。
機會?!
那我不是該說聲「謝謝你!」?
就是這句「謝謝你!」,我開始了心智療癒之後的零極限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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