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時我們常會使用「器物」來作為意象，傳達一種比形容詞更貼切的情感。比如桌上放著一杯冒著煙的茶，會在冷冽的冬日傳達出溫暖，或是折了角的書本，暗示看書的讀者正熱情投入在字裡行間。其實「聲音」也是非常好的意象材料！這期專欄我就想和大家分享一些關於這個主題的寫作經驗。

日常裡的聲響

描述事物時，我們可以刻畫它的形狀、大小、顏色與觸感，不過也別忘了，藉由捕捉與觀察「聲音」，更能讓我們體會事物背後的意義。

我常常在教室裡帶學生聆聽「當下」：有的同學會發現冷氣吹出的風聲忽快忽慢，有的同學會指出鉛筆掉到木地板上，會發出輕巧的敲擊聲。忽快忽慢的冷氣風聲，就像氣喘吁吁的跑者行過許多路途；真的啊！這台冷氣已經不知道陪伴多少學生長大，它的氣息鼓舞了學長姊，如今繼續鼓舞你們。而鉛筆掉到木地板上的撞擊聲，遠比在磁磚上小得多，於是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教室創辦人特別選擇了這個材質，渴望帶給孩子溫柔與溫暖。

現在我們可以從家裡出發，一路想到戶外，找出熟悉的聲音。

我相信大多數的小孩只要聽到腳步聲，大概就可以猜到是哪個家人回來了。以下就是我的經驗：

爸爸的腳步聲像裝滿書的紙箱，一個個被放到地上，很沉重但不吵鬧。他的人其實就是這樣，不太說話，總是把該做的工作、該顧及的細節做好，因此他時常被公司外派出差，走出寬闊的人生。

接著我們來想想學校裡的聲音：

操場上正在舉行躲避球賽，尖銳的鞋底刮地聲不時竄出人群。我知道那是同學們奮力接球的結果，細長、刺耳的聲響，成了他們對敵人的叫陣，持續鼓舞全班的氣勢。

除了家裡與學校，公園的聲音也令人難忘。在我以前居住的中壢，有一條老街溪流過市中心，溪水兩側有茂密的樹林步道，是所有人散步的好地方：

這條溪水上方原本搭建著水泥商場，好幾年都曬不到太陽。近年它終於「開蓋」，陽光與風為它帶來了小魚小蝦。溪水細微的流動聲，彷彿在表演最有渲染力的帶動唱，把大家都聚集到它身旁。

影視裡的音樂

在我們觀看的廣告或電影中，導演也常常利用音樂來暗示某種情緒和氛圍。許多年前，麥當勞有一則廣告，採用了莫札特第二十一號鋼琴協奏曲的第二樂章作為配樂。影片先出現了泛著油光的漢堡肉，隨後有融化的起司和蓬鬆的麵包，整個過程配上純淨的鋼琴聲和輕柔的三連音節奏，麥當勞好像在說：

我們做漢堡就像在創作藝術品，用心過程就像莫札特優雅地鋪陳樂曲。

同樣是鋼琴音樂，電影《戰地琴人》可以聽見導演讓蕭邦的升Ｃ小調夜曲貫情節，為主角說出不能說的秘密。這個故事在敘述波蘭鋼琴家史皮爾曼於二戰期間，為了逃離納粹迫害曲折求生的故事：

這首夜曲很優美，左手是潮水般的伴奏，右手是如歌的旋律，但它不時會出現的綿長的顫音（兩音快速來回的彈奏），帶出一種啜泣、發抖的感覺。鋼琴家生活在戰爭陰影下，又被迫和家人分開，每當他彈起這首樂曲，其實是在抒發無人可傾訴的痛苦。

最後我想介紹的影片，是瑞典傢飾品牌Ikea的絕版品出清廣告。Ikea為了呈現爸爸媽媽在折扣吸引下瘋狂購買的行徑，沒有拍攝努力搬商品的畫面，而是特寫了小孩因為車內擠滿物品，整個臉被擠在後擋風玻璃上：

音樂響起葛利格的〈山魔大王〉，它的開頭很慢結尾很快，就像爸爸媽媽原本悠閒走進店裡，最後飛快購物。而小孩的「鬼臉」則呼應著主角皮爾金被妖怪帶到了山魔宮廷，眼見群魔亂舞如同爸爸媽媽買到停不下來。

日常裡的聲響

現在也請你閉上眼睛聽聽看周遭的聲音，也許你也能從家裡的時鐘、隔壁鄰居的琴聲、公園的遊戲大笑，發現你過去沒注意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