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9 20:42:08小葉

『第六章 異變』

『第六章 異變』




[外出?等一下!]
診療室門前的走廊上,高耶聽聞醫生的話後,不禁大聲問道。
翌日的星期天,高耶趕來醫院探訪由比子。
醫生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雖然失去記憶,不過她的身體完全健康。所以當她說想外出的時候,我就答應了]
[答應?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地放病人出去亂晃……]
[啊啊。順便說一句,之前和你一同前來醫院的那位小姐也跟她在一起,就拜託她照顧病人了]
[啊?……,等等!哪個小姐!]
醫生笑著,順著走廊離去。
不過,之前和自己一塊來醫院的小姐、也就是……
(是森野那丫頭——!)
她哪是什麼小姐啊。
(怎麼回事!是那傢伙帶她走的嗎?——)
高耶捂住臉呻吟著。什麼時候起交情變得那麼好了呐。不過,最重要的是由比子不在這裏,那他特地跑來醫院也就失去意義了。
[森野……]
他恨恨地叫嚷了一聲後,瞬間洩氣地平靜下來。
(……回去嗎)
其實他有些睡眠不足,為此全身懶洋洋的。有些事讓他很在意,昨晚一整夜都在思考,怎麼都沒睡著。
那個自稱直江的人所說的話。
(他是在捉弄我麼?)
果真如此,那還真是精心策劃的謊言啊。然而他不覺得對方是在信口開河。同時,也沒有全然相信那個男人的說詞。
但是……。
“請密切注意她的行動”
腦海裏浮現起昨日他說過的話。
[…………]
(去找她們吧)
他晃晃悠悠地邁出腳步。


高耶走出玄關,外面的天空烏雲密佈。連街道對面那無論何時都能望見的北阿爾卑斯的連綿山峰,今天也幾乎藏在雲層背後。因為預報說會下雨,所以他沒騎摩托來。看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剛一走出醫院,天空就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如果紗織帶著由比子外出的話,他們會去哪兒……。一定是松本市的觀光勝地。
(松本城嗎……?)
差不多就是那兒吧。正當高耶準備出發時——
(……?)
忽然他注意到散落在腳邊的鵝卵石。
腦海裏回想起昨日停車場裏的情景,直江並未接觸卻能隨意地讓碎石浮在空中。
“切勿認為此事與自己無關”
高耶將視線投向腳邊的鵝卵石。
雖然那時有點半信半疑——
(能做到麼?……)
如果正如直江所言,自己就是景虎的話,他應該也能運用那個什麼“念動力”。
高耶將注意力集中於其中一枚鵝卵石上。
照著昨天的印象……
(浮起來……)
他死瞪著地面試著運用念力。石子卻仍然緊貼著地面。高耶將意識集中至眉間。再一次集中精神。
(動啊……!)
石子紋絲不動。無論他再怎麼著急,也不見任何反應。
他換個方向重新使力。
(動起來!)
石子仿佛無視高耶的存在一般,靜靜地躺在地上。
“呼”地歎口氣,他死心地放鬆力量。
跟本動不了嘛。
(那個臭和尚!)
他洩恨似的踢飛石子。
果然被他給耍了。
(要是相信他的鬼話,將來一定會後悔!)
高耶難堪地撩了撩劉海,邁出腳步。
若真的接受那傢伙的說詞,自己鐵定會被看笑話。
這麼想著,高耶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要去松本城,抄小路會更快一點。他的雙腳自然而然地朝著中町道的方向走去。被小雨打濕也毫不在意,高耶邊思考著邊往前走。然而——
他忽然停下腳步。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還有一旁隱約可見的小巷裏,一個詭異的人影一閃而過。
(……咦……)
他轉向右側。連這邊也有?
就在自己背後。回過身的一瞬間,高耶瞪大雙眼,倒吸一口冷氣。
身著鎧甲的武士正向他走來。沉重的甲盔發出移動時的鈍音。它目不轉睛地盯著高耶不斷前進。不、他沒有眼睛。只是具白骨而已。披著鎧甲的骸骨。

