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　 交流

　　一年級下學期，開學後不久的3月春，藍天白雲，微風徐徐稍有寒意，學生們仍穿著冬季服裝來上學。

　　菊空國中的冬季運動服，不分男女都是相同的，冬季制服也是同樣的情形，女生和男生一樣打著領帶、穿著長褲。另外，國中雖不像高中那樣規定穿黑色皮鞋，但禁止穿拖鞋，只要是保護腳的鞋子學生都可以穿。

　　週二上午學校鐘聲響起，第一節是班導所教的國文課，我們在位子上坐好，等待導師的到來。

　　「起立！老師好—」

　　「坐下。」

　　年輕穩重的男老師一進來，班長就帶頭喊著已習慣的禮貌性語句，然後老師開始對我們說話。

　　「欸—在上課之前，我先說一件事，就是……今天我們班來了一位轉學生，他是從國外轉學過來的，預計要待到國中畢業，大家要好好和他相處喔！」導師笑著對底下的我們說，這份稀奇喚醒了我們的精神，事先不知情的我們又驚又喜地期待著這位神祕的轉學生。

　　「進來吧！」

　　只聽老師一聲落下，從教室前門口踏進來一位背著書包的瘦高短髮身影，微低著頭的棕色髮絲，隨著緩慢的腳步輕柔地晃動著，最後他步上講台站到老師的身旁。

　　「好～我們就來讓這位……新來的男學生，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頸部掛著紫色耳罩式耳機的他，原本微低著的臉，在老師說完後，就抬起他清秀的容顏，他的視線開始投向講台下的我們，他白皙的臉上有一對藍色的眼睛，瞬間我被那異國的樣貌給吸引住了，然後他原本閉合的口開始出聲了，但穿著白色長袖襯衫，繫著橘、黃色斜紋領帶，墨綠色西裝褲，一身菊空國中冬季制服的他，卻說著一長串我們聽不懂的外語，這、這是……哪國語言？

　　「……」突如其來的一句句深奧難懂的語言，讓我們全班陷入一片沉默。

　　「呃—同學，不好意思打斷你的話，你現在說的是『德語』？我們聽不懂，能不能請你說英語或中文……」老師突然輕輕地拍了他的肩膀，提醒了他一下。

　　「咳……不好意思，太緊張了，不小心說了母語，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誤，表情尷尬地伸手微遮嘴巴，喉嚨輕咳了一下，然後說著我們聽得懂的『中文』。

　　「我、我是來自歐洲的奧地利人，母語是德語，幾年前我家搬去英國，同身為英國人的祖母一起居住生活，最近因為姊姊要來台灣工作，所以她把我帶來一起生活，希望能在這間學校與大家和諧相處。」

　　然後他轉身拿起白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排排不長的英文、中文、德文？

　　「我的德文全名叫……」當然他說的德文名字我聽不懂，只能勉強用相似的中文發音記下來，『特ＸＸ．薩爾斯』？？

　　「你們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Tersik』，家人都這麼叫我。」他用手指背輕敲黑板上英文所在的位置，介紹他習慣的名字。

　　「也可以叫我英語音譯的中文名字『特希克』，我喜歡這個中文名字，希望你們可以這麼叫我。」他微笑著，用手背稍微遮在嘴側，似乎想掩飾靦腆的樣子。

　　「最後，我想說……你們可以用英文或中文與我對話，雖然我的中文還不太流利，但我會繼續努力學習中文的，請大家多多指教。」他微傾上半身低頭致意，然後抬起身看向我們。

　　「好了！向同學們介紹完畢後就來決定你的座位吧……靠窗的第一排最後一個位子是空的，特希克就坐那個位子吧！若那個位置看不到黑板的字，要跟老師反應喔～」老師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環視著教室，最後手指向空位子的方向，示意他坐在那個位置。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他靜靜地走到指定的座位，書包放好然後坐下來。

　　「好～開始上國文課吧！特希克，你若有不懂的地方，無論上課或下課後都可以來問老師問題喔！那麼，各位同學們，請翻開課本第10頁……」看到他輕輕點頭後，老師翻開課本開始教課。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下節繼續，下課！」老師合上書本，走出了教室。

　　第一節下課鐘聲響起，教室裡開始出現吵雜聲，坐在教室靠走廊第二排最後一個位子的我，看著同學們與各自的夥伴們聊天嬉鬧，有些人拿著保溫瓶離開教室去盛開水，有些人聚集在一起聊電玩遊戲，有些人邊討論著在夜市新買的可愛吊飾，邊小聲地交談著轉學生的事……但就是沒人靠近他的位子。

