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17 10:11:18Louis

時空膠囊

每當驪歌聲起,總會有一群群畢業生把自己過去的形象,用各種方式保留起來。不管是畢業紀念冊也好,還是一紙輕聲祝福,記憶的都是對這幾年的見證,希望十幾、二十年後的重逢,不會感到陌生。這是時空膠囊 ─ 是對過去的懷念,也是對未來的展望。

在校園外的一角,也有人熱衷於把自己過去的形象包裝於時空膠囊之內。不同的是,他們喜歡不斷的擦拭這個記憶,總是保持的晶瑩無瑕,彷彿一絲的褻玩都會破壞了時空膠囊所代表的完美。像是王爾德筆下的朵利安,把自畫像上的永恆隨身攜帶,他們也凝視著時空膠囊,冀望自己的形象可以時時清晰、時時可人。

然而,王爾德的故事 ─ 「朵利安的畫像」 ─ 還有一個寓意上的轉折。朵利安為了保持自己的外在,不僅僅換取了畫像上的青春,也連帶的把自己的完美形象投射到他生活週遭的每一個人。於是乎,和他親近的人,都像是被戴上了緊箍咒一樣受了影響。朵利安的戲伶女友,就是因為無法滿足朵利安對於戲劇近乎寫實的要求而自殺身亡。

從某個角度看來,我們的成人世界不也是一樣?常常為了實行自己認定的「完美」,而不自覺的把這個形象投射到比我們年輕的一代。但這個完美,是真的完美無缺呢?還是跟朵利安一樣,是對於自己外在年華老去因而所產生的不安全感呢?不管是教改,還是「叫改」也好,我們所遇到最大的問題都是在於成人把自身所謂的應該與不應該,強加到小孩的身上。當然,如果說我們是生活在烏拖邦的世界,那倒也無妨,問題就在於我們有一群不怎麼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大人們,卻時時刻刻幻想著、把玩著那顆時空膠囊,彷彿保存無塵的過去,都可以是任何問題的解答。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有一群大人們,抗拒著任何對自己珍愛著的時空膠囊的玷污。前一陣子有幾所公立女中的校長,對於外界要求男女合校的聲浪做出不少的抗拒與自我辯解。甚至於所訪問到的名人校友,也都緬懷著那段清純的過去,深怕這激烈的舉動,會破壞了學校數十年的傳統。然而,傳統真的只是靠著外在的建築與制度就可以保存下來的了嗎?還是說,傳統只是那不可褻玩焉的美化過去?

校長的論調,不外乎維持女校的單純可以方便管理。可是,在女中週遭的不管是小學也好、國中也好、甚至於大學也好,多的是男女合校,卻不見哪一個校長的績效不好,可以用男女合校難以管理來搪塞。如果在細看校長的關切,不難發現問題的癥結在於兩性問題之上,林林總總不外乎因為男女合校所以會交男女朋友、所以會造成女同學的困擾、所以會造成課業問題。可是這些單純的邏輯,難道不就是把自身的完美形象,投射在年輕學子身上,而認為這些種種不確定因素不適合高中女學生?反過來說,如果校長需要認同這些所謂的完美形象,不正反映出自身的不安全感?這樣的思維,不就跟以前認為人是需要靠後天的限制與制約才有辦法生存的觀念不謀而合嗎?如果是幾十年前這種論調或許還可以愚民,在這樣資訊變動的社會裡,這樣的固守象牙塔,豈不是固步自封嗎?如果校長們對自己的學生潛能有信心 ─ 這不正是教育的宗旨之一嗎? ─ 那還有什麼好懼怕改變的呢?

至於要如何解決上述的這些問題呢?答案很簡單,只要看看那沒有男女合校的過去一代,是如何的視兩性問題為雞肋,是如何的將外在的約制內化作心底的恐懼,就可以知道上述的問題,是真的是問題呢?亦或是轉機呢?

校長又說啦,如果是單純的女校,就可以開創一個培養溫、良、恭、儉、讓、時代女性的環境﹝幻境?﹞了。乍聽之下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溫良恭儉讓啟不也是時代男性的指標之一?我們的教育總是充斥著前後矛盾之處,一方面要喊男女平等,一方面卻又不斷的灌輸我們的下一代男女有別。如果只是生理上的別,那也倒還可以接受,偏偏我們還是死守著男性女性個別的刻板印象,認為高中女生就應該如何如何的去學習傳統女性美德。要知道,美德固然美,但不也是造成男女不平等的條件之一嗎?這些美德既然美,那為何不讓每個人不分性別的去學習呢?

「歡迎妳來到真世界,也有愛,當然也有虛偽‧‧‧」,五佰的「真世界」是這樣的唱著。也希望教育者有這樣的勇氣,去認知這個真世界不是單靠禁止就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一半,不要以井窺天。時空膠囊畢竟不只是為了記憶過去,還要用來展望未來。

而朵利安的故事呢?結尾時,朵利安自以為完美無缺的時空膠囊只是個幻影,因為那朵利安的自畫像從未改變過,而倒臥血泊中的朵利安卻早已年華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