高耶發不出聲音。
(……這傢伙……)
武士的骸骨並非一具而已。身後不遠處也有。這裏的好像只是小嘍羅。手腕處的白骨亦已發黃,頭頂上殘剩無幾的發絲隨風飄起,武士們步履蹣跚地向前走著。直至到達那個土葬墳塚面前,忽然一瞬間消失無蹤。然後,又是一具……。
高耶始終站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切。
忽然,他眯起細長清秀的雙目。
“武田一氏的怨靈們也開始採取行動了”
直江的話。
(能相信麼?)
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
也許自己也無法輕易否定吧。


與此同時,紗織與由比子正身處松本市的觀光勝地、亦是她們此行的目的地——松本城。
[呀——等等我]
紗織最後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登上天守閣那陡急的樓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便當做太多了呢,好重哦]
氣喘吁吁地總算是爬上頂層的紗織面前,比她稍早一步到達的由比子已靜候在一旁。
[…………]
此處為天守閣的最高一層。雖然時間尚早,卻已有幾組觀光客散在各個角落。天守閣的頂層採光極佳,格子窗的位置也比較低,不彎下腰便看不到外面的風景。紗織蹲下身張望著外面,對由比子說道。
[啊——全都是烏雲 什麼都看不到哩。晴天的時候能看得更清楚哦 ]
[…………]
發現只有自己在喋喋不休的紗織小心地窺探著由比子的表情。不知為何,由比子從剛才起就默不作聲。
[由比子。怎麼了?不舒服麼?]
[…………]
由比子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樣子十分地古怪。不明就裏的紗織重新振作精神說道。
[我呀,好喜歡這個城呢。即便是同等高度的建築物,不知怎地這裏就會給人留下氣勢宏偉的印象,不是麼?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公主或貴族們慢慢地登上閣頂的場面,啊、可能是因為我很喜歡看時代劇的關係吧]
[…………]
[若能擁有這樣一座城池,就太棒了。啊、但是、冬天會凍死人吧]
說著紗織一個人笑了起來。身旁的由比子出神地低喃起來。
[……咦……?]
沒聽清的紗織問道。由比子聲音嘶啞地重申道。
[……這是我們的城……]
[由比子?]
面無表情的由比子仿佛呻吟一般地低吟道。
[此深志城為我武田所有。並不是別人的東西。這座城被錯誤的歷史沾汙了]
自喉間硬擠出的話語。
[是武田的城!這片土地屬於我武田!]
[咦、咦、咦、……???]
紗織一片混亂。其他的觀光客陸續走下樓梯,這一層只剩下他們兩人。不明所以的紗織嚇了一大跳。
[想、想起什麼了麼?由比子……]
由比子的眼中綻放出奇異的色彩。
[這座城應歸於武田旗下。絕不容許他人沾手]
她勾起唇角冷笑著。站在那裏的顯然是與由比子截然不同的人類。
[那麼,必須把這座污穢的城淨化。必須由主公統治天下、將歷史改軌至正途]
紗織嚇地發抖起來。這個人——
這個人,是誰……!
[我們將統治“暗戰國”]
[!]
[就是現在、天下將為我主之物!]
咻!
由比子睜開雙眼,放出耀眼的光芒。
[嗚!]
紗織倒吸一口氣。由比子的眼瞳竟閃爍著紫色的光芒。
《汝為吾之下仆。汝必隨吾之意而動》
那充滿著壓倒性力量的話語奪取了紗織的意識。紫色的眼瞳支配了她的心靈。紗織被切斷了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完全成為這個聲音操縱下的木偶。
《令你破壞成田讓的“靈縛”、解放主公。去接近讓,摘下他手腕上的腕釧》
紗織無法動彈。那聲音死死地捆綁住她的意識。絕對無法抗拒的命令。
《解放主公!》
三條面對著紗織命令道。
《去吧!》


雨下起來了。
松本城也濡濕在水汽中。厚重的鉛色積雲將天守閣團團蒙住。由比子站在小雨中的護城河河畔,凝視著倒映在污濁水面上的城影。
終於趕到城址公園的高耶發現了站在護城河邊的由比子。
[——由比子小姐]
由比子察覺到有人走近,慢慢地轉過身。
[仰木……]
[就你一個人嗎?森野呢?]
[她說人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但是,我不認識回去的路。能送我回醫院麼?]
高耶表情訝異地點點頭。
[……。啊啊]
忽然,由比子的手腕攬上他的右手。他困惑地看向身旁,由比子臉上浮現出妖豔的微笑,那視線足以魅惑人心。
(……這傢伙……)
由比子抱著高耶的手腕,臉上浮現出妖異的笑容,微微回頭看去。
不遠處松樹的綠蔭下,有個人影注視著淋浴在雨水中的他們。
那人正是高阪彈正。