　　坐在位子上的我，看著左方同一橫列的他孤零零地坐在位子上，似乎正在複習著剛剛上課所教的內容……「為何沒人找他聊天？」我在內心如此想著，難道像我一樣害怕與外國人對話？雖然他說過可以用英文或中文與他說話，但他也說過中文還在努力學習中，萬一去找他聊天，他聽不懂某句中文的意思怎麼辦？那英語呢？他說過他在轉學前居住在英國，而且祖母就是英國人，那他的英語應該很流利吧？用英語跟他溝通，跟得上他的語速嗎？我看正在學習英文的同學們連單字、文法都是個問題了，有辦法正常溝通嗎？若無法普通地與他對話，不是很尷尬嗎？

　　但是，這不就像那時候的我一樣……自從爺爺過世後，國小的同學們，怕說話不小心會傷到我，變得越來越不敢與我說話，怕尷尬而不敢靠近我，漸漸地國小同學們與我漸行漸遠，連當初的好朋友也離我而去，最後我成了孤單一人，後來我意識到再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國小五年級我開始重新振作，努力在新的班級結交新的朋友，試著讓心情開朗起來，融入班級的生活。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在心裡如此想著，不能再讓這種情形發生，不能再讓這種寂寞產生，不能再讓這種傷痛在他的心底降生，不能讓他像當初的我一樣……形單影隻。

　　想要和他說話，想要讓他露出笑顏，但英文口說笨拙的我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和他開心地聊天呢？「只要在教室裡打破熱鬧中的『沉默』，只要付諸行動的話，一定、一定能……」我在內心拼命想著辦法，忽然腦海裡閃過爺爺說過的話：「人啊……即使是很會說話的人，也不一定能與人們和諧交流，因為人們彼此相處，是用『心』在溝通，用你的心說話，才能聽到對方心的回應。所以啊……小晏，你要成為用心溝通的人喔。」

　　用『心』溝通……我知道了，阿公，祝我一切順利吧！

　　下課休息時間是10分鐘，現在距離上課還剩下……5分鐘，我放下手中的鉛筆，推開椅子，起身走向同一水平線的他，靠近他所處的位子，喊了一聲：「特希克！」，他似乎被我的聲音嚇到了，肩膀抖了一下，他慢慢地轉頭，抬起視線看向我的臉，我微笑地看著他。

　　「Hello～特希克，My name is 清晏.」我拿出寫好的紙條給他看，上面寫著我的中文名字，並標明注音。

　　「These candy are for you～」我從長褲口袋裡掏出糖果，手攤開來輕輕地撒在他的桌上，並再一次地對他揚起笑容釋出善意。

　　「謝謝。」他用中文微笑著對我說，友好的言語鼓舞著我的心，彷彿吞了一顆鎮定藥丸，讓原本緊張的我得以繼續說下去。

　　（然後說……特希克第一次來我們學校，我帶你去參觀校園吧！）

　　「特希克is first time to come our school, I bring you to see ...... around the school.」

　　我怕用中文對話，會讓不習慣中文的他感到緊張，所以我就用笨拙的英文與他對話，至少他聽到熟悉的語言會感到比較有安全感，萬一他聽不懂或我不會那句英語，我就用中文、肢體語言、道具或其他任何方式，嘗試與他溝通……只要不讓他感到孤獨就好。

　　（你懂嗎？我的意思是……就像這樣……）

　　「Do you understand ? I mean ...... like this ......」怕他聽不懂，我邊重複著剛才的話語，邊開始做出肢體語言，誇張地晃著兩隻手並踩著步伐，就像行軍般的走路方式，然後用像遮擋陽光的手勢，把手橫放在雙眼上方轉頭環顧四周，呃……似乎用另一種手勢比較清楚明瞭，我把大拇指和食指接在一起成圓形，放在眼睛位置就像一副眼鏡，呃……不對，應該是望遠鏡才對，我維持望遠鏡的手勢再一次地轉頭環視教室，然後發現班上的同學們都在靜靜地看著我，有些人還偷笑，嗚……出糗了。

　　「不、不行，不能分心！」我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揮別掉大家的視線，讓自己集中精神繼續與他溝通。

