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28 23:01:23安特

回味

小時,每當溽暑的季節到來,總會聽見一種聲音──「叭叭叭噗!」
現在,這聲音就像一把回憶鑰匙,只要一聽見,便開啟了回憶寶盒,兒時過往如潮水般開始朝漲。

回想那時,爺爺總會在下午牽著我到公園裡去散步。「叭噗」聲也沒有一天缺席,而真正吃到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當時家境不算貧窮,但果農賺的錢本就不多,於是注重一分一毛的奶奶便成了管錢之主。

第一次吃到冰淇淋,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聽著「叭噗」聲停在人行道上,一群孩子拿著銅板爭先恐後的討著冰淇淋,而我眼神透露的羨慕讓那些拿著冰淇淋的孩子都不自覺的驕傲,爺爺想把我拉走,但我停下腳步,拗著脾氣不走也不說話,爺爺苦笑著搖搖頭,掏遍了全身口袋,掏出一枚銅板,向「叭噗」要了第一支冰淇淋。他一邊遞給我一邊告誡我說:「不可以讓奶奶知道!」

我受寵若驚的都點點頭,然後趕在回家前吃完它,盡管我有多麼想要細細品嚐。

之後的爺爺只要口袋有銅板,都會換成一支冰淇淋在我的手上,往後散步變成我一天之內最期待的活動,因為不是每天都有,所以那也是讓我最感幸福的時刻。

有次,夏天的下午下著雨,幻滅了我期待多天的散步,我問爺爺還有沒有冰淇淋吃,爺爺說今天下雨不會有了,隨後我的眼淚便奪框而出,開始在家門前大哭,不管爺爺怎麼哄騙,我還是無止境的嚎啕,小孩子的任性就此表露無遺,大雨下的多大,我就哭的多慘。爺爺被逼急了,跨步就往雨中走去。

我愣愣的看著爺爺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卻也忘記了哭泣。

過了良久,雨勢還是沒有變小,這條街的盡頭閃進了黑影,然後漸漸的變大、清晰,是爺爺。

爺爺全身溼透,什麼遮雨的雨具都沒有,雨水無情的侵犯他每一寸肌膚,他的眼睛半開半闔,手上拿著一只鐵盒,佇立在雨中,在家門口,在我面前,然後遞給我鐵盒,說著:「下雨了,所以用這個裝。」

原來爺爺直接到賣冰淇淋的老闆的雜貨店裡,跟他買了一支冰淇淋,雜貨店離我們家有一段距離,毫無交通工具的爺爺就這樣頂著大雨穿梭在其中。

但當時的我卻只道冰淇淋回來而高興著,殊不知這樣的冒險對爺爺的影響。

然而,本就體弱的爺爺經過了此次摧殘,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要帶走爺爺。

我在病床旁邊泣不成聲,幼小的心智只是裝著「都是我害了爺爺」。

我哽咽著一直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我再也不要吃冰淇淋了。我要爺爺,我不要冰淇淋啦!」

本來就存在的淚痕不斷佈上了新的淚水,當時的我第一次深深的感到自己怎麼這麼任性、這麼不懂事。不斷落下的淚滴只是要證實我的成長,那時的我真的好難過。

但爺爺只是用蒼老的手拍拍我的頭,說:「別哭別哭,都是老天不好,要下大雨。」

說完,我又哭的更大聲了。

現在,每當聽見「叭噗」聲,就會在心裡繪起爺爺在雨中的背影,望向「叭噗」的腳踏車,就會看到爺爺用銅板交換冰淇淋的畫面。

往往如此,又會淌幾滴眼淚在心頭。

爺爺已經羽化,「叭噗」聲是我對他最深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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