翌日。
抵達學校的高耶站在校門口等著與讓和直江會合。雖然昨日一整天,讓的身體沒有起任何異變。但是,臉色卻相當難看。也許是暗示的影響,束縛信玄的亡靈似乎耗費了他大量的精神力。
看不下去的高耶開口道。
[這種時候就應該休息啊。別上學了。]
[但是、之前一直都在請假。而且再不出席社團活動的話……]
[你不用這麼認真]
高耶半叱責地說。旁邊的直江開口說到:
[我聯繫的除靈師明日到達。今天一天,就拜託你了]
[你這傢伙……!]
[高耶!]
讓開口制止。勉強在自己仿若死人般的蒼白面孔上扯出點笑容。
[不要緊的。我沒事,你別擔心。直江先生,今天還要麻煩你。]
[不必客氣,是我應做的事]
[讓!]
讓笑了。
[不礙事的。那麼,我找老師有事,先走了哦。待會見]
說著,讓揮了揮手。離開的時候,又恢復到一臉疲倦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高耶歎著氣,目送他離開。
[這小子太勉強自己了]
[是啊,真令人憐惜]
高耶靠上停在一旁的Cefiro,撩起劉海。
[我有個疑問,你是怎麼發現他被憑依的?]
[……。當母體孕育著胎兒時,在一具肉體中,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與這類似,依據靈魂的波調,在讓身上感覺到兩個不同的頻率。]
[真是厲害呐。雖然我不清楚這種感覺,但如果我是景虎的話,就能感應到麼?]
[你擁有比我們更為敏銳的感應力]
[……哼嗯……]
他像是在思量著什麼似的低喃。口氣好像此事與自己完全無關一樣。
[那麼,也能夠驅除讓身上的怨靈……麼?]
[高耶?]
[自那之後已經兩天了啊。你的同伴怎麼都不見人影]
直江微皺起眉頭。
[那個人現正在出差。本來是準備馬上回來,但似乎被捲入那裏的怨將紛爭中,收拾起來需要費些功夫]
[這什麼意思?沒有其他的同伴了嗎]
[有是有,但其中一人仍是嬰兒,而另一位則行蹤不明]
高耶不爽地吊起眼角。
[憑你們真的能夠守護讓?真的能驅除信玄?]
[即使捨棄性命我也會守護讓]
直江忽然一臉認真的表情。
[決不會任由信玄胡作妄為]
[…………]
一瞬間,高耶被對方的氣勢壓倒。然而——
他馬上又嗤之以鼻,再次開口。
[性命?是你自己的性命麼?]
[?]
[就算你們死了,再去奪走別人的肉體就行了,生命什麼的,與你們無關不是麼?]
[!]
直江倍受衝擊,瞪大雙眼。
(……咦……?)
一瞬間,他的反應讓高耶感到奇怪。原只想稍稍挖苦他一下而已,直江卻眼神淩厲地瞪著他。那異常可怖的目光讓高耶不禁向後退去。直江冷冷地說道。
[從未想到會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
[——]
[相當不負責任的說詞呢。方才的話,也能原封不動地回敬給你吧]
[!]
高耶回瞪向他。直江也不讓步。
你也是換生者——直江的言外之意。
[…………]
先逃開的人是高耶。
[我才不是景虎]
[——高耶……]
高耶沈默地盯著柏油地面。
[……。從昨天起]
他轉身面向身後的道路。
[就有種好像被監視的感覺]
[!]
直江留意起四周。
[該不會是一個叫高阪的人?]
[名字叫什麼我不知道……你認識?]
沈默了片刻,直江開口了。
[前日,讓曾說過有個叫高阪的人要他摘下《護符之腕釧》]
[危險人物?]
[是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高耶眯起雙眼,抬頭望著校舍。
不祥的預感……嗎

有道視線自校舍的陰影處,冷冷地投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