　　（可、可以嗎？）

　　「Ｏ、ＯＫ？」我在腦海揮別定格的畫面，把視線轉回他所處的方向，看著他藍色的雙眼，比出單手食指與大拇指相接的手勢，就是ＯＫ的手勢，並尷尬地露出笑容。

　　「噗！呵呵……ＯＫ……」沒想到他居然笑了，而且是努力憋著笑的那種，他用手背遮著嘴巴上的笑意，然後緩慢地用另一隻手像我一樣比出ＯＫ的手勢，說著英語回覆我的邀約。

　　看見他忍不住笑的樣子，我的臉不禁熱氣飛騰，真、真的很想找個洞鑽進去，把自己給藏起來！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上課鐘聲響了，但我還想繼續說，趁老師還沒來之前。

　　（我會再來找你，去看……）

　　「那、那下課後，I will come to find you to see......」

　　（咦？保健室的英文怎麼說？）

　　「to see Health Room......I mean 保健室. Understand ?」看他欣然點頭表示聽懂我的意思，我開心地繼續講。

　　（那……我找個人陪我們一起去吧！）

　　「Ｉwill find one person to go with us. 『櫻熙』—」我轉身朝教室裡別的方向，喊著其中一位女性友人的名字。

　　「誒！？你叫我嗎？」站在一群女生中觀望著這邊事情發展的她，因突然被點名而嚇了一跳，然後確認一下是不是找她。

　　「對啊—櫻熙，你之前不是說很想認識歐美的男生嗎？趁這個機會，下課要不要陪我們兩人去參觀保健室？」

　　「好、好呀！」看她喜上眉梢的樣子，我也開心地笑著，然後回頭轉向他。

　　「那下課見！」本想繼續聊天的我，卻聽到不知何時已來到的國文老師在大聲說著：「已經上課囉～回座位坐好！」，然後轉身回去的我聽到後頭他「好。」的回應聲，揚起笑意的我就這樣乖乖地回去座位上聽課了。

　　上課之後，老師發給學生們印好的講義以補充授課內容，每人都會拿到4張不同內容的紙，在同學們向後方的人傳遞紙張的時候，「老師—上課時間可以戴耳機嗎？」突然有一位男同學聲音響亮地發言，這位男生名叫『赫炎』，頂著刺蝟頭髮型，運動能力強，是個性有點火爆衝動的人。全班原本有40人，加上轉學生就變成41人，教室座位共有6排，赫炎坐在第6排第3個位子，特希克就坐在同一排最末端的位子。

　　「只要不影響學習就可以。」

　　「只掛在頸部上是沒問題的，但考試時必須拿下來。」老師補充說道。

　　赫炎只「……喔。」了一聲當作是回應，緊張的氣氛消解後，我鬆了一口氣，就這樣耳機的問題排除了，老師繼續上他的國文課。

　　後來，下課鐘聲響完，櫻熙來到我的座位，兩人一起去見特希克，帶他離開教室去參觀保健室，途中也順便介紹廁所、中庭花園、視聽教室……等等經過的地方，最後來到保健室參觀內部環境，有3個病床，也帶他認識了親切的女性保健老師，不久上課鐘響，我們三人小跑步地回到教室，在社會老師抵達前返回各自的位子上坐好。

　　上午第三節社會課結束，其他的3位女性友人、2位常交談的男性同學，分別從教室裡不同的方向朝這邊走過來向我搭話。

　　「清晏，能不能也帶我們去見特希克？那個……我們也想好好與特希克聊天，但是怕對話不順利……所以，能和我們一起去嗎？」其中一位男生有點害羞地說著話。

　　「對、對呀！清晏～也帶我們去認識一下特希克嘛！只帶櫻熙去，不公平啊！拜託～帶我們去嘛！」一位女生用雙手左右輕晃著我的手，撒嬌地說。

　　（原來……大家還是想和特希克說說話、聊聊天，與他友好地相處在一起。）

　　「清晏，拜託～」請託的話語不絕於耳，他們的眼睛直直注視著我並閃耀著期盼，讓我不禁舉白旗投降。

　　（相信班上有更多人，也想與特希克好好交流吧。）

　　「好好～我知道了！先放手，讓我上台講一下話。」

　　我鼓起勇氣，在上課鐘響前，走到前面的講台上，向還留在教室裡的一些人，盡力大聲傳達想要說的話。

　　「哈囉～各位同學……不好意思，還在教室裡的各位同學，抱歉打擾一下，我想說說特希克的事。」原本教室裡吵雜的聲音漸漸靜止下來，聽我說話。

　　「因為特希克剛從國外轉學過來，且要和我們大家一起待到國中畢業，為了幫助他能早點適應我們的校園生活，也為了加深彼此的認識，所以我打算……」我看向最後一排的特希克，對他展露笑顏。

