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兒是個情緒表達爽朗的孩子，
大笑、哈哈笑、歡樂的笑﹍﹍
然後大哭、哇哇哭、嚎啕的哭﹍﹍
笑的時候比哭的時候多很多，
在我們眼裡，
他是個情緒安定的小孩，
也是能給人幸福的孩子。

但他的哭很特別，
樹兒10歲的表哥說：「樹什麼都好，就是愛哭。」
外婆則說：「樹哭的原因跟別的孩子都不一樣。」
阿祖常阻止他：「男孩子不要哭。」
由於當父母的我們對於哭給很大的支持與自由，
所以至今為止，樹兒也還哭得怡然自得，理直氣壯。

是的，理直氣壯。
他的哭裡有一種理，這個理很孩子氣，
是外婆不太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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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們一夥人去南庄度假，
清幽的度假磚房，像回家一樣輕鬆。
樹兒和松玩了一整天的興高采烈，和諧融洽，
兩個孩子有他們自己的遊戲默契，
大人只需在一旁分享他們倆的美麗與歡笑即可。

直到晚上，
松呼嚕數著數：「1、、3﹍﹍11、12、13、15、16﹍﹍」
當松數超過11時，外婆讚嘆，
當松跳過14,直接數15時，
松的媽媽和外婆都表明，
這是他的特色，教了很久也沒調整過來。

這時候樹兒開口了，
「松，是13,14,15啦！ 13的後面是14啦!」
松一副天心無辜貌，毫無專心與吸收的可能性。
於是樹兒一次次說，一次比一次大聲，小臉脹得紅紅的。
展、妹妹和我都停止聊天，
我們知道他就要大哭了。
果真，他節節逼近無效後，
忽然破啼大哭。
趴在爸爸的腿上吸哩嘩啦，超級大挫折。

在場的大人對於這樣的樹兒相當熟悉，
沒人說什麼，
妹妹抱著受驚的松，
展則抱著委屈的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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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是個非常肢體本能的孩子，
他喜歡跑遠跑得快，
每回大人喊他不回來時，
樹兒的提醒，總能把松叫回來。

而樹是個邏輯與理性發展很早的幼兒，
他心中的理性地圖清晰而堅定。
“太正了”，我們都猜他的正以後會惹毛不守規矩的同學，
吃苦的是他自己。

我能怎麼回應？
怎麼回應能不打擊他的正，
而又讓他學會接納每個人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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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展的手上接過大哭的他，
溫柔的說：
「樹知道13的後面是14,然後是15對不對？
樹很想讓松也知道對不對？
但是松聽不到所以你就哭了對不對？
你很挫折，還是想教會松對不對？」

我的每一次聆聽，都得到孩子的點頭，
孩子每點一次頭，心境就平穩下來，
漸漸只剩模糊的淚眼。

於是我開始說話：
「樹會數13,14,15,松還不會，
以前松可以用吸鼻器吸鼻涕，樹也還不會對不對？」
樹兒說，「我現在會了，我會吸鼻涕了。」
說完他用手比劃了吸鼻子的動作。
他眼神開始晶亮起來，
思考果真是他力量的來源；

於是我問：「那有什麼是松會了，樹還不會的啊？」
樹兒回答：「松會玩他的車子，我還不會。」
我接口：「所以啦！ 你還不會玩他的車子，松還不會數13、14、15﹍﹍
我們都是這樣，有時候先會這個，有時候先會那個。
你現在知道嗎？」
（我在心裡默默說，「所以學習尊重彼此的不同，是很棒的。））

樹兒完全懂了，也平靜了。
結打開了，眼神也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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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樹兒好了，松也輕鬆起來。
但是他眼神炯炯看著我，
我心裡明白這孩子要我還他一個公道。
我看看樹兒，問他肯不肯跟松說對不起？
看著樹兒的回應我知道他還沒準備好。

於是我和抱著松兒的妹妹使個眼色，
我大聲向妹妹說：「對不起」
妹妹開心的回答：「沒關係」
然後展則愉快的說，「你們兩個好有禮貌喔！」
松笑開了，他的驚嚇也得到了安撫。
（而我心裡也默默說，「松，你有權利用你自己的速度學習。」）

兩個孩子又繼續輪流騎三輪車，
又笑又跑，和諧與默契像是沒發生過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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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樹兒這樣的行為模式，
我也學了好久才懂得接納。
曾經擔憂他的固執太麻煩，
也曾想像他太正容易得罪人，
其實那不就是自己的樣子嗎？

我嚴肅又認真、又正又固執﹍﹍
但我不也活得很天真可愛對人寬厚又識大體，
而最近我也正在練習活得更本能衝動更常犯錯？

我明白樹兒的固執背後有好大的義氣，
那是他堅持和兄弟分享他內在世界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