　　「我會做一張座位表，每人在自己的位置填寫中文姓名，並標明注音，在名字上面寫上座號，然後在表格下面的空白處，可寫上自己的興趣愛好或喜歡吃什麼食物……等等，有關自己的介紹，沒有限制要寫什麼內容，請大家隨意吧！」我邊說明，邊轉身拿起白粉筆，在黑板上畫起表格，示意給大家看。

　　「另外，我們可以像值日生那樣，每天至少２個人以上，輪流陪他說話，讓他慢慢認識我們每一個人，但可不要想讓他一次就記住我們的名字，這種事要慢慢來，要不然特希克會有壓力……希望我們大家能和歐洲來的特希克一起度過美好的國中生活，謝謝大家耐心地聆聽！」我揚起微笑向大家一鞠躬。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上課鐘聲響起，剛從外邊回來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剛進教室的人，可向旁邊的同學詢問我剛才說過的話喔～」我留下黑板右側所畫的表格，想讓剛進教室的同學看一下以便瞭解，然後我走下台回去坐好。

　　上完第四節美術課後，中餐時間我們找特希克，併桌一起聊天用餐，剛才拜託我的3女2男、櫻熙、我和特希克，一起閒話家常，中途有人聊到「為什麼特希克脖子上要一直掛著耳罩式耳機呢？」，果然別人也想問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仔細看的話，特希克的耳罩式耳機，外殼是紫色，內側是白色，挺好看的。

櫻熙：「對呀～我也好奇為什麼。」

同學Ａ女興奮地說：「聽說奧地利的首都『維也納』，是『音樂之都』耶！是不是那裡的人平常都喜歡戴著耳機聽音樂？」

特希克：「呃……不是每個人都戴著耳機。」

　　（的確～我記得有很多流芳後世的音樂家都出自維也納。話說……特希克的中文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呢！他私底下應該下了很多功夫吧？）

同學Ａ男：「那你應該很喜歡聽音樂吧！你喜歡聽什麼樣的音樂？」

特希克為難地說：「其實，我隨身帶著耳機是因為……」

　　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著特希克的答案，原本皺著眉頭的特希克，轉瞬露出微笑回答說：「因為習慣了嘛！就像台灣有些人身上會戴著平安符，不戴著反而不安心。」

　　（雖然這個答案似乎很正常……但看著他的笑臉，不知為何心裡覺得怪怪的，有種違和的感覺？）

同學Ｂ男開玩笑地說：「這樣啊……那就當作是你戴著big size 的平安符好了！」

同學Ｂ女：「什麼啊～這種說法真有趣！大尺寸的平安符……呵呵！光用想的就很好笑～」

同學Ｃ女：「就是啊！很好笑對吧～清晏？」

我：「嗯？嗯！對呀～既然老師不反對的話，你就放心地戴著耳機過著每一天吧！如果學校裡有誰說什麼壞話，不用怕，有我們在你身邊替你頂著。」

　　（呃……剛才不小心發呆了。）

特希克笑著說：「謝謝……」

　　後來有人聊到『作夢』的事，有人的夢是黑白的，有人醒來後忘記作過什麼夢了，而我的夢……除了恐怖的夢境是灰暗的色調，我的夢通常是彩色的，醒來後如果去回想也通常想得起來，只不過夢境的內容，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就像過去的回憶，日子久了也會漸漸地模糊，讓人不禁感到悲傷。但如果我偶爾回想以前作過的夢，有些夢還是想得起來的，真奇怪……難道夢境會自動儲存在潛意識嗎？當我回想的時候，再讓我下載資料下來？話說……人為什麼會作夢呢？

　　就這樣我們吃了一頓愉快的中餐，然後午休睡覺，下午2：10鐘響，繼續上課，直到下午3堂課都上完後，放學鐘聲響起已經是傍晚5點20分。

　　我去學校的腳踏車遮雨棚，邊牽腳踏車，邊與女同學聊天，然後騎腳踏車回家，當天夜晚……我作了一場奇怪的夢。

＊＊＊

　　在一條黑暗漫長的隧道中，我不停地走著，耳邊回響著孤寂的滴水聲，不知走了多久的我，終於看見前方出現明亮的光，那道美麗的白光深深吸引著我，鼓動著我持續邁進，最終我踏出了洞口。

　　山洞外是一個彷若世外桃源的世界，柔和的陽光、新鮮的空氣、綠草如茵的道路，赤腳走在舒服的草地上，兩側的花田盛開著『韭菜花』，像是一大片隨風搖曳的白色花海，中間鋪上一整條綠色草坪。行走途中，我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樹木上，高掛著一顆橢圓形的淡藍色氣球，靠近一看，我發現透明氣球中有一道彩虹，微微地散發著七彩的光，好像氣球把彩虹給裝進去一樣，從未見過的夢幻，讓我望得出神，忽然，來了一陣風，吹走了氣球，我不禁一路追著氣球跑，深藍色的氣球線在空中隨著風飄阿飄，我嘗試著跳起來伸手抓那忽低忽高、飄忽不定的夢幻，不知不覺我穿越過一道垂掛著『紫藤花』的石拱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我向一位頭頂著甕的婦人道歉，然後繼續抬頭望著藍天白雲，但是那顆夢幻的氣球卻早已不知飄向何方。

　　之後，我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熱鬧的市集，街上的人穿著不同的服飾來來去去，就好像世界的縮影一樣，不同眼睛顏色、髮色、膚色的人友好地聊天互動，五花八門異國風的服裝讓我眼花繚亂，大開眼界的我開始逛起這新奇的市集，我來到一個攤位前，看著草地上平鋪著一塊褐色布，布上擺滿各式各樣的物品，我的目光被一個彈珠大小的鏤空雕花球給吸引住，空心球的表面鑲嵌著一顆顆小小的藍色寶石，閃爍著美麗的藍光，讓我愛不釋手。

　　「老闆，請問這個東西多少錢？」我向金髮碧眼的青年人詢問價格。

　　「錢是什麼？拿東西來與我交換吧！或者幫忙顧攤也行，我等會兒要去找朋友聊天。」

　　（誒！？你不知道『錢』是什麼？居然有人不知道……你是怎麼生存的？）

　　「呃……你讓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幫忙顧攤，沒有問題嗎？」我好心地提醒老闆。

　　「有什麼問題嗎？」他好奇地微歪著頭問，就像小朋友般天真無邪地問你問題。

　　（放我獨自１人顧攤，不怕我偷東西逃走喔！？）

　　「沒、沒什麼問題……」雖然想說出心裡話，但還是算了，反正我不會偷老闆的東西，引起他心裡的恐慌反而不好。

　　我伸手探進灰色連身長裙的兩側口袋，想找找看有什麼東西可供交換，沒想到我只能掏出一枚全新閃亮的１元硬幣，我呆呆地看著雕刻有頭像圖案的一塊錢台幣，心中自嘲地想：「哈哈……一塊錢能買什麼？」，然後我畏畏縮縮地伸出右手掌，給老闆看一塊錢銅幣。

　　「我只有這個……」我怯生生地說。

　　「喔～這是什麼？亮晶晶的、圓圓的，真漂亮！用這個交換也可以喔！」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一元銅幣，像是看見寶物一樣。

　　「誒！？可以嗎？」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聽到的話。

　　「當然囉～就這樣交換這個你喜歡的『藍爍球』吧！還有，這雙粉紅鞋子也給你吧！話說，這個亮晶晶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１元硬幣。老闆你為什麼要多給我這雙可愛的鞋子呢？」

　　「嗯？因為我很喜歡這個亮晶晶的１元硬幣啊！因為它有這個價值。」他單手拿高１元硬幣，開心地抬頭望著空中閃亮的銅幣看。

　　「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要不然，我要收攤去找朋友囉～」他笑著問我。

　　「沒有。這兩件東西已經足夠了，我很喜歡。謝謝老闆，下次見！」

　　「小女孩～後會有期！」

　　我與那位老闆道別後，把藍爍球放進口袋，穿上這雙粉紅可愛的鞋子，到處閒逛著，最後我來到毫無人煙的地方，一片廣大的草原，中間有著一棵高大的樹，我走到樹蔭下，坐下來休息，後背靠著粗壯的樹幹，遙望著藍天的白雲發呆。

　　「咕嚕咕嚕……」肚子裡傳出聲響。

　　（唉—肚子餓了，不知有沒有吃的東西？）

　　「話說，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我把心聲吶喊出來，對身處的世界感到陌生。

　　【咚！】

　　忽然出現伴隨重量的聲音，一顆蘋果落在我兩腿中間的長裙上，我抬頭往上看，原本只長滿綠葉的樹上，現在卻結出一顆顆鮮紅的蘋果。

　　我回頭拿起裙子上的蘋果來看，表面的蘋果皮刻著『希望鄉』三個字。

　　【叮鈴鈴—叮鈴鈴—】

　　我被早晨的鬧鐘聲吵醒，伸手按停鬧鐘後，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呵！奇怪的夢……希望鄉是什麼啊—？」